迟宁也在好奇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毛病。
按道理,跟他回家这件事是得好好地、慢慢地从长计议下,但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秒,她不自在地撇开眼,看向窗外。
说这句话的声音仿佛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好。”
“……”
人迷茫起来是真的很迷茫。
迟宁全身都被紧张的情绪占据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好像变成她手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淅淅沥沥的小雨加大,视线穿梭在朦胧的幕布里。
这路……好像是以前他们住的地方。
南汀这几年变化极大,处处都是高楼,寸土寸金的地价里,唯独这篇别墅区四目都是林野,假山环绕。
跟四年前的模样别无二致。
超跑停在门口。
迟宁扭捏着在边上等他。
男人懒洋洋地转着车钥匙,玩味道:“不认识路?”
“……”
忍。
迟宁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扯开话题:“你都住这儿?”
“偶尔。”
“嗯?”
“太忙了就住公司里,偶尔——”他拖长着尾音,漫不经心的,“房子太多,换着住有新鲜感。”
“……”
万恶的资本主义。
迟宁被他这么一气也忘了紧张,本能地回到之前的状态,轻车熟路地走在前头按指纹锁,等响起滴滴的时候,她脑海里的警钟也快速地被人拉响。
这门开不了,她很尴尬。
这门开了,他们都尴尬。
——门开了。
他没把她的指纹删掉。
迟宁僵硬地转头看他。
男人似乎是早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桃花眸里的笑意明显,懒洋洋地倚着门边儿,全然是看戏的状况。
她忘了。
薄知聿这脸皮可从不会跟人尴尬。
迟宁干笑两声:“我就是试试。”
薄知聿尾音稍扬:“试出什么了?”
“试出来……”迟宁急中生智,“你真不经常回这里。”
不经常回来,所以也不把指纹删掉。
迟宁听岑雾说,分手后不是非得把前任所有东西扔掉才叫做分手,真不在意了,连她以前留下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才是分手。
明明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措辞,没一会儿,她又觉得失落。
迟宁垂着眼,这高门大户她迈不开腿进去。
“站在这儿当木头人?”男人突然出声,他轻懒地碰了下她的发梢。
就在他与她擦肩而过的间隙里,男人的气息悄然包裹她失落的情绪,薄荷味在一瞬间涌上。
他嗓音极轻:
“——试错了。”
迟宁愣了几秒。
试错了?
他会回来吗。
迟宁后知后觉地抬手揉着发梢,是他刚才碰过的地方,杏眼里的笑容又慢慢扬起来。
薄知聿指着间房间给她,说完他进自己的房间:“这儿。”
不是她以前住的那间。
迟宁茫然地看了他两秒。
薄知聿脚步停住,饶有兴致:“怎么,迟小姐和我一起住?”
“……”
“我知道我是吸引人了点儿,”男人桃花眸弯起,慢条斯理地补充,“但这可不合适呢。”
“……”
她接着忍。
迟宁转身进房间前,男人拿了两件衬衫长裤进来,都是他的衣服。
“换洗。”他说。
“……谢谢。”
迟宁抱着衣服进房间,她环视了室内一圈,多少还是不知所措的情绪多些。
她就这么跟人,跟一个成年男性回家了。
还什么都没发生。
他的衣服都有专人整理,连一道皱褶都没有,味道也是清爽的薄荷气息,温温柔柔的。
迟宁仔细找了圈,没看到商标。
那他穿过吗。
她没忍住嘀咕,“你又不是没有别的睡衣,拿衬衫给我做什么。”
算了。
她就没猜透过他想做什么。
迟宁洗漱完躺在床上,折腾这么久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她不困。
这几年闹出来的后遗症,但心理医生不让她老吃安眠药,说会影响她的记忆力,但普通的褪黑素或者是治疗失眠的药物,完全对她起不了作用,基本上一趟就到天亮才会困。
她以为今天也是如此。
可很奇怪,躺在这儿的五分钟后,她睡着了。
一夜无梦至天明。
她睡得太好,以至于没发现一晚上在她房门外徘徊的声音,微乎其微的呼吸声。
/
第二天迟宁他们组的方案总算被通过了,她任务完成,总公司放她一个礼拜的假期,自由活动时间。
她人懒,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交给学习和工作,不怎么出门。
她问过陈芷有没有在公司里看见她酒店的房卡。
陈芷说翻来覆去地找了,就是不见了,问要不要去酒店申请开门,但得本人过去一趟。
迟宁想起来她这该死的身份证也在丢房卡的那个包里,她还得出门一趟好好找找。
烦死了,她以前又不是这么丢三落四的人。
迟宁是边走边回信息的,她这本能地把路线带到自己原来住的那个房间里。
她抬眼,房间是锁着的。
他也没让她进来过。
住他家这两天,迟宁只有在饭点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其余都是昼伏夜出的,很晚才能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偶尔还会有跟别人交谈的声音出现。
跟以前不一样,连他身边的朋友都换了一批。
那天她问他吃糖吗。
他说他不吃甜的。
迟宁在强迫自己接受,人总是会变的。
从生活习惯,到身边的人,到自己。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也不喜欢她了,正如她离开前设想的那样。
临近傍晚,薄知聿敲她的房门,迟宁从床上跑下去开。
和前两天的场景一样,男人问得很随意,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菜买多了。”他说。
迟宁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个什么,就说了谢谢。
这菜确实挺多的,三菜一汤,她向来吃不下多少东西。
两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迟宁看太安静了,没话找话。
“你等会儿要出去吗?”
“嗯,去个酒宴。”
“去酒宴?”迟宁一愣,“那为什么回来吃饭?”
薄知聿淡淡道:“我乐意。”
“……”
行吧。
你乐意就你乐意吧。
吃饭吃到一半,门口门铃响了,也不用他们过去开门,薄知聿这破毛病永远都不知道锁门的。
白涂走进来的时候震惊了三四秒,他视线来回在薄知聿和迟宁的身上转悠,然后爆发出一句所有人都听得到的。
“我靠。”
迟宁尴尬:“你……你好?”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又看到鬼了。”白涂满目震惊,“你怎么在这儿?”
虽然知道没什么恶意,但他这语气,迟宁更尴尬了。
白涂打量了迟宁半天,惊叹话频出。
“难怪他看不上。”
少女比起前几年出落得还要漂亮,他们在圈内看过的美女明星也不少,但完全没有迟宁这样的,又纯又灵动,轻而易举地就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偏偏她眼里又全是冷的,酷得半死。
难怪薄知聿这么多年就只乐意栽在她身上。
迟宁被打量得有些不适。
薄知聿抬眼:“有事儿?”
“本来有的,现在没了。”白涂举手抱拳,“阿宁,你白涂哥拜托你件事儿——”
“啊?”
“让你知聿哥哥换件人模人样的衣服去参加酒宴,今晚的会挺重要的。”
迟宁欲言又止:“他不是听……”得见吗。
“那我喊他不听啊。”白涂还跟以前一样撂挑子就走,“哥拜托您了,身家性命可都交在你手上了。”
“……”
不是。
她喊他也不听呀。
饭后。
迟宁盯着他看,他身上就穿着长袖长裤,是非常简单的居家款式,这去参加宴会确实随意了点。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服他,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住脚步,她反应不及,整个人直接撞在他的后背上,迟宁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用铁做的吗,这么硬。
薄知聿垂下眼,看她被撞到的地方,轻笑了声:“迟小姐,这么娇啊。”
“……”
他示意:“迟小姐还要跟着我到哪儿?”
迟宁才反应过来,都已经跟到他房间里了,她慢吞吞地啊了声,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都到这儿了,薄先生换个衣服?”
他饶有兴趣地应:“嗯?”
迟宁想不到理由:“就……反正……换了合适点。”
静了几秒,男人往她的方向靠近。
她本来就站在房门口的位置,他往她这儿靠,她的背只能贴近门上,冰凉的触感攀爬而上,四周都是男人侵略性的气息。
她退无可退。
薄知聿敛着眸:“要换?”
她红着耳朵:“换……吧。”
下一秒。
“你来。”他说。
“?”迟宁错愕地看他。
谁来?
男人长指松掉第一颗扣子,冷白的锁骨若隐若现,他不疾不徐地抬眼,眼梢乜过迟宁,拖着懒怠的调子。
“你帮我脱。”
“……”
他微微俯身看她,仿佛真就任她动作的模样,声音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不敢?”
“……”
这公主现在换个衣服都要人伺候了吗?
迟宁深呼吸,她还真就是经不得人刺激的性格,她对上他的眼,手指停驻在他家居服的扣子上。
她真这么干,薄知聿也真没躲。
他甚至还配合地抬高下巴。
解开一个扣子,他颈间那片荆棘文身便愈加清晰,从深陷的锁骨间生长到喉结上的痕迹,再往下,胸膛半敞开,肌理随着呼吸深深起伏。
昏暗的灯光流浪在他身上完美的沟壑线条里,不断下坠,引入窥探。
偏偏他又离她很近,低沉的呼吸近在咫尺,似乎就是靠在她耳边,如恋人交颈而谈的亲密。
太……欲。
迟宁从脖颈到耳尖这块都是红的,哪怕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没对他做过这么亲昵的举动,心跳几乎要跃出胸腔。
她动作很不熟练,磕磕绊绊的,因为紧张指尖偶尔还会扫过他的喉结。
她察觉到了。
他也能察觉到。
“迟小姐,注意点儿。”
“……”
男人语调轻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见色起意也不合适啊。”
“……”
他到底还!
要不要脸!!
/
迟宁站在他房间门口,努力压着翻涌的情绪,她现在就清醒薄知聿还有点儿人性,没说什么帮我把裤子也换了这种话。
她手机没开始声音,现在才看到薄幸怼过来的一堆信息。
【什么时候有空吃饭?】
【靠为什么你回国了不告诉我?我去你们公司才知道你不在。】
【不是说一个礼拜能回来吗。】
【你不是项目完成了。】
【迟宁——迟宁——】
门边突然传来动静,男人开门,她手滑点到薄幸发的语音,免提,声音直接充斥在房间里的每个缝隙。
“宁宁……我都快变成他们说的望妻石了,你再不回来,我可就算是‘守活寡’了,反正工作都结束了,回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
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薄幸这人的特点就是满嘴跑火车,小少爷脾气被宠大的,又很会撒娇,这番话听起来只让人觉得误会。
迟宁立刻锁屏按掉这段语音,她张唇,还没来得及解释。
男人已然迈开步伐,走了。
……
迟宁不止是这次没找到解释的机会,她是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找到解释的机会。之前他还会偶尔回来,现在跟消失了似的。
他也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他这家被她搬空了。
在薄知聿走后,家里就来了位阿姨,迟宁认识,是之前她重度抑郁的时候帮忙照顾她的那位张姨,日常就负责他们的饮食起居。
迟宁确实是没有做饭的天赋,都是张姨给她做好了的,就她一个人吃,张姨准备的菜色还相当丰富,看食材价格也都不便宜。
她觉得挺惭愧的,想点外卖,又拗不过张姨,她人太好,总是一口一个地:“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怎么能算得上是麻烦。”
迟宁喝着汤,装作不经意间问:“张姨平常都在这儿吗?”
“也不是,看情况。薄先生需要的话就会到这儿来。”
“和他朋友们吗?”
“挺少的。”张姨说,“有个穿旗袍的苏小姐,来过一次,长得好漂亮的。”
迟宁垂下眼,哦了声。
张姨会错意,安慰道:“不过张姨还是觉得你漂亮,我们宁宁这长相,哪儿有男孩子不喜欢的。”
“……”
他又不是男孩子。
他身边还都是美女,要什么样的没有。
迟宁低头拨弄汤,思绪越跑越远。
这么多年没见,他身边有别人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原本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表达吃醋和不开心的性格,现在更甚,他以前说可以跟他表现,可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
还是她死皮赖脸地住在他家里。
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看不到人要怎么表现。
他也不来问问她。
唉。
不是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吗。
追个薄公主为什么这么难呀。
“不吃啦?”张姨问。
“吃不下。”
“宁宁,你今天就喝了半碗汤,不吃怎么行呢?”
“没事儿,我不饿的,等我晚点饿了再喝。”
张姨知道,她最后也不会饿,无奈道:“唉你这孩子……”
/
晚上九点,全公司上下都是风雨欲来的气势,薄总一来,四周立刻僵硬地连气都不敢出,每个人都像是裹着塑料袋在头上。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薄知聿最近气压低到离谱。
连白涂进他办公室都是得屏着口气。
秘书说:“白总,还是您进去送文件吧。”
白涂:“我怎么进去?”
“您就这么进去呀,这么长的腿,肯定能好好地走出来的。”
“……”
走进薄知聿办公室前,白涂重重叹气,他真觉得他可能是上辈子欠他的。
他敲门:“三爷,我进来了啊。”
里面没人应,他开门进去。
室内没开灯,凌空高楼跳跃进来的皆是萤火星点,男人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城市万家灯火的夜景,他却连影子都没有。
“你吃药没?”白涂问。
他没说话。
“三爷,您这样真能把自己折磨出——”白涂去碰他的手,体温高得吓人,他立刻去摸他额头,“靠,发烧这么严重还加班呢?”
男人没睁眼,手上动作极为嫌弃且用力地把白涂甩开。
猝不及防这力道,白涂险些磕到沙发上摔倒。
他无语道:“他妈的碰都不让兄弟碰是吧?感情就只能让你家阿宁碰是吧?人让你换衣服你就换,不搭理你你就开始折腾自己,你到底什么毛病啊薄知聿?”
“……”
“起来,去医院!”
“……”
乌鸡鲅鱼都烧成这样了,还真一点都不搭理他。
白涂没办法,去找张姨要迟宁的电话。
这张姨还是他给人找回来的,薄知聿这破性格真是行啊。
他就是矫情兮兮地生闷气,然后还不忘给迟宁准备个人照顾她生活起居,还每天得准时准点跟他报备迟宁的日常,生怕那么大个姑娘就被人拐跑了。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因为迟宁一点事儿,整个人都能陷入天崩地裂的情绪里去。
真是绝了。
闹了这么大事儿,他连对她狠心做做样子都不舍得。
“喂,迟宁吗?对,我是……”
迟宁是半个小时后到的,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白涂知道她没公司的卡,在楼下接她。
她明显是跑过来的,气息还没喘匀,脸色很白:“他怎么样?”
在这瞬间,白涂脑海里只冒出一句话。
两个病态的人,他们真的在互相折磨。
“高烧,我喊也不搭理我。”白涂把药盒递给她,“想办法让他吃下去,明天还不好再去医院。”
迟宁接过说好。
迟宁进薄知聿办公室的时候也没敲门,还在岗位的秘书本能地上去拦:“您好小姐,我们——”
“让她进去。”白涂啧了声,阴阳怪气道,“她要不行,咱还是尽快给薄总安排殡仪馆吧。”
“……”
门没锁,男人依旧颓废地躺在沙发上,衬衫凌乱得都是折痕,他呼吸很沉,脸颊上还泛着浅浅的红色,桌面上是处理了一半的工作。
迟宁声音也跟着闷起来:“薄先生……”
他不理。
秘书跟白涂还在门口观察情况。
秘书朝着白涂使眼色:“怎么可能有人能喊动薄总,就连苏小姐也——”
话还未说完,少女轻软的声音低低响起再室内。
“薄知聿……哥哥……”
半天没有响动的男人,缓缓睁开眼,他在发烧,声线又低又哑。
“嗯?”
迟宁怯生生地抓着他的手,没敢握实,但确实是抓住的。
“起来吃药好不好?”
静了几秒。
白涂没管秘书那样瞪大眼睛的惊讶神情,习以为常:“看到没?连甩开都不敢甩开她。”
离谱的不是有人说迟宁让薄知聿去跳楼,薄知聿都能去。
离谱的是,这句话不是假的。
薄知聿抬手揉着太阳穴,神色疲惫,他脑海里全都是山海翻涌的杂乱声,搅得他不得片刻安静,缓和片刻,他淡声问:
“来做什么?”
“来……”迟宁说不出口。
她能怎么说?
她说别人劝不动他来吃药,然后她就立刻跑过来劝他?
她现在又算个什么身份,能在他面前这么尊贵。
就这么一段简单的沉默,男人的桃花眼红得更厉害,他冷着声:“怎么,迟小姐跟我说句话有这么难?”
迟宁抿唇不答,松开了牵着他的手。
下一刻,男人的手掌立刻钳住住她的手腕,力道极大,连她骨骼都被拉扯得泛疼。
“去哪儿?”
迟宁想挣扎,他力越攥越近。
“回美国?去找薄幸?”薄知聿语气嘲弄,“迟宁,他哪儿比我好?”
迟宁:“……薄知聿,你弄疼我了。”
不知道是连名带姓地喊他戳中他的雷点,男人的眼神愈发冰凉。
“现在不装陌生人了?”
“迟宁,你说要分手就分手,要走就走,回来也是你单方面决定。是不是只要我不问,我们就永远不会有联系?这么多年,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可笑啊?”
迟宁眼圈泛红,她半句话都说不出。
薄知聿就是死都不愿意放开她,他强迫她抬起下巴,视线直直地相对。
无边黑色深渊,他们都被困在其中。
“你根本不爱我。”薄知聿低笑着说,声音发哑,“我知道。”
“……”
“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没听你说过一句‘我喜欢你’。”
只有一条她发给他的文字消息。
他收藏了好多年。
“你知道吗?他们都说我在被你玩感情,可阿宁,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在想什么?”
“我在想——”
薄知聿靠进沙发,他遮着眼睛,语气轻而卑微,是谁都未曾见过的低三下四。
“那你,再回来玩我。”
“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