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樵耕读一阵愕然,敢情“辣手书生”这种非正派之人的名号,竟出自黄蓉之口,此事就连李莫愁亦是不知,此时一双俏目便放在了黄蓉身上,心道:“这小丫头片子就是个鬼精灵,说话含沙射影的,也不知顾郎怎生得罪过她,被送了这等难听的名号!
而今早已广为流传,想改都改不过来了!哼……”
朱子柳心思细腻,老成持重,知晓顾朝辞说的有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一拱手道:“顾帮主,还请看在刘贵妃身为我等主母的份上,千万莫要因一时言语之失,动了火气!”
顾朝辞见他称呼自己“顾帮主”,话又说的如此委婉,什么主母,无非就是让自己看在一灯大师面上,若是瑛姑言语有甚得罪,让自己持重身份,莫要与其一般见识。当即摆了摆手,就径自离去。
……
顾朝辞、郭靖等人,盘膝坐在石梁尽处的一片空地上,此处是上山必经之路。
郭靖黄蓉穆念慈李莫愁,没有多少感受,都在闭目凝思所学武功。在他们眼里,有顾朝辞在,瑛姑本领再大十倍,也没机会上山,根本伤不得一灯大师。
等了良久,此时山风清劲,但石梁彼端的山崖转角处,仍无人出现。
忽然顾朝辞双目陡睁,一声低呼:“来啦!”长身而起。
众人一抬头,只见一条黑影在石梁上如飞而至,众人站起身来,分立两旁。
眼见那黑影越奔越近,轻飘飘的越过石梁上的最后一处断口,稳稳落在了几人面前。
只见她一身黑衣,白发俏面,正是瑛姑。瑛姑见到五人,心中大为诧异,横目从五人脸上扫过,心道:“这伙人怎么到了一起?这辣手书生竟也未曾离开?”
在她的心里,郭靖黄蓉根本属于意料之外的,她又未曾指点二人上山。
至于顾朝辞,她本盘算着,对方在江湖上的名声本就不好,而段皇爷自命侠义,两人只要打了照面,无论是见猎心喜,还是江湖道义,必然要起一番争斗。
那么两人无论生死成败如何,顾朝辞也不会出现在这。正因如此,她才错过了一日时间,却没想到他竟还在此地。
瑛姑心中念头电转,竟不说话,径自前行。
顾朝辞一摆手道:“瑛姑,故人相见,何必如此匆匆!”
瑛姑哼了一声道:“我与你算得什么故人?”口中说着,脚下不停,这时已距顾朝辞只有六尺之距,身形微侧,展开泥鳅功,从他右侧急滑而过。
顾朝辞见她如此目中无人,喝道:“哪里去!”右臂伸出,右手箕张成爪,出手如电,直扣她肩头。
瑛姑身法再快,也躲不开顾朝辞这一拿,但说也奇怪,他手指刚与对方肩头相触,只觉其肩上好似涂了一层厚厚油脂,溜滑异常,连手带劲,竟然滑到了一边。
瑛姑也斜窜出一丈开外,但她身子也是一晃,更是发出一声闷哼。
顾朝辞内力何等之强,这一爪尚未抓实,那爪风已能透骨而入了。瑛姑左肩疼痛如裂,不禁恼羞成怒,欲要猱身复上,讨个公道。
但也知自己武功与他差的太多,动起手来也是自取其辱!只得双眉一轩,挺身怒喝道:“姓顾的,你要问我什么,就问吧,我告诉你之后,咱们各走各路!”
她真以为顾朝辞找她,是真的有事相求,毕竟她“神算子”瑛姑,也非浪得虚名之辈啊!
怎料顾朝辞只是摆了摆手道:“瑛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好似全天下都得围着你转一样?稍微活的清醒点,不好吗?”
瑛姑听闻顾朝辞对她言语之间,满是讥嘲,一双冷目射出凛冽寒光,阴测测地道:“小子,你不要仗着自己武功高,就信口开河!
你说我自以为是,呵呵,你又何尝不是?昨日你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能会大理段氏,幸甚至哉,可结果呢?
还不是只会在我这样一个女流之辈面前耍威风?
你若真有本事,怎不使到段智兴那老儿身上去!”
说完负手向天,再不看几人一眼,她言语本就充满悲愤之感,最后一句话更是充满了怨毒之意。
顾朝辞冷哼一声道:“瑛姑,你既知吾名,焉敢对我如此无礼,你又凭的什么?
顾某对你多番容让,你以为是你瑛姑在我这里有何份量?”
瑛姑听了面上一红,怒视顾朝辞,厉声道:“是段智兴那老儿派你来的是不是?
我道咱们的段皇爷当真看破世情,削发为僧,却原来躲在这深山之中,还是在做他的太平安乐皇帝!
辣手书生名震江湖,却也是中看不中用!怎么?这是上赶着给人家做奴才了?”
瑛姑一听顾朝辞如此说话,立时想到他被段皇爷给收服了,这是特意来阻止自己来的,言语中极为不客气。
但她这话说完,眼中什么也没看到,却感应到了一种奇异的杀气,这杀气如秋风般,无声无息地透了进来,让她登时血脉偾张,浑身发凉,叱喝道:“辣手书生,你要杀,就动手吧!”
他一说“奴才”二字,穆、李二女都是柳眉倒竖,杏眼含煞,便要发作。
黄蓉则是饶有兴致,想看顾朝辞到底如何,能将这疯女人给说服。
但郭靖再也忍耐不住了,不禁蕴声道:“前辈!你这话就不对了!
一灯大师仁厚高义,德高望重,我大师兄敬重他的为人,对他大为钦佩,这才想要化解你二人怨虔,什么奴才之说,好没道理!
此外,我大师兄也是我洪恩师座下大弟子,更是丐帮帮主,请您对他们,且勿口出侮慢之言!”
他这番话侃侃而谈,情知瑛姑听了之后必定大怒,说不定立时便会拳脚相向。
只是见她言语间对一灯大师大为不敬,本就有些不满。而今又侮辱自家大师兄,岂非连带着对洪恩师不敬了?
这些话如骨哽在喉,不吐不快,纵是对她有所得罪,那也顾不得了!
瑛姑目如冷电,在郭靖脸上一扫,又转到顾朝辞脸上,双眉竖起,冷冷道:“好哇,没想到你们都是洪七公的弟子,难怪如此了得!
你还是丐帮帮主,我倒是不知此中因由,看在洪七公与段智兴这老儿,关系匪浅的份上,我也不来怪责你们。
只是古往今来,江湖上都是恩仇必报,我与段智兴的事,与你们这些小辈,没有丝毫关系!
你们仗着自己武功高,又人多势众,强行插手,欺负我一介女流,非但毫无道理,更有辱洪七公侠名!
今日就是他亲至,杀我瑛姑容易,阻止我报仇,那绝无可能!”
说到最后一句,她忽地瞋目大喝,震得山谷鸣响,可见内力不俗,意志之坚!
顾朝辞见这女人思路,还是很清晰的吗!明知动手不敌,还知道以大义相责,当即呵呵一笑道:“瑛姑,你听没听过,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有人踩这句话?
你之生平,我素有所知!
尔身为大理国人,年轻时入大理皇室为妃,享受荣华,本该谨受妇德,以做臣民表率!何期与人偷情,丧德败行,大伤国人之心,大丧大理国体……”
瑛姑听了这话,犹如当头挨了一记闷棍,眼中金花乱舞,耳中一片蝉鸣,她急的戟指顾朝辞:“你……你敢……”正欲分说些什么。
就见顾朝辞脸上好似罩了一层严霜,厉喝道:“住口!无耻贱妇,世人若得闻你之事迹,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安敢在此饶舌?
这天下之大,人人可骂段皇爷,唯独你不行!还一口一个段智兴老儿,你有何资格出此狂言?
似你这般为人,你凭什么能在黑沼林独享安乐,活到现在?
你以为是你本事大的,无人能惹的起你吗?
今幸天意,让我顾朝辞得知此番事由,胸中怒气勃发,本就想辣手除了你这无知贱妇!
不曾想,你还有脸上山,在我等面前,妄谈什么恩仇必报?
呵呵,观你所行所言,顾某纵横天下,识人无数,见过无数禽兽,也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狼心狗肺之人!
若非看在一灯大师面上,与你说话,都是徒污顾某之口!
你若当真还有一点廉耻之心,就该潜身缩首,苟图衣食,看在一灯大师面上,也没人会与你计较!
但你如此不知好歹,真当所有人都是段皇爷一样,对你偏爱有加吗?”
瑛姑因为爱子之死,十几年来,心头本就如同压了块巨石一般,一直郁郁寡欢。
而今顾朝辞这番话,更没给她留半分情面,句句锋利如刀,刺的她心口疼极,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尤其最后一句更是厉喝出声,直如在其心头打了个晴天霹雳,脚下不由自主就退了几步。
不由心想:“是啊,他待我始终很好,我与人私通生子,他没一言半语相责,放我随周伯通而去,正式结为夫妇。是周伯通那厮不要我,不是他不放我。
他仍任由我在宫中居住,不但没将我处死,一切供养只有比前更加丰厚。
就是在黑沼林,他派人为我种树植林,送我食粮物品,十余年来照应无缺。我招惹过几次厉害对头,那些人也未找我报仇,那是谁在相助看护我?是我自己不知,还是不愿去想?”
瑛姑向来只记着段皇爷,不救自己儿子性命,心中全是怨毒,此刻被顾朝辞一番痛骂,才想到他的诸般好处。
此时的她脸色急剧变化,口中喃喃道:“儿子,儿子,念通,念通……”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她忽地低下头来,沉声道:“我们之间的事……我有儿子,你也都知晓?”
顾朝辞听她语声颤抖,母子天性流露,也不由心中一叹,道:“我都知晓!”
瑛姑一抬头,冷电般的目光射在顾朝辞身上,见他渊亭岳峙,一脸肃然,对自己的目光不闪不避,情知自己纵然还是想要报仇,也过不了他这一关。
只是她与段皇爷之事,已然成了积年仇怨,心中百感交集,委实难决。
这一瞬间,自己儿子伤折毙命的情景闪现脑海,涌至心头,到后来只见到爱儿一脸疼痛求助的神色,虽是小小婴儿,眼光中竟也似有千言万语,似在埋怨母亲不为他减却些微苦楚。
她心中陡然刚硬,阴森一笑道:“好一个你都知晓!呵呵,顾帮主端的长了一张好利口,一言而将天下是非掩尽,倒似我瑛姑无事生非,不自量力,专与段智兴过不去。
而你们都是胸襟博大的英雄好汉,不屑与我这小女子计较,今日反倒一并恕过,我倒要感激不尽了。”
顾朝辞听她语带讥讽,双手背负,踱开几步,洋洋不睬道:“我顾朝辞绝非多管闲事之人,但我受了一灯大师的恩惠,就得做些事出来以做回报。
他如今已然出家为僧,对你仍是放心不下,这份真情敢不让人为之感动!
故而我希望你能放下与他的仇怨。
但我今日对你出言不逊,你尽可以记在心上!我也无心与你化解什么,你若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将出来便是!
只是我奉劝你一句,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倘若杀不了我,纵然段皇爷再是爱你,也绝对护不住你,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顾朝辞本为息事宁人而来,但见这婆娘油盐不进,也是有些烦了。若非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又有一灯面子挡着,早都一掌拍死瑛姑算求了,和她废这话!
但这时的黄蓉、穆念慈、李莫愁等人见瑛姑脸上似乎隐隐浮过一层红晕,心中大奇:“这么老了,居然还会害羞?”
她们哪里想到,刚才顾朝辞一直不停的说段皇爷怎生爱你。瞬时之间,瑛姑也想到了自己入宫后,跟随段皇爷学武,他怎生对待自己,她再是对段皇爷没了情爱之心,也不由得晕红双颊了。
但瑛姑又突然想到,自己遇上周伯通、他绝情离去、自己孤身生子、儿子受伤、又为了让他不在遭受痛苦、亲手杀死儿子,那一幕幕往事,都在眼前现了出来。
顿时全身一震,脸色由红转白,立时又从白转红,颤声道:“那我儿子又有何错?
诚然,段智兴没有伤我儿子,更没杀我儿子。可他说过,那人功力之深,整个大理都没有第二人,那他为何不一掌直接打死我儿子,目地又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段智兴救人,由此可见,这仇人还不是他引来的!
他的武功若不要练的那么高,又哪有这回事?呵呵,打伤我儿子的,我不知是谁,可西毒欧阳锋也曾这样做过,打伤过武三通,可见这世上高手,无不想除之而后快!
就是因为他,反而连累了我儿子死于非命,我找他报仇,难道真的就毫无道理吗?
你顾朝辞武功再高,但想管所谓的天下不平事,那也是痴心妄想!”
顾、郭等五人,论武功丝毫不惧于她,可听了她这话,也不自禁地打个寒战,只觉毛骨悚然,一般凉意直透骨髓。
顾朝辞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疯了,这话语的意思,比道德绑架还要厉害多了。
那就是你段智兴武功高,才害了我儿子,你若不会武功,就没这事了呗!
当然也是恚怒至极,先时冲着一灯大师面子,情尚可恕,不意她竟真的如此不知好歹,大损自己颜面,登即杀机陡现,森然道:“瑛姑,悬崖勒马,尚不为迟,若再执迷不悟,莫怪我辣手无情!”
瑛姑将心一横,凄然道:“你如此相逼于我,我瑛姑技不如人,唯有一死而已!”
顾朝辞突然耳朵微颤,长啸一声道:“无知妇人,如此不知好歹,今日我就毙了你,看你怎生报仇!”
他言犹未落,俊鹄突起一般,一掌疾拍而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瑛姑脸如死灰,自忖武功与对方相差甚远,这番定然无幸,亦不做闪避。
说时迟,那时快!
郭靖武功最高,见顾朝辞飞身而出,本想拦阻,但他也听见了一些响动,故而也没做理会。
眼见瑛姑必然要丧生在顾朝辞威猛无铸的掌力之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道灰影掠飞而至,那真是星剑光芒,电不及飞,已然挡在瑛姑面前。
“砰”的一声响,顾朝辞一掌击在对方胸口,好似钟磬相撞一般,他竟被腾空震回,那人也腾腾腾连退三步。
在场中人就感劲风刮面,一时间都不及去看来人面目,只是见其来去如龙,功力高绝,都怔住了。
等风声骤停,众人定睛一看,竟尔是一灯大师,齐地躬身施礼,这时山角处也转出渔樵耕读四人。
而这时瑛姑也有些惊诧。
但见护在自己身前之人,转过身来,正是一个老僧合十当胸。阳光正映在他的脸上,隆准方口,眼露慈光,虽作僧人装束,却明明白白是当年君临大理的段皇爷。
一灯大师知晓瑛姑性子,又担心顾朝辞年轻气盛,终究放心不下两人,在禅房中根本无法入定,按耐不住还是赶了过来。
远远就听得瑛姑说什么有死而已,又听得顾朝辞言说要毙了对方,顿时大吃一惊,身法展开,便赶了过来。
但他一觉顾朝辞掌风,就觉对方不是用的全力,如此一来,恐怕是自己坏了人家谋划,故而也不好意思出手抵挡,就用胸口硬接了一掌。
而顾朝辞就是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也没想真的打死瑛姑,眼见一灯用胸口接掌,一掌击中也就乘机收力,退了回去。
这时瑛姑眼望一灯,心想:“他为什么要救我,我被人一掌打死,岂不是一了百了了?莫非他想要折磨我?”
一灯瞧着瑛姑微微一笑道:“你要杀我,方能一解心中仇恨,就请动手吧!
你们也不许难为她,要好好让她下山。”
瑛姑听了这话,见他神色慈和,不禁有些茫然。
只见一灯缓缓解开僧袍,又揭开内衣,笑着说道:“你说送还我玉环之日,就是匕首刺我之时。好啦,你来刺吧,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了。”
他眼望瑛姑,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柔和,瑛姑却是心潮翻涌,难以自制,想起了顾朝辞斥骂她的那番话,不停回荡脑海。
再见他眼光之中,甚至有几分柔情,昔日种种恩情,齐齐涌向心头,所谓仇怨霎时尽泯,说道:“不要说啦,是我对你不起!”
说着双手掩面,身法展动,飞身上了石梁,轻飘飘地纵跃而去,转眼间,就没了人影。
众人相互怔怔地对望,都默不作声。
这时顾朝辞上前几步,对着一灯大师一拱手,很是欢喜道:“大师与瑛姑之宿怨一笔勾销,真是可喜可贺!”
紧接着又很是黯然道:“但晚辈今日夸下海口,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劳累大师亲自出面,我更与瑛姑恐怕结了梁子,实在惭愧!”
众人听他语音凄怆,大有萧索不胜之意,语中含义更是怪异,一时均不明何故,直感匪夷所思。
只有黄蓉、李莫愁大概测知其意。
一灯大师合十道:“善哉,贤侄言重了。老衲若不出来多生事端,贤侄也必能化解瑛姑怨气,又有何惭愧之处!”
穆念慈接口道:“大师所言极是。不过你与瑛姑本为夫妻之好,些微过节自是不难消解,我辞哥只是小小的出了一份力。
不过让你与瑛姑痛苦十几年,因何而起?不就因为那个卑鄙无耻害了瑛姑孩子的的大恶人吗?遇见这事,我等岂可坐视?”
李莫愁也正色道:“穆姐姐此言是极,顾郎刚才对瑛姑出言不逊,也只是想要彻底击溃她的心魔。
大师心胸开阔,但那个幕后之人,其心昭昭若揭,如此卑鄙,想必欲除尽天下高手而后快,若不除了他,他还指不定有什么阴谋呢!”
李莫愁一席话,令各人悚然动容,均知她所言凿凿,无一字之虚。毕竟那人目的很是明显,绝非为了伤害一个婴儿。
顾朝辞知道两女是在为自己解释,免得在一灯这里生了误会,不禁有些感动。他也明知出手之人,就是裘千仞,但他刚给对方派了事做,又恼怒瑛姑不给自己面子,当下也不想刨明。
一灯听了这话眉头紧锁,良久无言,过了半晌,才轻叹一声道:“两位姑娘拳拳之意,贫僧深知,大为心领。
至于此人是谁,老僧心中也有猜测,只是冤冤相报何时方了啊!
纵然杀了他,又岂能让那个无辜的孩童再活过来?”
言毕,拂袖转身而去,径回山去了。
众人无不愕然,他心中对那行凶之人竟然有了猜测,却不去报仇,也不对人言明,适才还要以命相抵,一时都震怔得作声不得。
顾朝辞对这佛法的洗脑功力,那是大为佩服了。他也知道,以一灯的见识,当时或许心情纷乱,一时猜不到凶手是谁,但这十几年来,武林中有此等武功之人,挨个回想一遍,也不难猜出来。
但他锐意如此,也不知说他傻,还是人境界高,谁又能说的清呢?
只有渔樵耕读扼腕叹息,却也明白师父的语意。想当年,武三通被欧阳锋用蛤蟆功打伤,一灯大师救了他后,武功全失,四处躲藏逃命,几人至今思之,犹是心悸不已。
师父用了五年,玄功尽复,他们就想要打上白驼山,讨个公道。倒也为师父所阻,如今不愿说出那人是谁,也在意料之中了。
顾朝辞、郭靖等人在山上一连住了十余日,一灯大师每日里,不但为他们讲解“九阴神功”要旨,顾朝辞更藉此将《易筋经》《九阳真经》都拿了出来,与一灯共同参研。
但研究之后,两人也是有些无可奈何。盖因无论是九阳神功、九阴神功、还是易筋经都已臻至武学绝诣,殊途同归。
要想将三大神功的优点,毫无后患的冗杂在一起,就算可行,也绝非十天半个月所能做到。
一灯大师也提到,这三大神功,内力储存于下丹田,但百年前段誉修得逍遥派的北冥神功,此神功储存内息是在胸口“膽中穴”,与平常内功背道而驰。
只是此功不能与别的内功同修,若能解决这个问题,或许这也是个能让九阳神功大成的顾朝辞,再次提升内力。
但段誉厌恶此功损人利已,并非正统,大理段氏也并未流传下来。
在这期间一灯大师甚喜郭靖超凡品质,与顾朝辞的宏大气魄,也听说欧阳锋来到中原,四处作恶,恩将仇报害了洪七公,索性也将融合先天功后的一阳指传给了二人,让他们修成之后,能对欧阳锋全方位压制。
武功中最难修习、见效最慢的内力一关,顾朝辞已然过去,所参详者不过如何搬运内力,集至指上发出而已。
只不到十天时间,这一阳指已然到达二品之境,宛如数十年修习一般,所剩者就是勤加练习,将所有诀窍彻底融会贯通了。
但顾朝辞还记得与“全真七子”的中秋之约,当即向一灯大师告别。
一灯大师道:“本期尚有多日相聚,但你既与人订了约会,我也不能再留你们了。
但我听全真七子品行不差,因为一些言语之争,你千万不可伤了他们性命啊!”
顾朝辞哈哈一笑道:“大师,放心!全真教隶属侠义道,我又辗转间得了王真人好处,晚辈虽然狂狷惯了,却也绝不能忘恩负义,更不会有违江湖道义!”
郭靖渔樵耕读等人齐声喝彩,一灯大师更是喜慰不胜,笑道:“你胸襟开阔,天下难得,老衲自不会走眼!”
说着又看向黄蓉,微微一笑道:“你这小丫头给你师兄起了辣手书生四字,可将他害惨了,明明一个江湖少侠,让人一听这名号,难免将他想差了!”
黄蓉俏脸一红道:“世伯,你可别说我了,我一直想着为我大师兄,想一个响亮名号,来挽回他的形象呢!可是一直想不到合适的,而且现在江湖人或许不知道顾朝辞是谁,一提辣手书生,却是无人不知了!想改也难改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知她说的也是实情,只是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几人与一灯大师依依不舍地告别下山。渔樵耕读直送到山脚,待几人在山下人家找到马匹,这才互道珍重而别。
而顾朝辞让郭靖黄蓉先回君山,面见洪七公,他则与穆念慈、李莫愁,直接赶往海州云台山。
几人在路口作别后,都是精神抖擞,提马扬鞭,马匹嘶鸣一声,泼剌剌飞奔绝尘而去。
顾朝辞与穆念慈、李莫愁都是晓行夜宿。两女知道郎君心情,这等奔波,虽感疲乏,也从不说出口。他要行便行,要走便走,绝无二话。
顾朝辞也知如此赶路,对两女来说有些辛苦,但他悬念明教要对自己出手之事,敌暗我明,而且与“全真七子”的约会,定要按时赶到。
毕竟此事必然已经哄传武林,自己若按期不至,失信于人,岂非让天下之人耻笑!
那也只好先将怜香惜玉之心放在一边,旅途之中,只有对她们多多温存体贴,以慰芳心了。
三人疾行五六日,已走出两千多里路程。这一日正值午时,甫至淮南路境内,走行之中,顾朝辞游目四顾,见周围怪石林立,壁立千仞,陡峭异常,却是一处隘口。
三匹马十二只马蹄敲在山石之上,滴滴作响,传出老远。
这时就听穆念慈道:“辞哥,前面有座桥!”
李莫愁也驱马上前,看了一眼周围,就见前方有一道大铁桥连通两处,约有十余丈宽,而桥下虽然看着不是很高,但也有几十丈,乃是一个绝险的去处,不禁说道:“顾郎,若有歹人埋伏,那是百不失一啊!”
顾朝辞自是早都看到了,不禁望了一眼天上红日,暗暗生起一种危险预感,点点头道:“你们在这边等着,我先过桥!”
两女都知这才是正确选择,点了点头,在这边等待。
顾朝辞则拨马上了桥头。那桥是由厚木板铺至,两边都是三指粗的铁链固定,虽然看起来坚实,但顾朝辞还是提着丝缰,小心翼翼地向前行去。
甫行至桥中段,顾朝辞就见对面山中,纵出两人,白光闪动间,“铛铛”两响,顾朝辞只觉桥身巨震,“轰”的一声大响,木桥竟从中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