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森,去弄点干净的热水来。”陆迟年将她放到了沙发上,转身吩咐着梁森。
然后又起了身去拿东西,江念白看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条干毛巾和冰袋。
梁森打了水来,十分识趣的将空间让给了他们,自己开门出去。
他半蹲在江念白面前,抬起她的腿,江念白缩了缩,“你干什么?”
“你脚踩在地上了,脏。”
“那我自己来。”
“别动。”横眉一蹙,严声斥责了她。
热水包裹了脚,缓解了疲劳。
她低下头,出神的盯着男人头顶柔软的发旋。
长指时不时的会拂过她的脚心、脚后跟,有点痒。
他用毛巾帮她擦了脚上的水后,才起身坐到了她身旁,将她受伤的腿拉起,枕放在他大腿上。
毛巾隔了一层,冰袋触碰到皮肤的时候,她还是被冰了一下。
“忍着点,有点冰。”
“嗯。”她偷看着细心帮她敷腿的陆迟年,清澈的灵眸流露出眷恋依恋的倾慕。
低垂的眼睫,纤长而垂直,在眼窝下隐匿出一片清浅的暗影,隽挺的鼻梁,菲薄的菱唇。
侧颜轮廓清晰而明朗,最重要的是她在陆迟年的眼中没有看到习以为常的厌恶和反感,只看到了专注和认真。
“你脚底的疤,怎么弄的?”
正出神的江念白冷不丁听到这句问话,心虚了下,“就不小心踩到了玻璃划了道口子,所以留疤了。”
“是吗?”陆迟年挑眉,湛沉的目光直直望向她,江念白躲开了他的视线,轻轻点头。
“好了,你在这儿休息会儿,我还有事去办。”
“嗯,好。”江念白乖乖的应声,等到他走了,那强撑着的笑意才渐渐敛下。
那年暑假,爸爸带着他们去爬山露营的时候,陆迟年因为安妍听到这山脚下的村民说这山上有鸢尾花,想帮她采摘,不慎摔落山坎,而她在知道陆迟年失踪的时候,立刻就想起来了当时安妍说想要鸢尾花时,陆迟年的神色,猜想他可能是真的鲁莽的跑到了山背角。
她找过去的时候,陆迟年撞到了头,路又陡峭,她几乎是半滚半爬下去的,脚底就是因为不小心滚下去的时候被尖利的石头划破。
其实她守了陆迟年差不多一夜,艰难的拖着他,拼了命的爬上去。
送陆迟年到医院的时候,他还守在病房,后来是撑不住了昏过去了才被爸爸带走。
等到她醒过来,陆迟年也醒了,看到他跟安妍亲密无间,江念白又不敢进去了。
她后来问过村民,他们说鸢尾花的花语很多,最悲伤的一种,是绝望的爱。
她觉得她的爱情,也挺绝望的。
脚好了后,她又偷偷摸摸的回去了山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鸢尾花,爬坡摘了下来,偷偷的将花送到了陆迟年门口,然后看着他拿花去送给安妍。
她也不是不懂陆迟年不喜欢她,也不是不懂自己做的事很傻,但是她就是放不下,年少时的傲气和不服输,导致着她不断的钻牛角尖。
每个人都劝她放弃,连她爸也这样。
明明知道她喜欢陆迟年,还要在她的成人礼上宣布安妍跟陆迟年的婚讯。
她装了这么久的淑女,就是为了让陆迟年不那么讨厌她,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结局。
爸爸在她受伤住院的时候,就劝她放弃。
那个时候,他说,“念念,爸爸知道你喜欢迟年,但是你们不合适。”
“何况迟年跟妍妍是两情相悦,爸爸欠了妍妍很多,你就听话,不要再去搅和了,好不好?”
欠了安妍母女很多,难道就不欠她和妈妈吗?
江念白还记得很清楚,她妈妈每天都在家里苦等着他回来,就连到死,她妈妈都拉着她的手,说,“不要恨你爸爸,念念,爸爸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不要恨他。”
“我的女儿,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会好好活下去,不管别人怎么奚落她,嘲笑她,她都始终记得她妈妈临终前说的让她好好活下去。
只是别恨江城天,她真的做不到。
不管是陆迟年还是江城天,从小到大都是站在安妍那边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是她的错。
她真的很讨厌安妍!
讨厌安妍虚伪做作,还记得当初安妍刚到江家,江城天要带他们去参加宴会。
安妍说看上了她的裙子,要和她换,她不肯,安妍估计激怒她,还自己用剪子将礼服剪烂了,等到江城天过来的时候,安妍就楚楚可怜的站在一旁,指责她弄坏了她的礼服。
最后,安妍达到了她的目的。
她的那条裙子被江城天拿给了安妍,而她被关在了家里,哪都不能去。
她永远都记得那天安妍跟她说的一句话,“江念白,你看,我说过我会得到你的衣服的吧?”
“不管你怎么挣扎,只要是我想要的,我就一定会得到手,你阻止不了的。”
事实被验证了,从朋友到家人,从亲人到爱人,安妍都用自己的手段得到手了,她输的很彻底,两年前,就锒铛入狱,前途尽毁,名声也毁的干干净净。
陷入到过去的回忆中,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连陆迟年什么时候进了屋,她都丝毫没察觉到。
“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江念白愣了会儿,轻轻摇头,“没什么。”
的确是没什么,左不过就是过去那些糟心的事儿罢了。
“我们是不是得在这停留两天?”她问。
“嗯,这两天得看看地形,顺便了解下附近的情况,等会儿我会去跟附近的村民交涉下,了解大致情况。”
“哦。”
“你脚好点了?”
江念白看了看自己的脚踝,红肿消了些,“嗯,好多了。”
“那正好。”陆迟年毫不客气的将一沓照片和文件放到了她桌前,“你就待在房里别出去乱跑,整理好这些文件,做出一个归档来。”
“哦,好的。”纤纤玉手拿起了桌上的照片,才发现几乎都是渔村的境况,“你刚刚跟梁森,是出去拍照了吗?”
“嗯,有个参考,等回到公司后,才知道具体该怎么动工。”
江念白翻看着原先的地理资料和地质勘测资料,瘸着脚,一蹦一跳的去床上拿了电脑包过来,取出了笔记本。
“现在先别忙了,出去吃饭。”
“啊?现在?”
“怎么,你还不饿?”陆迟年挑眉看着她,江念白摸了摸肚子,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咕咕叫了起来。
他扶着江念白往外走,等到她坐稳后,才松开了手。
他们现在住的就是普通的民居,屋子陈旧破落,小院子内还有条土黄狗窜来窜去,围着桌子转,不过渔民很热情。
端了很多菜上来,笑容质朴,“我们这儿没别的,就是海鲜多,你们尝尝看,这是我家那口子今天刚出海打捞回来的新鲜海货。”
江念白爱吃鱼但是又怕鱼刺,小时候吃鱼经常被鱼刺哽到喉咙,最严重的一次还去了医院,医生用镊子将鱼刺取出来,喉咙都被划破了血,即使是这样,也没能减免她对鲜鱼的热情。
只不过筷子还没伸出去,碗里就多了块儿鱼肉。
不止江念白愣住,连梁森都觉得惊悚。
他可从没见过自家boss给谁夹过菜…
见江念白不动筷子,他又说,“鱼肚肉,没什么鱼刺。”
长睫轻颤了颤,她低下头嗯了一声,小口小口的吃着鱼肉。
看到她动筷子,陆迟年的嘴角隐隐流露出浅浅笑意,弧度浅淡,看得梁森后脊梁背发寒,boss笑了吧?是笑了对不对?.他没看错,肯定是笑了!
跟在boss这么久,从没见过这么…温柔的一面。
这顿饭,除了陆迟年以外,其他两人都是严重的消化不良,一个是被喂的,一个是被吓的。
梁森看着陆迟年不停的帮江念白夹菜,简直心脏病都快被吓出来了。
江念白则是吃撑了,她本身胃就小,被强迫着吃了这么多东西,胃里满满当当的,直想吐。
饭后,陆迟年跟梁森出去了,江念白留在屋内做PPT文档。
倏忽,胃跟痉挛了一样,一阵一阵的收缩绞疼。
口里泛着胃酸,酸水往上冒。
她匆匆忙忙的蹦跶着出了房间,到了院子外就开始吐,大吐特吐。
胃里东西都空了,还止不住想呕吐的谷欠望,黄胆水都快吐出来了,江念白脸憋得闷红。
“江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摆了摆手,农妇端来了干净的热水,她漱口后,喝了两口。
手捂着胃,额上冒着冷汗,“我…我有点不舒服,进去躺会儿就好了。”
被扶着回了房间,她倒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
迷迷糊糊的听到脚步声匆匆,依稀是听到了有人说话,只是听不清楚,她蜷缩着,昏睡不醒。
“医生,她怎么样了?”
“脾胃虚,受不得寒,吃多了海鲜所以呕吐不止。”
陆迟年是被叫回来的,一回来就看到江念白痛苦的蜷缩成了一团,本来是想带她去医院,可这里到市区最快也要三个多小时,他怕江念白吃不消。
村民叫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是个老中医。
帮她打了两针,又开了中药,吩咐了梁森去煎药。
“我看这姑娘身体底子不太好,很虚,年纪轻轻的底子这么不好,很容易得病,得好好调理才行。”
“吃中药调理?”
“嗯,你回去后,带她去看看中医,她还这么年轻,身体这么虚寒,以后连能不能怀得上孩子都是问题。”
“你的意思是她不能怀孕吗?”陆迟年愣在当场。
“那倒也不是,只是怀孕几率小,她体质偏寒,加上脉象虚弱,不成像,我看这姑娘再不好好保养身体,以后就得遭罪了。”
看那赤脚医生要走,陆迟年才返神,“麻烦你了,医生。”
“没事儿没事儿,你好好照顾她。”
送走了医生后,陆迟年就在床边坐下,眸色复杂的盯着虚弱苍白的小脸。
她是真的瘦了很多,抱起来没半两肉,轻的跟张白纸一样,身上似乎也有大小不一的伤疤,在牢里那两年,遭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