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眯起三角眼,嗤笑了一声。
“呵,认得就好,说说吧你们之间有什么勾当?”
周恒抬眼看看胖子,手臂此刻已经酸麻,那绳子勒入肉中极为难受。
“勾当?不知大人指的勾当何解?草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胖子眼睛冒火,不过这回没有发作,指着刘仁礼说道:
“很好,跟本官装糊涂是吧,没问题换个说法,清平县的赈灾你是否参与了?”
周恒点点头,“是,草民带着回春堂的众人,歇业八天进行义诊舍药,救治病患,控制疫情的蔓延。”
胖子脸上一丝得逞的笑容闪过,眼睛瞄了一眼旁边负责记录的男子,那人奋笔疾书,将周恒所说的话全部记录下来。
“认账就好,现在我问你,你们救治的灾民,可是得了瘟疫?”
这一步步的问话,似乎都在要自己的口供,是否负责救治,救治的人是否得了瘟疫,一环套一环的问题,还示意那个师爷记录。
难道这一切,有什么阴谋,还是有什么把柄?
就在周恒微微愣神的功夫,堂上的胖子已经眯起眼,哼了一声,满堂衙役开始戳动水火棍。
周恒这才抬头看向胖子,一脸不解地答道:
“灾民中什么样的病患都有,有外伤的、有伤寒的、有鼠疫的,不过以鼠疫的病患最多,大人如此一问让草民有些不解,所以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了。”
胖子眼睛闪过一道光,“也就是说,你们诊治的病患,绝大多数是鼠疫患者,是与不是?”
周恒点点头,淡然地答道:“是。”
“那我问你,你们救治了多少病患?死了多少人?”
周恒一顿,这个数字他还真知道,毕竟屈子平统计的时候他瞥了一眼。
“总计隔离观察二千二百三十四人次,救治各类患者一千四百九十三人,死亡共计五十二人,至于鼠疫的病患所占九成有余。”
周恒此言一出,以胖子和瘦子为首,都仰头笑了起来,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向周恒。
“你真当我们这些知州是傻子,任你们如此蒙骗?由古至今,这鼠疫爆发,即便控制得当,灾民至少死亡半数。你们报上来的数字,赈灾安置两万多人,只有二千多人病发,最后基本治愈,只有五十多人死亡,而这五十多人里面,还有摔伤或者其他的死因。”
胖子一脸的嫉恶如仇,死死盯着周恒,吼道:
“如此蒙骗上官,虚报瞒报灾情,还将各种数字私下统一口径,你们好大的胆子,周恒你可知罪?”
周恒一怔,此刻才明白这个胖子的意图,他是觉得这些数据造假,而刘仁礼显然是已经将数据上报,引发上级官员的猜忌,所以才有今天这么一出。
不用问,这个胖子定然是刘铭顺无疑,审问刘仁礼无果,这才带人来清平县想要找人王刘仁礼身上泼脏水,坐实此事。
周恒盯着胖子,此刻反倒没了刚刚的担忧。
“草民不知所犯何罪,这每一个数据都是衙役和赈灾会的人员一起统计所得,如若您不信,可以去找人核实。”
周恒顿了顿,微微扬起头,看向那瘦高的官员,继续说道:
“至于大人所说,鼠疫的救治中至少半数死亡,那要看用什么方法,如若传统方法救治,自然是如此结果。而我们清平县所用的方法,主要是控制隔离,将生病的和康健的人群分开进行安置,这才有效控制鼠疫蔓延,当然还有很详尽的各项手段同时使用,才得以让死亡率控制在这个数字,如若您有质疑,可以去安置区调查,每一个死者和病患都有详尽的记录,都可以在黄册中查到。”
周恒这番话说的非常快,并且一直盯着瘦高的那人,他知晓此人虽然官服上看不出与胖子有什么差别,不过从二人进门,到刚才言辞中已经能感受到,此人才是这件事调查的主事。
果然,在周恒说完,胖子恼了想要发飙,伸手抓了一根令牌准备丢下来。
厉色说道:“大胆刁民,满口仁义道德,在这里强词夺理,我看不用刑是说不出什么实话”
周恒吓了一跳,控制着自己发颤的腿,他清楚此刻如若认怂,别说刘仁礼,就是他和回春堂都完了。
就在那令牌即将脱手之时,瘦高个一抬手,制止了胖子的动作。
胖子赶紧抓紧令牌,笑着看向瘦高个。
“何大人的意思是”
这位何大人,朝着胖子一挥手,示意他先将令牌收起来。
“先不要用刑,既然说城中百姓和灾民都清楚这些数字,也都知晓赈灾的始末,那就找人过来一问即可,徐百户去附近的医馆和城外找些人证来,免得说我们滥用私刑。”
周恒吞了一口口水,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找人证容易,关键看找谁?
这个何大人,虽然一直没说话,不过可以感知到,他比这个胖子更为狡诈,绝不是因为服众才如此拦住胖子的,这对话和安排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那徐百户抬眸看了一眼何大人,抱拳称是,带着十几个衙役出去了。
周恒的腿已经有些麻木,不过此时他不敢动,余光看向刘仁礼,刘仁礼那条受伤的腿,不断颤抖着,显然那腿伤极为疼痛,不过他却忍耐着。
什么抗日英雄渣滓洞的刑罚,只是在影视作品中见过,这样鲜活的生命在周恒眼前被蹂躏成这个样子,那份震惊不可言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徐百户带人回来了,周恒没有回头,微微眯起眼睛,这也太快了吧。
城中骑马转一圈,至少需要大半个时辰。
哦,你想找人证,进行调查案件,出门就在门口碰到了,这特么骗鬼呢?
不用说,这些人是对方早就安排好的,不过清平县能有什么人,能被这些人蛊惑?
要知道所有的商户和百姓,都是刚刚经历了这样一场灾荒,虽说对城中的百姓造成的影响已经降低到最小,可是半个月物价增长的还是非常惊人。
城门闭锁,小商小贩都不能进行物资的流通,大家都是有什么卖什么,米面一些必备的物资,至少翻倍,酱菜肉食更是不知长了多少倍。
像是青菜鸡蛋,更成了稀罕物,这东西有价无市,压根在城中见不到。
即便如此,从未听到城中百姓叫苦的,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赈灾,对封城隔离没有异议,还积极参与志愿者的招募,即便是现在还有去县衙报名的。
周恒眼睛一转,难道说是乡绅中有人不满?
这个也不会,该有的名声都有了,各家大户都出了物资银子和人头,这边支持着,那边去打压,说了也没人相信,再者今后城门口的功名碑上还会镌刻他们家族,如此荣耀会废弃?
周恒脑子里面不断想着所有的可能性,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可以感受到来人不少。
周恒心一颤,忽然之间想到一个人,难道他们真的会落井下石?
就在此时,胖子已经开始说话。
“堂下何人?”
在周恒身后靠左的位置,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
“回大人话,草民乃寿和堂掌柜孟孝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