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埋雪(1 / 1)

黑色的大衣肩上粘上了几片树上飘下的雪花,承着温度又慢慢融开,那人仿似已对此习惯成了无视。

宣一汐在踏出快餐店的那一瞬,就迎面看见了这个立在风中一动不动的人影。

小广场上,早已停止的圆形水泉,早已成为了一个藏着一圈寒雪又无处喷溅的泉眼。

宣一汐没想到,她终究还是被他逮着了,好像被困在了他的视线内,她此刻只能定定地等待着对面那人慢慢地向她走来。

厚实的围巾把她的脖子连着头发也围成了胖胖的一圈,刚准备要戴起的口罩在手里握了一握,才又拿起来戴上。接着,又把围巾往上拉了拉,把她的下半张脸的所有空隙都遮起来。

一如既往地,不想让别人认出她。

而这次,方泽竟然乖乖地戴上口罩了。

他来到了她面前就立住了,不用他开口说话,她就知道他想做什么,眼睛微缩了一下,脸别向一边,等待着被他追讨她该偿还的东西。

“就当作是过平安夜就好了。”

如没有星星的夜空在寻找着一份光亮,声音变得轻薄。

宣一汐猛地把头转回来,看向他。

他似是妥协地给了她一个选项,但他此刻的整一个脸就没有一点已经满足的愉悦,反而是,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怀疑着这个请求是否可以实现。

她之所以躲他,是因为她没法承受多一次他那种期望的眼神,只要他再开口一次,她便无法拒绝。

宣一汐放弃挣扎了,小泄了一口气,向他问:“是画星星还是埋雪?”

方泽沉落的脸突然有了起色,眼眶微微一张,看向她,似是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就是他所想的,但并没有发出一声。

宣一汐抿了一下唇,眼珠斜向一边,手不自觉地拧起了衣角,半推半就般,温吞地说:

“28岁生日……的情信里,写的是哪一个?我想不起来了。”

语速很快地说完了,她又转回视线,迷茫地看向他,她不确定这个决定会为她带来什么。她原本,不想再为他实现多一封情信的,在他28岁生日的今天,那封给他28岁生日的情信。

她不敢再多给一份希望,但既然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要的,那就陪他吧,毕竟这也可能,是属于他自己的一个生日愿望,与情信无关。

方泽暗扯了一下唇角,头往下低了一下,又徐徐抬眼,含着脉脉的星海一荡一荡地荡向她,上扬着眉角中,禁不住愉悦。

薄唇微张开了一个嘴形,正想要回答她的问题,可是眼里猛然藏进了些什么之后,又闭上了嘴。看着她定住了两秒,然后星眸微微转了一下,方泽就换了一个嘴型张口:“埋雪。”

宣一汐抿了抿唇,稍微迟疑了一下,才说:“那走吧。”

她转身就往快餐店旁边的商场走去,差不多走到门口了,扭头一看,发现方泽竟然还没跟上来,便大喊:“你还不跟上?不会是这也要我买单吧?”

一个灵动的转身与过去重叠成一个绚美的重影。

方泽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又再低了一下头,掩饰了一下唇边勾起的大弧度,才又抬头跑去跟上。

平安夜的圣诞布置跟圣诞节当天完全无异,凌晨的倒数已经蠢动着浓郁的圣诞气氛,大街上的各种人流已经不少。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一个节日会变成了一个充满浪漫与爱情的节日,或许是因为那一路梦幻的灯饰和那些可以让人期许的圣诞老人。

零下近乎十度的温度早已让河道结成了冰,不少人在踏在冰面上玩耍嬉闹。

这是宣一汐五年以来第一次真正地过平安夜,在感受到热闹的那一刻,好像藏在她体内的那种活跃的因子就被激活了起来,身体不知不觉地兴奋了起来。

“到那边吧!”宣一汐往周围张望了一下,就选了一处较为偏僻的河边,轻快地走去。

到了边上,脚往冰面上划了划比量比量,然后就抬头向方泽叫:“就这里吧,挖!”

方泽微微偏了一下头,说:“不是应该先写?”

宣一汐眼珠转了转,才想起来:“那写吧。”

说完,她就往河边的石礅上坐下,在斜包里掏出来一小叠信纸,待方泽也走过来坐下了,她就像科代表分发试卷一样,给他发了几张信纸和笔。

没有硬板在下面垫着,写在纸上的字也显得歪斜。

这种东西她以前写不少,尤其是她的代表作:77封情信。但都多少年没有写了,此刻的宣一汐只能咬着笔头来引爆灵感。

还没等她挤出一个字,就看见方泽已经写完了。很自然地,她就向他问了一句:

“你写完了吗?”

方泽刚卷成了卷状的信纸又摊了开来,唇角浅浅一勾,向她逗问:“你想看?”

宣一汐撇了撇嘴,淡淡地说:“没兴趣。”

可是她刚说完,方泽就一下把信纸张开摆到了她面前,让她不得不看,只见上面写着:

[想要宣一汐的所有未来。]

宣一汐一下子羞臊了起来。

以前的方泽什么都不会说,她盼星星盼月亮地撩着他说。可现在他什么都直勾勾地做直勾勾地说,却让她不习惯了。

从不知道怎么应付开始,渐渐演变成了一种负担,每碰上一次,就会往她心里挤压一次。

低头看了看她手上的那张信纸,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写爱方泽一辈子。

但现在,她刚刚在想的是,替身边的人写点什么祝愿的话。

宣一汐不自觉地抬眼看向他,有点冲动想跟他说,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眼里只有爱情、只有他的宣一汐了。可一瞬之间,她又如落寞般低下了眼睑。

玻璃瓶拧紧盖子后,她跟方泽就各拿着一个小铲子,往地上挖了两个小坑子,把玻璃瓶埋进去,再填上,最后倒上矿泉水,等待那个小坑子再次结成冰,把瓶子封在里面。

就像往土里埋下一个许愿瓶,但这个许愿瓶,只会在太阳一遍一遍的照射,感受到温度的升高后,那冰雪才会融化成为一道流水或是一股洪流,也许是细水长流地,也许是汹涌彭拜地,把瓶子带向下游,再汇入海流,成为漫漫情感路上的一个缩影。

在此之前的每一片阳光,都是对下方放愿望的一个期待。

“要等多久才会结冰?”宣一汐看着那两个冰坑在问。

方泽斜了她一眼,就径自走回河边的石礅处坐下了,才说:“不知道。”

宣一汐拎着工具也往边上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这时,方泽从衣袋里掏出了手机,看了起来。

宣一汐瞅了他一眼,于是她也掏出来手机看,可是她试了几遍,把流量按键开了又关,还是发现这里信号太弱了,根本连不上网。

她又再向方泽瞅了一眼,看他正如常地看着手机,便问:“你手机能上网?要不,分我点流量吧。”

方泽头没有转过来,淡淡地说:“没网络。”

“那你在看什么?”

手机没网络跟儿童玩具有什么区别?宣一汐奇怪地问起他来。

方泽这时才转过头过来,勾翘着的唇角不乏玩味的意思,盯着她看,淡淡地说:

“看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