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人也不笑了,唯有顾玉长长的腿踩在椅子上,淡淡道:“周六你说你也是的,为难妈妈做什么?妈妈难不成还能有银子不赚?当心以后妈妈见了你来了,将门给关了,那就有你后悔的了!”
他啊,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花老鸨只觉得冷汗都流下来了,直说不敢不敢!
周六今儿输了马赛,被就觉得一肚子火气,如今只觉得是不是连这老鸨都瞧不上自己了,只道:“既然不敢,那就快给老子将莫愁叫起来,当心老子发脾气了,一把火将你这怡红院给烧了……”
花老鸨犹犹豫豫着下去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易北却道:“周六爷这又是何必了?我在这怡红院之中也听说过众人谈论起周六爷的大名,有一次莫愁过生辰,周六爷一掷千金,给莫愁打了一副红宝石头面,那上头最小的红宝石都有大拇指指甲盖大小,可莫愁却是一次都没有戴过。”
“周六爷难道就没想想到底是为什么?今儿就算是你强行按着花妈妈,要莫愁出来,可莫愁出来了也会不高兴,顶多陪着你喝两杯酒也就下去了,这样做有什么意思?”
“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有朝一日你得到了莫愁的人,也得不到莫愁的心!”
这可算是提到了点子上去了!
莫愁乃是江南扬州籍的女子,生的极好,一说话如同弱柳扶风似的,特别是她那一曲小调唱的,啧啧,更是京城难有,每次她一唱歌,周六只觉得那字字句句都唱到了自己心里头去了!
再加上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所以他甚至还放出话来,此生非得将莫愁娶进周家的大门!
要知道,他一年前可都已经娶妻了!
周六一听这话,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的,只凑过去道:“侯爷,难道你有高招?”
顾玉笑着:“周六你今儿可算是问对了人,谁不知道咱们赫赫有名的长宁侯啊,当初宋阁老的女儿可是放出话来非他不嫁,眼高于顶的莫愁姑娘见到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唯有见到他,像是猫儿见到鱼儿似的……”
宋家大爷已经喝得舌头直打卷,也跟着附和道:“对,还有橘年,我的橘年,也非他不嫁!”
说着,他更是一副要冲过去的样子,“你还我的橘年,还我的橘年……”
这花老鸨将宋家大爷当个宝,可周六却从未将他放到眼里,这周六手一挥,就将宋家大爷推了一个踉跄,“宋大,你安生点,我和你小舅子说正事儿了……”
说着,他更是一脸讨好地看着沈易北,“那依长宁侯高见,我到底该怎么做?”
沈易北一口喝尽了那上等的女儿红,才淡淡道:“但凡是个人,总是有他想要的东西,你只要知道他想要什么,给他什么就是了,当然,也不能全然给他这东西,得给七分,留三分知道吗?不过,这个道理就算是告诉你了,如今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周六喝的糊里糊涂,如今更是挠挠头道:“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做,长宁侯,麻烦指点一二!”
顾玉斜瞥了周六一眼,这色字头上一把刀还真是没说错!
平日里周六拽的像二五八万似的,一碰上莫愁,怂的恨不得就像是孙子似的!
沈易北道:“若我是你这个时候就差人告诉莫愁鼓囊一声,既然她不舒服,那好生歇着就是了,还问需不需要差人给她请个大夫过去……”
“这……”周六有些犹豫了,“咱们来这儿本就是图一个快活,我更是打算来见她的,若是见不着……”
“今日见不着还是明日,明日见不着还有后日了,这莫愁姑娘又不会跑了,难不成今儿见不着,以后都见不到了吗?”沈易北是知道周六的心思的,就算是这周六再喜欢莫愁,可在周六心中还是将莫愁当成了一个妓女,没有给过莫愁应有的尊重!
莫愁算是京城之中最当红的歌妓了,平日里捧着惯着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也是个被娇惯惯了的,哪里会对周六有好脸色?
他知道:“暂且不说莫愁姑娘今日是真的不舒服,还是假的不舒服,你这样体贴,肯定会在莫愁姑娘心里头留下个好印象,就冲着今日的情分,难道她以后还会不愿意见你吗?”
“这怡红院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莫愁姑娘又是怡红院的头牌,又怎么会放着周六爷白花花的银子不要了?我知道周六爷的心思,强扭的瓜虽不甜,但是解渴,但是周六爷就不想要那又甜又解渴的瓜了?”
一番话说的周六左右为难,到了最后还是咬牙冲着小厮道:“告诉莫愁姑娘一声,若是她不舒服就别来了,再问问她需不需要大夫……还是别了,拿了爷的牌子,直接将京城那最好的大夫给请过去!”
众人皆是愕然,谁也没想过向来自大的周六竟然将沈易北的话听进去了。
倒是顾玉似笑非笑看了沈易北一眼,“长宁侯这个主意倒是好,可见长宁侯是个会收买人心的,若是在那朝堂之上,只怕……”
“顾世子莫要取笑我了,你要是听听我在家是怎么挨我祖母的骂的,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沈易北笑的云淡风轻,淡淡道:“我祖母说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吃喝玩乐上头,叫我说,我祖母也是了解我,要在这种事上费心思,我愿意,可要我入仕,我可不愿意了。”
“这当官多累啊,整日操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一桩差事没办好,皇上还没开口训斥了,恨不得一家人都急的团团转,不是这个训斥就是那个训斥的,还不如安安心心当我的闲散侯爷好了,难不成还能缺吃少穿了……”
他这一番话可是说到了众人心坎上去了,众人忍不住纷纷叫好,更是有几个深受其困的爷更是拉着沈易北喝了两杯酒。
季七喝了两杯酒就走了,直说家里管得严,众人纷纷笑话他,“季七你怕什么?皇后娘娘不是最疼你这个当弟弟的了吗?若是谁敢骂你,你只管进宫找皇后娘娘告状就是了!”
季七笑着道:“诸位是有所不知,我祖母可是个厉害的,我若是一身酒气回去的晚了,她可不骂我,只跪着我祠堂里说没有将我教导好,无颜面对祖先,恨不得要住到祠堂里才好了……”
“我挨骂倒是无所谓,可祖母年纪大了,就怕将祖母的身子给折腾坏了,得了,我还是早些回去的好,等过几日我在家里头设宴,请各位来喝酒!”
周六如今一手搂着一个姑娘,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已经开始打转了,“得了罢,你们家我可是不敢去的,上次我去你们家,在你们家花园子里碰到了你祖母,看你祖母那眼神恨不得要一口吃了我似的,生怕我将你带坏了……”
说着,他更是环视了周遭一圈,只道:“若说设宴,也就这长宁侯府我没怎么去过,我记得还是小时候跟着我娘去过一次,听说你们府里头的荷花特别好看,正好,易北,你不如邀请我们去你家看荷花吧?”
众人纷纷说是,在场的人按说没去过长宁侯府的人还真没有,不过那也是很小的时候了,等着大了,就不好再跟着家里的女眷去做客了。
特别是这些人家中的女眷纷纷夸赞长宁侯府宴会办得好,也就更加感兴趣了。
沈易北道:“这有什么难的?那就三日之后我在长宁侯府设宴等着各位过来!一个都不能少!”
等着老夫人听追风说起了设宴这事儿的时候,却是眉宇紧蹙,便是当着宋云瑶的面也没克制克制自己不高兴的情绪,“……看看云青,再看看他,云青比他还小半岁了,如今都已经中居然,他倒是好,直说不愿意下场,还说不愿意丢人现眼!难道他这就不叫丢人现眼了?整日与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宋云瑶轻轻咳嗽了一声,老夫人连她的哥哥也一块骂进去了,“娘,您也别担心,不过是个宴会罢了,又不是女眷之间的宴会,办起来更简单,到时候只要准备好酒菜,他们愿意怎么闹腾让他们怎么闹腾就是了。”
“其实叫我说侯爷愿意与他们接触也是一件好事,您想想周六爷是什么身份?他乃是慧贵妃的侄儿,我可是听说了慧贵妃最疼的就是他了,还有季七爷,他是皇后娘娘最看重的弟弟了。”
“还有顾世子,虽说如今兴国公府的老国公爷如今已经不管事了,可却还是颇受重臣拥戴,更是在辽东那一带也是极有名望的,顾世子身为以后的兴国公,以后在朝中也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的……娘您只看着他们如今纨绔,可以后哪一个不是朝中栋梁?侯爷与他们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身为宋阁老唯一的女儿,又活过一世,她看待问题很是精准!
以前她不是没和沈易北提过这些话,可沈易北直说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不愿意搀和到那个圈子里去,她劝多了,沈易北也不愿意听,如今见着沈易北开窍了,她也很高兴。
老夫人面上一喜,可旋即道:“我还是觉得不大妥当,他们一个个都年轻,若是喝多了酒,侯爷随随便便伤了哪个那岂是好玩的?”
“娘,侯爷不是这样莽莽撞撞的人,之前侯爷在外头可曾闹出过什么事儿来?”宋云瑶投给老夫人一个安心的眼神,笑着道:“叫我说,这宴会不仅要办,还得办的好,最好让他们流年忘返,巴不得以后多来咱们府上才好了……”
这样一来二去的,这交情就能建立起来了。
老夫人只想着老祖宗原先提点过得那些话,直说在为人处世方面她连自己的儿媳妇都及不上,只说将这件事交给宋云瑶去做。
说是她到底年纪大了,不知道沈易北他们这些年轻哥儿喜欢什么!
其实宋云瑶也不大放心将这件事交给老夫人,生怕老夫人不明白这宴会对沈易北,对长宁侯府的意义,自然是义不容辞将这件事接了下来。
只是接手之后她却是犯难了,她不是不知道宋家大爷他们那些纨绔子弟喜欢什么,无非就是那烟花之地的姑娘,要么就是喝酒赛马赌钱……但若是她设宴真的按照了那些纨绔子弟的喜好来办,传出去了,旁人会怎么想她?
到时候这关系没攀上,只怕那些哥儿家里头的人都觉得这长宁侯不可深交。
所以这宴会不仅要办的风雅,更是要办的别致,更要办的众人念念不忘!
活了两世,宋云瑶都犯难起来了。
知画只忍不住道:“……夫人,您要不要去问问二表姑娘?”
这二表姑娘指的就是谢橘年了!
“不成!”宋云瑶想都没想,一口就回绝了,“就算是我不办这宴会,也不会找她的,你也是的,如今我和她像是仇人似的,这话你怎么还说的出口?”
知画可是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只道:“我的意思不是让您直接去找二表姑娘,二表姑娘那性子咱们还能不知道吗?若是您找到她,她肯定是要狠狠拿乔一番然后再拒绝您的,您只管去找老祖宗或者大表姑娘,让她们去和二表姑娘说去……”
宋云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此时谢橘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宋云瑶盯上了,如今只看着寻味楼送来的账本子,很是满意!
打从有她的菜单入了干股之后,这寻味楼的生意是一日比一日好,这才三个月,她就已经分到了四千两银子。
就连合欢从最开始的惊愕,到了如今也变得习惯了,“……姑娘,要奴婢说,您有了本钱不如去开个酒楼的好,到时候这生意定是比寻味楼还好了!”
她只觉得琢磨菜谱这件事对她们家姑娘来说,那就是信手拈来的一件事,简单得很!
谢橘年这个时候正靠在藤椅上吃葡萄,十分惬意,“哪里有你想得这么简单?之前我挺你说过,这寻味楼开业到今还没有十年了,就已经成为京城第一大酒楼了,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酒楼背后的靠山是谁,可见寻味楼背后的靠山不一般!”
这个问题,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她就算是有钱没有人脉也不想,万一哪天别人来挑点刺,亦或者砸场子,她是什么办法都没有,“这生意大了,眼红的人就多了,咱们还是安安心心守着寻味楼过日子好了……更何况当初签订合同的时候就已经说了,我将那本菜谱送进去每月得分成,不得反悔,这菜谱也不能用到别处,要不然就算我违约,那寻味楼背后的金主一定不一般,到时候若真的找到我了,要我赔银子怎么办?”
“当初合同里头写的一清二楚,若有人违背合同协议,则已双方损失十倍的价钱补偿,你觉得我拿得出来那么多银子吗?人啊,还是脚踏实地的好,更何况只要这寻味楼开一日,我什么心不操就能得一日银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合欢听了连连点头。
谢橘年又吃了一碟子葡萄,只觉得她对如今的生活还算是比较满意的,若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有的时候去宁寿堂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还能碰上宋云瑶,每次宋云瑶看她的眼神就十分哀怨,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宋云瑶的事情似的!
到了傍晚她再次去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恨不得都想打自己这一张乌鸦嘴了,她不仅碰到了宋云瑶,甚至还和宋云瑶坐在一块了。
若换成了平日,宋云瑶见着她来了宁寿堂,早就找借口出去了,但是今儿她却是半点出去的意思都没有,只听着老祖宗和谢橘年说话,自个儿在一旁端着茶盅喝茶。
老祖宗笑着和蔼,“……我瞧着你像是胖了些,胖了好,你原先太瘦了些,便是那样瘦了,珍珠还时常说你还觉得自己太胖了!不过这身上的衣裳……”
说着,她皱了皱眉头,只道:“怎么如今你身上的衣裳穿的这么素淡?我不是记得原先你最爱那些红的绿的衣裳吗?每次到了过年的时候都高兴的像是什么似的,如今怎么一日穿的比一日素淡?”
这人老了,就巴不得身边的姑娘们穿的花哨些,特别是像是谢橘年这样好看的姑娘,稍微打扮打扮,那简直比花儿还好看。
宋云瑶一听这话忙开口道:“之前我才差了针线房过去了玲珑阁一趟,这衣裳的样式、料子和颜色都是橘年自己挑的了……”
得,这老祖宗还没说要怪她了,就已经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了。
谢橘年看都没看她,只道:“是我自己喜欢这料子,如今虽说到了初秋,可天气还是有些热,我一看到那些红的绿的就觉得有些热,像湖蓝、碧绿这些颜色一看就觉得清爽,穿在身上也能觉得凉快些!”
老祖宗笑看了她一眼,道:“只要你高兴,怎么穿都随你……”
说着,她更是笑着道:“这几日你都在忙些什么了?”
“我还能忙什么?整日还不是闲着?要么是看看书,睡睡觉,要么就是陪您或者姐姐说说话!”谢橘年笑的十分乖巧。
老祖宗这才开口道:“既然你闲着无事,不如就帮着云瑶一起办办宴会好了……你好歹也是东阳伯府的姑娘,虽说从小我就请了人教你认字儿女红,但就算是世家的姑娘,这些东西只要知道些皮毛就好了,最重要的却是知道如今主持中馈,正好你也能跟着这个机会跟着云瑶多学学!”
谢橘年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老祖宗顿时就看穿了她那么点小心思,只道:“你啊,怎么还像是小孩子似的?之前你也莫要怪云瑶,云瑶也不能怪你,说白了,两人各打五十大板,都有错!”
“若论起亲疏来,你还得叫云瑶一声表嫂了,以前的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谁也莫要放在心上,以后好好相处就是了!”
宋云瑶站起身来,笑着道:“之前的事儿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若是当初我能拦着大哥……”
“好了,我都说了这事儿以后不准再提了!”老祖宗面上的神色沉了一沉,她知道宋云瑶的心思,无非是见着之前有谢橘年帮着她操持宴会,让她在京中得了个美名。
若宋云瑶真的一心为自己着想,她是不会在谢橘年跟前开这个口的,可宋云瑶这样说这样做都是为了侯爷,为了整个长宁侯府,她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更何况,就算是谢橘年如今是东阳伯府的姑娘,可她和宋家的梁子还是结下了,若是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就最好不过了。
与人结亲总比与人结仇的好!
谢橘年想着自己反正闲着也是想着,如今她和姐姐珍珠住在这长宁侯府之中,使唤着长宁侯府的丫鬟婆子,花着长宁侯府的银子,总得为长宁侯府做点事儿吧?
所以她倒是没推脱,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老祖宗很是满意。
等着谢橘年刚离开宁寿堂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了宋云瑶的声音,“橘年,等一等!”
谢橘年扭过头,停下脚步等着她!
宋云瑶气喘吁吁追了上来,这才道:“你这是要回芙蓉园吗?咱们一起吧!”
芙蓉园和正院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完全是不顺路的方向!
谢橘年也不是喜欢拿乔的性格,既然她说要一起,那就一起!
走了没几步,这宋云瑶便忍不住了,轻声道:“……今日的事情多谢你了!”
“夫人不必谢我!”谢橘年神色还是淡淡的,说实话,原先看小说的时候她只觉得宋云瑶有点白莲花,可如今一看这宋云瑶压根就是拎不清,逼着老祖宗答应这件事,转头来和自己示好,自己会和她和睦相处,这脑袋瓜怕是秀逗了,“若不是因为老祖宗,我是不会答应帮您一起操办宴会的,要是您真的想谢,去谢老祖宗就是了。”
宋云瑶紧咬薄唇,眼看着谢橘年越走越远,又扬声喊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