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2 章 第二一二章 何惧赴审(1 / 1)

宦官离宫之后 笔方 15088 字 5个月前

每个人心里都在赌,赌司百熊和刘德谁说的是真的。

如果司百熊说的是真的,那么苏家谋逆的事情就会被弹压下来。可如果刘德说的是真的,苏家谋逆的盖子就会被就此掀开。

每个人都在沉默,可每个人的心里却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方有固本有所顾忌,但顺天府衙两次递上不同的案卷,小小的刑房主事敢冒如此之大的风险行事,本就有颇多牵强。

若刘德所言为真,是司百熊捅了娄子之后心有所惧,所以才改了主意,让下属背黑锅,反倒能说得通些,也更能让人信服。

方有固再留意观察司百熊刘德二人,见刘德望着陆止满眼期待之色,真真正正是一心盼着陆止下令传陆怀前来对峙。

而司百熊却是铁青着脸色,盯着刘德目露不善,一言不发。

两相比较,显然是刘德更有底气。而且若没有私审陆怀这事,刘德当着陆止的面,又岂敢如此编排说谎?

这让方有固也不禁动了传陆怀前来的心思。

以陆怀和陆止之间的关系,若陆怀真在司百熊那里受了委屈,见了陆止之后,是万没有不告状的道理。

一个小小的兵仗局前监丞能有什么格局,早就出宫的人又怎会知道如今的朝局是何等的暗流汹涌,波谲云诡?

在陆怀这种人的心里,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徒弟才是最得意的。赶上今天这样的大场面,岂能忍住不借着徒弟抖抖威风,下下司百熊这个三品大员的面子?

只要陆怀一告状,后面递上去的案卷被推翻,那么苏家谋逆的口子就能被撕开!

他们程党一派等这一天太久了,绝不能放过任何机会!尤其是这么好的机会!

方有固于是道:“陆公公,私审内官绝非小事,而要验证刘德所言也并不困难,只需将所涉之人传来问话便可。不知陆公公您的意思是……”

方有固没有将话说完,看似是将决定权留给了陆止,实际却在暗暗给王一辑使眼色,想让王一辑也跟着敲边鼓,让陆止赶紧传陆怀过来。

然而王一辑这次却没有说话。

他已经判断不出来眼下的局势了。

陆止到底站在哪一方?

说他站在女帝那边吧,他推动案件速审不遗余力,传司百熊过来问话无比痛快。

可要说他是站在倒苏一边和女帝作对吧,好像也说不通。虽然案子走的流程很快,可是司百熊一来,反而让事情生了变数,让案子和苏家谋逆无关了。

按陆止一贯对女帝忠心耿耿的态度看,好像更可能的反而是陆止知道传司百熊过来对按下苏家的案子有利,才会速速传司百熊前来问话。

但若是这样,就需要陆止和司百熊通过气。可如果这两个人能够通气,又怎么可能将陆怀牵扯进来呢?若是因为陆怀被牵扯进来了,两个人才通了气,那就更不可能了。

陆怀可是被扯进了谋逆的案子里,这么短的时间里,陆止和司百熊两个人怎么讲和?完全不可能嘛!

所以王一辑也无法判断出来,将陆怀叫过来问话对于弹压下苏家谋逆这事到底是好是坏。

关键全在于陆怀来了会怎么说!

如果陆怀来了便是告状,那就完了,盖子必定被掀开。若是陆怀来了不告状,真的是被司百熊问话之后便放回了,那便能将苏家的事压下去。

可如果没有私审内官的事,刘德怎么敢当着陆止的面撒谎呢?

王一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热锅上的蚂蚁,自从成为女帝的眼线以来,还就没有碰上过比现在更难办,更棘手的时候!

御史薛瑞和翰林云史文也都衡量不好眼下的情形,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也还是不敢贸然开口。

陆止便在这时道:“方大人所言甚是,那便传前内官陆怀前来问话吧。”

等待陆怀到场的这段时间,是所有人最煎熬的时刻。

而陆怀,并不意外自己被传问话,只是问话的时间比他预料的要早上一些。真正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陆止主动请缨,领衔调查此事。

他本想让陆止尽可能地置身事外,没想到陆止却会是如此主动地牵扯进来。

徒弟还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陆怀思量之后,觉得陆止主动出击也未尝不是一种策略。更何况木已成舟,他也只有调整一二,见招拆招,尽量与陆止配合好。

陆怀离开之前反复叮嘱安心,明日若他还未回来,一定要按照梦境的指点更换佛像。

安心惴惴不安地应了,陆怀方同差役离开。

几乎在陆怀被差役带走的同时,沈青白便得到了消息。

他也没有想到陆止会主动参与进这件事里。

联系翰林院发生的种种,再推敲推敲陆怀与司百熊的交好,沈青白方才琢磨出一些深意来。

不过,沈青白也很怀疑,陆怀真的能有那样的格局,能够看得那么深远吗?

翰林院。

天色已晚,廊檐之下,大堂之上,具已挂上了灯笼,点起了灯。

次第通报之后,陆怀跟随差役的带领,缓步步入了翰林院正堂。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向陆怀投注了过来。

方有固和王一辑再次与陆怀同处一室,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陆怀的情形。

那是在商人唐正延的极力引见之下,他们才在洛神湖以东的年华阁内与程阁老、吏部左侍郎沈晙一起会见了陆怀。

然而被唐正延称赞的天上有地下无,身负奇才的陆怀真正出现后,种种表现却是让他们大失所望。

陆怀面对他们,说话磕磕巴巴就罢了,半点有用的内容也说不出来。举手投足也是一股畏畏缩缩之感,半点没有唐正延所说的身负大才,城府深厚的样子。

现在看陆怀,虽然没有那日见到他们那般手足无措,却也是平平无奇的模样。

这样的人能被唐正延引见,不是看他和陆止有师徒上的名分,还能凭什么?

方有固冷笑了一下,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看陆怀结结巴巴,委委屈屈地向陆止告状了。

差役指了下刘德,命陆怀道:“你便跪在他旁边。”

陆怀道了声:“是。”便撩起衣摆下跪。

陆止却在此时站了起来,走下来,将陆怀扶了起来,恭敬地道:“师父怎可跪我,徒儿万不敢受。”

陆止此话一出,屋内众人各个震惊到瞠目结舌。

有的人知道陆怀与陆止的师徒关系,但也没想到陆止会做到如此地步。待陆怀如此恭敬不说,还如此堂而皇之!

陆止竟不考虑避一避他人的口舌之议吗!

王一辑、方有固、御史薛瑞、翰林云史文和司百熊五人考虑了一下之后,也都先后站了起来。

连秉笔太监都不敢受陆怀这一跪,他们又怎么敢受?

刘德一见陆止对陆怀如此恭敬,便像得了个大救星,当即大叫道:“陆怀公公,你快告诉陆秉笔司百熊是如何对你严刑拷打,酷刑逼供的!有陆秉笔为你做主,你根本不用怕司百熊!你什么都不用怕!”

所有人都因刘德的猪叫咆哮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陆怀的回答。

陆怀起身,看向刘德,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是说顺天府尹司大人对我严刑拷打,酷刑逼供吗?何时有过这样的事?”

刘德差点被陆怀这句反问气吐血,要不是他现在双手被绑,他一定要紧紧抓住陆怀的肩膀脑袋用力摇个彻底,把陆怀脑子里进的水通通甩出来!

他气都不顺地质问:“你、你明明被司百熊严刑拷问,折腾得、折腾得命都差点没了,为何现在不说实话?你、你是不是和司百熊串通好了,一起害我!”

陆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皱起了眉头道:“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什么害你,我与你素无来往,为何要害你?”

他看向陆止道:“阿止,你如今身居高位,还能对我这个不过是在你刚入宫时教了你些规矩,照料了你些时日的师父如此礼待,真是让我感动又惶恐。”

他摇了摇头,又道:“我并不认得此人,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司大人是曾传我前去顺天府衙问话,这中间有些误会,说清楚后,司大人便放我回去了。为表歉意,司大人还亲自送了我。”

陆怀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真的有严刑逼供之事发生,他怎么还会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这件事?

方有固简直要被这个变故弄得头大!

为什么会这样!

私审内官难道不是真的?刘德到底有没有脑袋,怎么敢撒这种慌?

难道是刘德分不清什么叫私审内官?以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传了陆怀询问一二,就称得上私审内官?

王一辑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同时,王一辑也在心里更加怀疑陆止、陆怀与司百熊三人的关系。他总觉得,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不太寻常,可具体是怎样的关系,似又远非是一般人所能推测出来,连他也猜不出个一二三来。

同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司百熊。

他真是佩服陆怀和陆止,这俩人的演技真是比他还炉火纯青。

情分那么深,却能演的这么客气。

他下意识地看向陆怀。然而陆怀却像全然无所察觉一般,甚至没有回看他一眼。

这也提醒了司百熊,他也收敛了看向陆怀的目光,以免被人发现破绽。

刘德用力喘了几口气之后,又开始大呼冤枉。

陆止命人给陆怀搬了张凳子。刚与司百熊等人坐下,便听到差役通报。

刘德的祖爷爷刘世瞻亲自过来了。

这下,所有坐下去的朝廷大员们,又都惶恐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