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大将军找我有什么急事呢?”宇文明听闻之后愣了一下。
“听说是召开军事会议,商议明天进攻辽东城的事!大将军也是才从圣上的营帐回来,似乎很冒火的样子呢。”郭子逸战战兢兢地说道。显然心中有些害怕。
“好的!我马上去!营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先安排弟兄们吃晚饭吧!我看时候差不多了!”宇文明看了一下已经处在地平线上的太阳道。
他接手这个斥候团后,便将残存下来的近四百人,编为了四个大队,由红袖、郭子逸、林子墨和尉迟恭四个老部下任队正,再提拔了一些作战勇敢,士兵中威信较高的人作伙长,实现了对该团的完全掌控。
之前由宇文述安插进来的宇文家子弟,则全部调出,到其他部队任队正。宇文述也很清楚,如果留这些人在斥候团,宇文明是绝对处理起来很麻烦的。
那些宇文家族的子弟也会不服他的管束,造成双方都很不满的结局。
而调去其他部队,这些子弟有了更大的上升空间,也免让宇文明为难。
宇文明急匆匆地赶到了左翎卫军的中军大帐,只见帐内已经坐齐了近百名军官,一眼望去,全是校尉以上的将领。不过还好没看到宇文述在。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会议还未开始,不然如果开会了自己还没来,祖父会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押下去打五十军棍的。
悄悄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后,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宇文述披盔带甲,一脸怒容地在一名五十余岁,长了一对三角眼,生得矮小猥琐的老太监陪同下走进了大帐。
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众将相互之间都窃窃私语了起来,暗忖难道是圣上要传圣旨吗?不然怎么会派个太监过来?可如果说要传圣旨,怎么帐内又没有准备供桌香案?
而宇文化及见了那太监,却是心中大为惊讶。因为他认出,这太监可是杨广身边最宠信的首领太监岳曾省。这家伙平时寸步不离杨广左右,今趟怎么会来到这里了?就算是宣旨也轮不到他来啊!
这时,众将已经起身,向宇文化及抱拳行礼道:“大将军好!”
“诸位都先坐下吧!”宇文述这时平静了一下内心的不满和怨怼,然后一指旁边的太监道:“这位是由圣上安排来我左翎卫军中的受降使岳公公。一会他会宣布作战计划!”
众将一听,顿时一片哗然,由太监来宣布作战计划,这可是大隋从未有过的事。
宇文明心中也是纳闷,暗忖现在是隋朝,又不是明朝,隋朝的太监远没有明朝太监那样高的地位。而且,这姓岳的太监还要在军中担任什么受降使,这又是什么职务?
这时,岳曾省方大摇大摆地走了上来,手中拿了厚厚一本册子,封面上写着“作战计划”四个大字。然后他用一副公鸡般的尖利嗓音说道:“此次远征高丽,我军一路高奏凯歌,高丽军望风而逃,不堪一击。圣上宅心仁厚,不忍小国寡民的高丽生灵涂炭,故命本座为受降使。但凡高丽军有投降之意,我军须速速停止进攻,汇报本座,再举行投降仪式,接受其归顺我大隋……”
他洋洋自得地将自己这“受降使”的重要性和职权介绍了一番,然后方翻开那本写有《作战计划》的册子道:“圣上英明果断,料事如神,考虑到前线官兵作战辛苦,便特地命兵部制作了作战计划,左翎卫军只需按事先草拟的作战计划执行即可!现本座将作战计划公布如下……”
岳曾省这时便将详细的作战计划念了出来。而这计划也当真详尽之极。左翎卫军什么时候开始进兵,走哪条道路,兵分几路,每路兵谁为主将,谁为副将,各率多少兵力,携带的粮草辎重有多少,各自攻打高丽的哪座城池。甚至用什么方法攻打,破城后如何安抚民心,都写得清清楚楚。根本没有给统兵大将独立决策的机会。
宇文明听得眉头一皱,他经历了和高丽偷袭部队的战斗后,可是十分清楚:战场上的形势从来都是千变万化的,根本没有固定模式可寻。只有主将随机应对才能选出最好的作战方案。
就象他之前发现高丽军偷袭部队的主力后,如果按照惯例,先回去通知宇文成都,再由宇文成都回报宇文述的话。等援军赶来,恐怕只能捡罗成那队粮草辎重部队的尸骨了。
所以他不得不当机立断,直接去通知了粮草辎重队,并在罗成的支持下,将车队押到了便于防守的黑龙谷固守待援。
同时宇文成都在接到求援消息后,也未按常理出牌,而是立刻将斥候团的所有官兵聚集起来,然后赶往黑龙谷救援,这才有了全歼敌军的辉煌战果。
如果宇文成都也是保守古板地认为,斥候团就是只能刺探情报的,救援友军应该让主力部队来。那黑龙谷只怕早就被攻破了。
所以,自古以来,便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古训。
但杨广的这套作战计划,却把这一切都规定得死死的,不准带兵大将违抗。他完全是把作战当成了下棋,将所有的将领当成了手中的棋子,要求必须听从他的摆布来行军作战。
至于在战斗时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作战部队遇到的敌军数量是不是计划中拟定的那样,草拟的作战方法能不能攻下城池,他压根没有考虑过,只是把军队想象成了牵线木偶。
不过,杨广毕竟也是参加过灭陈、灭吐谷浑,以及攻打突厥等战争的统帅。他也知道一定会有不少将领,不肯老老实实地按他草拟的作战计划行事,而是自行决定作战行动。
所以,他便又专门在各路大军中安插了一个受降使,这个职位由他亲信的太监担任,拥有监督其所在大军是否按作战计划行军作战的职责。一旦发现有将领不按作战计划行事,便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隋军的十二府大军便安插了十二个受降使。而左翎卫军的受降使便是他最宠信的太监岳曾省了。
众将听得都面面相觑,暗忖:如此说来,此次远征高丽是以压服敌人投降为目的,而不是武力进攻为主了。可话又说回来,如果圣上打算,军事进攻只是一种辅助手段,以政治压降为主。那用得着兴举国之兵,动员一百一十多万军队,两百万民夫,以及消耗近千万石粮食和数不尽的物资吗?这不是劳民伤财吗?
更何况,圣上还在军中安插了一个什么劳什子“受降使”。还是由岳曾省这种杨广最亲信的太监担任,且握有如此大的权力,这样一来,谁敢不从啊?
可是,象岳曾省这样深居皇宫的太监,从未接触过战争,他们哪懂什么作战啊?只会按照杨广的计划和吩咐行事,完全不知变通。恐怕隋军将士十有**就会让这些“受降使”给害死。
岳曾省念了半天,方才将作战计划念完。他这时方嘿嘿一声,然后用尖利的嗓音说道:“诸位将军,作战计划已经宣布了!按陛下的旨意,明日一早,便按计划行事,左翎卫军将主攻辽东城。大家早点回去准备吧!”
岳曾省的话音刚落,罗成便忍不住站起身施礼道:“大将军,末将有一疑问,不知可否提出?”
宇文述还未作答,岳曾省便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冷声道:“罗将军,这作战计划可是陛下亲自草拟的,你也敢提出质疑?”
宇文述知道要糟,连忙向罗成暗使眼色,让他不要开口。但罗成却是年轻气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气呼呼地说道:“大军作战,战况瞬息万变,故早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古训。末将毫不怀疑圣上的英明决策,只是如果敌人的情况有所变化,不是作战计划上以为的那样,难道还要按原作战计划行事吗?”
“那是肯定的!圣上的作战计划就跟圣旨一样的效力,不容更改!而且,难道罗将军以为自己比圣上还聪明吗?”岳曾省阴霾一笑道。
罗成心中一紧,忙道:“末将不敢!”
然后顿了一下,他又硬着头皮说道:“末将久居幽州,素知高丽人狡诈之极,如果我们放弃进攻,允许他们投降。他们十有**会在守不住时先诈降,然后待我军撤兵之后,补充好防御漏洞,再继续抵抗。这将会导致我们屡战不下,将士伤亡大增。所以,末将认为不能因为高丽人一说要投降就停止进攻,应该一股作气攻克敌方城池后,再令其投降。这样方为上策!”
罗成的这番话让众将均纷纷点头,他们也认为,如果高丽人一宣称投降就要停止进攻,实在太过儿戏了。这完全是在自己给自己脖子上套绞索。
不过岳曾省却是不以为然道:“罗将军,陛下的目标是要把高丽变成大隋新的郡县,要把高丽人变成大隋的子民,又不是要将他们斩尽杀绝,陛下是想用我们的仁德来感化他们,使他们臣服于大隋,永为大隋子民,攻克高丽之后,将来还要攻打百济和新罗……”
他这时上前了两步,又摇头晃脑,侃侃而谈道:“如果我们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降服高丽,便是给百济和新罗树了一个良好榜样。将来大隋攻打那两国便容易了许多。而且,此受降使方案陛下早已决定,不容讨论,罗将军还有什么话说吗?”
罗成还想再说,却被宇文述打断道:“好了!罗将军请退下吧!此事已不容再议,诸位将军也请按岳公公的吩咐,早作出战准备!明日一早便开始攻城吧!”
罗成无奈,只得长叹一声,退回了众将队列之中。
随后,众将拱手作了一揖,然后一脸不忿地退了下去。
宇文明也想随着众人退下时,却被宇文述叫住了:“明儿,你且留下!我有要事和你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