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酷刑,终于结束
风苓乐没由来的一阵胆寒,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随便逮着个打下手的,要了一面不大的铜镜,显然从里面传出来的惨叫声他们是听到了的,这些人虽然嘴里不敢说话却仍是面有戚戚之色。
“你……”风苓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应该以怎样的立场来说。
墨瞳转过身来看着她,眼里除了一如既往的柔情,还多了些什么东西。
那是经历过淬炼的黑暗,是不分对错的阴霾。
风苓乐讪讪地闭了嘴,她清楚自己的过错,即使这过错,是无意的,她没法回应墨瞳的付出和热情,她与南宫玄越幸福,墨瞳就越难过。
将镜子递了过去,墨瞳接下,放在一边,从架子上取下来一瓶药,盖子一开,一股浓烈的酒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曙天,熟粿,石鲮……都是些振奋强心的药。
风苓乐的鼻子很敏感,迅速分辨了出来。
墨瞳轻轻抬起柏青阳的下巴,他已经失去了神志,只是不停的发抖。
药酒入喉,柏青阳本能地咳嗽了几声,这强力的药力与头皮上的剧痛让他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墨瞳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锁住他:“告诉我,宗政流玖,让你做什么?”
柏青阳的头皮半垂在眼前,挡住了视线,血顺着发际线流了下来。
他还是摇了摇头,咬肌紧锁,青筋暴起。
墨瞳伸手,摸到一旁的镜子,放到柏青阳的眼前。
风苓乐别过了头,可即使是那样,她也用余光瞥到了柏青阳的脸色。
挫骨扬灰,不过如此。
风苓乐自己也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甚至说,她也亲手审讯过什么人,只是这一声凄厉的尖叫,仍然让她毛骨悚然,之后数夜,夜夜噩梦不断。
那是活生生将人灵魂震碎的哭号,以至于墨瞳都不耐烦地,甩了柏青阳一巴掌。
镜子收回来了,柏青阳的神情,似乎停在了一个点,墨瞳半蹲着,像是给心爱的女人撩头发一般温柔地将柏青阳凌乱垂下的头皮撩起来。
“现在,告诉我,宗政流玖,到底让你做了什么?”
柏青阳颤抖了起来,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让我死……让我死!!!”
墨瞳晃了晃手中的药酒,轻声道:“怎么能让你死呢?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能让你看看,你自己的脸皮,是怎么被整张揭下来的。”
小小的房间内沉寂了许久,风苓乐忍不住深吸几口气,就在墨瞳一脸遗憾地起身的时候,柏青阳开口了:“他让我获取她的信任,然后在她儿子身上,取点血来。”
风苓乐抬眸:“我?”
柏青阳点了点头:“他手中有我的父母家人,只是……你们手段太毒了……死便死吧……同死……同死!!!”
墨瞳看向风苓乐:“你儿子?”
风苓乐眼珠转了转,不知道这画风为何会突变,转到南宫雨身上去,却还是对墨瞳解释道:“我们收养的孩子,今年有八岁了。”
继而转向柏青阳:“宗政流玖可有说过,他用这血来做什么?”
柏青阳摇了摇头,道:“他手中,有很多人的血,小孩的有,大人的也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死吧……”
说着剧烈地晃动着铁椅,铁链子哗哗作响。
墨瞳伸手点了柏青阳的睡穴,见他沉沉睡去,才看向风苓乐:“你的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风苓乐摇了摇头:“他才八岁,能有什么特别……”她突然顿住了,她想起了南宫雨的通灵之体,“……之处。”
只是风苓乐还不想说出来,这件事也是自己无意察觉的,难道说那宗政流玖真的有这么大的神通,能知道这事?
墨瞳见风苓乐神色,就知道她定然是有什么不想说,或者不能说的,也就不再问了,只是道:“你现在即刻动身,回应天府吧,朝廷乱了套,郭暧死了女儿又战死了儿子,官也不当了,朝也不上了,成天在内阁闹,再这么闹下去,就要出事了。”
风苓乐正准备说什么,却听房门扣响了。
墨瞳前去打开门,是个年轻的侍从,带着惶恐和惊惧不安的神色,也不敢看墨瞳的脸色,只是道:“据情报,江夜泽即将回到绍州,估计天亮时分就能抵达。”
墨瞳只是应了声,回头睨了眼风苓乐,才对着那侍从道:“进来把这里面打扫了,人上点药,送到牢房去。”
那小侍从闻着房内的血腥味,变了脸色,却仍是不敢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墨瞳这才对着风苓乐略和缓了神色:“那你先回巡抚府,见过江夜泽再说吧,只是回京之事,宜早不宜迟。”
风苓乐起了身,也没有道别,就逃一般地离开了这里,丝毫没有顾及墨瞳看着她离去的眼神,就如同五岁那年的那个小男孩一般无助。
清冷的夜间空气让她略微清醒了些,驱散了身上的血腥气。
内里逼仄的空间让她十分不适,那种来自骨髓深处的寒意亦是如跗骨之蛆难以摆脱。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风苓乐的内心有个声音在叫嚣:“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真的是,因为,我吗?
风苓乐有些难以接受,她武功高强,她貌美无双,她权高势重,可她也只是区区普通的一个人而已,她只有一颗心。
这颗心可以硬如钢铁,也可以软若丝绸,但这颗心很小,只能装下一点点东西。
而这颗心已经被南宫玄占满了,难再被其他的什么人唤醒。
借着月色,风苓乐返回了巡抚府。
南宫玄坐在窗前等候,点燃了一盏小烛火,南宫雨还在睡着,连姿势也没有换一个。
见风苓乐回来,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南宫玄忙迎了上来,低声道:“怎么了?”
风苓乐疲惫地摆摆手,和衣倒在床上,给南宫雨盖好被子。
“墨瞳来绍州了,江夜泽的军队,天亮就能回来。”
南宫玄“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风苓乐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满是柏青阳厉鬼一般的凄厉叫声与墨瞳的漆黑眼神。
南宫玄凑过来,轻轻揽着风苓乐的肩膀:“怎么?有心事?”
风苓乐点了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了晃腿,道:“你说,我如今,在这朝廷上, 在战狱当中,到底算是什么?”
南宫玄没有答话,只是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风苓乐的背。
风苓乐也不等他回答,继续道:“白风钰一走,这重担都给我压了过来,我原来还觉得这位置好坐,却不曾想,是如此情状。战狱之中,靠武力,靠镇压,靠拳头说话,谁狠,谁就是大爷,可是这朝廷,这国家,远非如此。”
“朝中比我有远见,有本事的人那么多,战狱中比我狠,比我霸道的人更是不少,我如今都怀疑,我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
“我曾经以为自己有一番雄心壮志,能够改变这一切,能够青史留名,可我现在发现,我似乎一直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我很累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
南宫玄又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风苓乐骤然心头火起,曲起手肘狠狠地给南宫玄来了一下,只听一声闷哼,风苓乐皱眉:“你只会嗯?嗯够了没有?”
南宫玄张了张嘴,还是说道:“轻点声,别吵到雨儿。”
风苓乐忽然一下子翻身起来,赌气往门外面走去,嘴里气呼呼地嘟囔:“我这成日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成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劳心劳力,到了好话也听不到一句。”
南宫玄起了身,赤着脚跟了出去,伸手去搂靠在栏杆上的风苓乐,被风苓乐瞪了一眼,撇开,南宫玄再伸手,锲而不舍地搂着。
风苓乐终于是没再撇开,就听南宫玄温声道:“不管你做什么,我总是在的。不管你想不想留在这里,我一直在你身边,以前你为了我吃了太多了苦。是时候偿还了。”
风苓乐的神色有些松动,眸子闪了闪,道:“那要是有一日,我回去了呢?”
南宫玄茫然道:“回去?回哪儿去?”
风苓乐叹了口气,道:“回到我来的地方去。”
南宫玄一下子紧张起来:“不行,你不能走。”
风苓乐只道:“若此事非人力能决定呢?”
南宫玄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是你执意要走,那便带上我,让我也去看看,你所说过的世界。”
风苓乐终于是被这句话打动了,眉眼沉了沉,才看到南宫玄赤脚站着,登时炸毛道:“快进去,把鞋子穿上,你这样脚凉不凉啊!!!”
南宫玄这才慢悠悠地踱回去上床。
风苓乐跟在身后不住地念叨:“你怎么能光脚下来呢?这地上多凉,你这个样子对身体很不好的,以后要是落下病根了怎么办?我警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