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章 你来了

“许多年前，我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骁峰眼中闪过浓浓的追忆，“所幸我遇到了一位智者，他说，有。所以我也相信，人必定有前世今生，世间也定然有轮回。”

霓裳轻轻咬着嘴唇，片刻后又问道：“那请问大师，您和我认识吗？我指的是，前世。”

她顿了顿，接着说：“自从四十多年前第一次遇见大师，小女子便觉得与你似曾相识，仿佛我们在某个时空很熟悉，就像是……恋人。”

这个问题，骁峰认真的想了很久才幽幽开口：“四十五年前，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也是仙人，加入了蜀国一个叫做云仙宗的仙人宗门。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女子，她和你一样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像你一样善良。我和她，是恋人。”

“她的名字，叫红衣？”

骁峰点了点头，霓裳的脸上迷茫更多。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大师请讲。”

“云仙宗，存在吗？”

霓裳长叹了一声，道：“四十多年前，云仙宗还是蜀国一大宗门，我也是宗内弟子。可就在我从迷雾之林回去后，血杀宗大举来犯。如今，云仙宗已不在了。由于我有些炼丹资质，被北方的天丹阁所救，才残喘至今。”

“血杀宗……天丹阁？”听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骁峰愈发觉得那个梦是真实存在的，应该是他的前生。

“多谢大师解惑，小女子先告辞了。”最终，霓裳还是选择了离开。关于前世今生，她还需要时间才能接受。

“等一下。”骁峰叫住霓裳，“在下还有一问，想请教姑娘。”

“天丹阁内，可曾有个叫杨玉玲的大师？”说完这话，心情许久不曾波动的他也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霓裳很认真的想了想，“据我了解，天丹阁内，并无此人。”

后来的话，骁峰没有再听到，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那四个字，“并无此人。”

“为什么会是这样？如果那个梦是真的，为什么我到现在只遇到了两个人，为什么她没有在。”

后来的时光，骁峰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直到这天，蓉城之外，又来了一个人。五十多岁的模样，身体还很强壮，身边跟着个眼角略带皱纹却很温柔的女子。

“二十年了，我和他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了。当年若不是他，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男子眼中满是追忆，柔声对身边的女子说。

“带我去见见他吧。”

说着，两人朝城中走去。略微打听他们就知道骁峰的住处了。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成为儒道大师。”男子脸上带着微笑。

……

骁峰的私塾里，再次只剩下他一人。昨夜，数十年不曾做梦的他又做梦了。梦里，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人回来了。

所以，他在院子里摆上酒食，以最隆重的方式等着他来。

并没有等多久，他要等的人就到了。

白彩老了，但身子比他硬朗。他留起了长发，与当年有很大差别。身边的女子，轻轻挽住胳膊，脸上带着甜蜜的笑。

“你来了……”

“我回来了。”白彩和身边的女子一起坐下，看着桌上的酒肉，笑了起来。

“当年，若不是我引来两头狼，你我都饿死了。我记得你还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你不是昏迷了吗，竟然听到了。”骁峰也笑着，眼角的皱纹舒展了很多。

“对了，隆重为你引荐，我的夫人，白灵。”

白灵笑着跟骁峰打招呼，“谢谢你当年救了他，要不然我们就再也没有重逢的机会了。”

“救他的不是我，是我年轻时候的夫子。”骁峰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脸上不禁挂上笑意。

“若不夫子说世上可以有仙人，但绝不会有鬼，我是死也不敢再多看一眼的。若不是有那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话，我也扔下他独自逃了。你不知道，他当时的样子有多像鬼……”

几人说着，哈哈大笑。白彩对自己当时的样子还是很感兴趣的，丝毫不觉得狼狈，只是大笑。

从那以后，私塾里多了两个讲学的夫子。白彩和白灵不久就赢得了弟子们的尊重。他们和骁峰一样，不讲经书古文，只说路途所见。

这样一来，骁峰却轻松了很多。几乎每天，都会有爽朗的笑声从小小的院子里传出。

但这样的笑声，只持续了一年。

“想好了吗？”白彩神色严肃的问。

“嗯。”骁峰点点头，“前世我负了她，不管这一世是不是真的，我必须去找她。”

“一路平安，我会在这里，等你。”

“我一定会来寻你。”

骁峰走了，雇了一辆马车，忍受一路颠簸，朝北方而去。

按照梦中的记忆，天丹阁在蜀国北方很远的位置，要穿过阴森恐怖的鬼林。这样的地方，普通人是不敢走进半步的。

离了马车，骁峰独自走进其中。在他眼中，无论仙人、凶兽，都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不值得畏惧，也不应该亵渎。

鬼林很大，四处弥漫着灰色的浓雾，深处偶尔传来嘎嘎怪叫，身后也有沙沙的声响。骁峰知道，有几头凶兽在跟着他，寻找机会。

但这些，不能阻挡他半步。

一年时间过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离出口还有多远。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身后跟着的凶兽，发动了一次攻击。骁峰受伤了，他的左腿被咬断，但终究还是凭着儒道大师的气势，惊退了凶兽。

从那以后，他走路就变得一瘸一拐，速度慢了许多。不过，也有好处，身后竟再也没有凶兽跟着了。

这一年，他老了许多，却又找回了当年与白彩浪迹天涯的感觉，心中不由得升起恍惚。

再过一年，眼前终于不再是单调的灰色。

出了鬼林就是一片万紫千红，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揉了揉眼，习惯之后才继续朝前走去。

三个月后，终于有城池出现。走入城中，骁峰看到了头顶偶尔飞过的仙人，不禁暗自感叹。

“梦里，这里叫做吴国，仙人与凡人是和平相处的。”

这样的场景，更加坚定了去天丹阁的心。

天丹阁离这里，还很远。以骁峰的速度，是不可能走到那里的。好在，他在城中看到了一种仙人，称作雇佣兵。

只要付出足够的灵石，或是其他材宝，就能让他们为自己服务。

灵石，骁峰没有。其他材宝，更没有。但他有对道的感悟，尝试了三次之后终于找到了一波两个雇佣兵，愿意让他讲道一次，带他去天丹阁。

原来是因为，这两人正好要去天丹阁。

如此，一行三人出发了。以骁峰如今快六十岁的高龄，很难忍受如此快的速度。他们不得不经常停下来休整。

那两人有些不耐，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骁峰讲的道，他们没听过，但在听的时候却会不自觉的陷入空灵状态。醒来的时候，修为没有增长，却总觉得自己要融入天地。

如此，也便不把他当做凡人。

三年之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天丹阁的势力范围。一座座城池，比梦中所见更为繁华与恢弘。

在这里，几乎看不到如骁峰这样的凡人，尽是来来往往、起起落落的强者。

不过，儒道在心的他却丝毫不会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两人将他放在丹城中就离开了，骁峰则是叹了口气，朝记忆中天丹阁所在的方位慢慢走去。

此刻的他，已到花甲之年，每走几步就会气喘吁吁。

如此走了两月，终于看到了天丹阁的山门。虽然与记忆中有所差别，却依旧是那般雄伟，震慑人心。

山门之前，并无弟子把守。苍老的心渐渐跳动，朝深处走去。

不到十步，立刻有仙人落到他身前。那是个女子，还算客气，轻轻的问道：“老先生到我天丹阁宗门，可是有事吗？”

骁峰点了点头，道：“劳烦仙子通报，老朽骁峰，有事想见贵阁霓裳仙子。”

“霓丹师？你找她做什么。”

“劳烦仙子通报。”骁峰只是如此说道。

“老先生还是请回吧，霓丹师地位尊高，怕是不会见你。”女子好心劝道。

“烦请仙子通报，听到我的名字，她会来见我的。”

那女子忿忿地看了他一眼，化作一片云彩飞走了。

没过多久，她又落到骁峰面前。

“老先生，抱歉了，霓丹师外出炼丹去了。”

骁峰平静的盯着女子看了片刻，开口道：“若她回来，还请仙子代为通报，老朽在城中等他。”

然后，他离开了。在丹城中，找了个十分偏僻，几乎是废弃的地方住下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等到她。

时间缓缓流逝，半年时间过去了，霓裳依旧没有来找他。骁峰的心里有些悲伤，也有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