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草牙关一合,狠心在他下唇处咬了一口,梅凤官吃痛,果然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
“凤哥,清醒一些!”
溪草企图唤回他的理智,可那双凤眼依旧迷离,箍着她的双臂也没有松开的意思,眼见他再次贴过来,溪草惊慌失措,她摸到床边有只瓷瓶,可又怕砸下去伤了他,一时犹豫不决。
哐当一声巨响,门闩断成两截飞出去,床上的两人都被惊住了,抬头便见踢开门的那只军靴,大剌剌踏进屋来。
谢洛白?
他、他怎么会突然在胡炎成家里,这未免太不合理了!
溪草惊讶到失语,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条件反射般一把推开梅凤官站了起来。
谢洛白幽深的双目有两簇火苗在烧,似乎已怒到了极致,不由分说上来便是一拳打在梅凤官脸颊上。
这一次,梅凤官的酒倒真醒了几分。
看清眼前的情景,他亦是怒不可遏。
平时那些悄悄送来的水果补品,终归是为了溪草好,他便忍了,现在姓谢的居然如此嚣张,追到别人家里来。
果然打心底,还是把溪草当作了自己的所有物。
梅凤官抹掉唇边的血,凤目狠厉,出手如风还了谢洛白一拳。
两人竟就这般扭打在了一起,谢洛白习得是西方格斗术,梅凤官所擅乃传统武术,动起手来,一时竟难分高下,屋里的东西更是乒乒乓乓给砸了个七八。
溪草惊得目瞪口呆,见何湛后脚跟进来,连忙推他。
“还不快把人拉开,这、这还是在别人家里,成何体统?”
何湛知道谢洛白的性子,是打定了主意要袖手旁观的,都敷衍她。
“二爷动手,属下不哪掺和,少夫人别担心,等分出胜负就好了。”
好什么好!怎么可能好!
溪草见院子里有两个小丫头正朝这边探看,然后拔脚就往回跑,估摸着是要去报信,更担心胡家人来了以后,这事无法收场,到时候他们三人,都会十分难堪。
胜负很快便分出来了,梅凤官酒醉,终究落了下风,被谢洛白击中后颈,昏了过去。
谢洛白倒也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对方既然昏了,便也住了手,抓住溪草的手就走。
现下这情形,自己若是不顺从他,只怕谢洛白不会罢休。
在别人家里,溪草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只想速速离开。
好在谢洛白还知道顾全一点彼此的颜面,没有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而是从后院的侧门低调离开。
小四早就把车开到了此处,谢洛白拉开车门,溪草低叹一声,从善如流地上了车。
“你翅膀硬了,敢和野男人在外头单独过夜了?如果我不来,你就准备这么稀里糊涂地和他睡了?”
这一架,谢洛白虽打赢了,可也挂了彩,俊脸上的青紫,显得他的表情更加阴沉。
明明两个人已经离婚了,溪草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极力解释。
“我看他醉得厉害,原本只是打算招呼他睡下的,并没料到,胡家人给他酒里下了料。”
他当然相信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只是气不过别人碰她,既然她愿意解释,便已经是示弱的表现了。
谢洛白表情稍霁,语气也温柔了几分。
“以后不准和他独处一室,二爷日理万机,不是每次都有空来给你解围的,知道吗?”
溪草这才反映过来,脱口问道。
“说起来,你就这么神通广大?竟来得如此及时?”
谢洛白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解释,小四嘴快,先一步漏了底。
“什么神通广大,今早少夫人和姓楼的一出门,二爷就命我在后头跟着,一直跟到胡家,见你们人没出来,车却先回去了,我唯恐出事,赶紧报给二爷,二爷当即备了一份礼,登门到访,那胡家自然也不好将咱们拒之门外,进了门,二爷借口入厕,就到后院搜人去了……”
何湛拼命咳嗽,小四才赶紧闭了嘴。
谢洛白有点不安地去瞟溪草神情,他知道,她向来最恨自己监视跟踪她的。
然而溪草已经懒得生气了,今夜这么一闹,她精疲力竭,只是低头摩挲着腹部叹气而已。
见她没有发火的意思,谢洛白很高兴,手也得寸进尺地抚上她的肚子。
“小子,这些日子,可是折腾得你姆妈够呛,等将来出来了,我再教训你!”
溪草不满地横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就是儿子?”
谢洛白答得理所当然。
“必须是儿子,儿子才能跟着我打天下,我们父子俩将来是要携手统一华夏的。”
封建落后的大男子主义又开始作祟了,溪草冷哼一声。
“既然你瞧不起女儿,我偏生个女儿,以后和你划清界限,两不相干。”
“胡说,怎么会两不相干?总之我得先有个儿子继承家业,你既喜欢女儿,今后再生便是了,我的女儿,上有我宠着,下有她哥哥罩着,一定让她像公主般矜贵,你教她画画,我教她拉梵婀玲,我们送她风光大嫁,若在婆家过得有半点不顺心,自有我们父子给她出头。”
他兴致勃勃地描述着未来,仿佛膝下已有一双儿女,那样的美好日子,只在梦中出现过,溪草不觉就听住了。
半晌,她回过神来,不觉苦笑。
不会有那一天的,只要她对润沁的死未曾释怀,他们永远都不会有第二个孩子。
汽车到了梅凤官租赁的公馆,却没有停下,对上溪草惊疑的目光,谢洛白道。
“别想了,今晚,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回去的。”
溪草没有坚持,她一个人先回来了,展若男必定要追问,虽然胡家稍后会送梅凤官回家,但发生了今晚的事,面对他也十分尴尬。
不如避一避,让彼此都冷静一点。
车子转进花园洋房,谢洛白要抱溪草下车,她下意识就拒绝他的接触。
“这才几个月,我还不至如此,我自己可以走。”
谢洛白却置若罔闻,毅然抱起她进屋。
溪草就有点气闷,她的话,他只听爱听的,不爱听的,向来是当耳旁风。
谢洛白是独立生存能力很强的人,不怎么需要人伺候,所以他这临时的住所,除了何湛和小四外,只雇了个厨娘,负责每天给溪草炖滋补的汤药送过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佣人。
谢洛白将溪草放到沙发上,亲自打了水来给她洗脚。
“我自己来。”
已经不是夫妻了,他再做这样的事,她无法接受。
“听话,你现在不好弯腰,别伤了孩子!”
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话间,谢洛白已经褪了她的鞋袜,见他动作突然顿住,溪草反映过来,不自在地解释。
“今天逛街,新鞋有些磨脚。”
谢洛白的手指抚过她脚背上的水泡,有点心疼。
“我捧在手心里娇惯的猫儿,到了别人那里,却受尽委屈。”
溪草嘟囔道。
“凤哥没给我委屈受,我不开口,只是嫌麻烦罢了。”
谢洛白抓到了她话中的破绽,缓缓笑道。
“嫌麻烦,那说明你把他当外人看,这极好。”
溪草竟无言以对,偏头不在说话了。
谢洛白先自己用手试了试水温,才把那对莹润细足浸入水中,他将她的脚掌托在手心里,
温柔地按摩。
帮溪草洗了脚,谢洛白又要来抱她,溪草忍无可忍。
“我是怀孕了,又不是残废了!”
谢洛白再次无视了她的反抗,强行抱她到卧室的床上,见他没有出去,溪草缩在床头像只豹子一样盯着他。
谢洛白翻箱倒柜,找了药箱出来,回身却见溪草警惕地将自己望着,不由失笑。
“别怕,二爷可不像姓楼的那么禽兽,总要顾着我儿子是不是?”
他拉过溪草的脚,帮她挑了水泡,又上了点药,这才关了灯,替她盖上被子,他就坐在床边守着,什么也没做。
尽管如此,溪草还是睡不着,她和谢洛白,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在黑夜里睁着招子雪亮的眼睛,彼此沉默。
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宁地待在一起了?
曾经那些刻骨温存的回忆,在寂寥的夜里全都涌了上来,翻滚绞痛不平息。
就这样过了许久,终是溪草先撑不住,眼皮厚重,陷入黑甜。
谢洛白这才钻进被子,抱住了她。
天明之初,他又率先醒来,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脑袋从怀里挪放到枕上,悄然出了卧室。
客厅里,何湛已经在等着他了。
“司令,那张龙脉图,我已经想办法送进帅府了。”
谢洛白点点头。
龙脉图有二,其一乃巨大的财富,雍州金矿。而其二,就是忠顺王拼死维护的秘密,所谓点龙脉,结帝气的所在,他将它刺在了小女儿的背上。
小皇帝手上有一份,谢洛白枪杀润沁后,命人给她清理尸体,拓下了那张图,然后洗去尸体上的双层刺青。
谢洛白不信鬼神,却信人心若着了魔,能被莫须有的鬼神支使。
他研究了那张图,发现龙脉所指之处,正是淮城的行政院。
谢洛白立即联想起五年前,行政院曾发生过一起不大不小的爆炸案,因有人泄底,案犯没有成大气候,反被一锅端了,还没等审出结果,那伙人就畏罪自杀。
现在想来……有可能是保皇党所为,小皇帝手上握着龙脉图,讽刺的是,龙脉所在的位置,竟是淮城的行政院,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好不容易筹谋一次,行动却以失败告终,此后新政府越发加强了戒备,小皇帝再无机会下手。
何湛有点犹豫。
“可是司令,这张龙脉图,真的能动摇胡家父女吗?”
谢洛白冷笑。
“胡金瑜很清楚,若选择我,迟早有一天东北会被我并吞,所以她宁可选择淮城。但是没关系,龙脉图,胡炎钊不会不感兴趣,他会和我合作的。我要借此割裂他们父女,让他们窝里反。”
不需要联姻,他就用别的办法达到目的,胡金瑜这女人太狡猾,他也不想和她绑在一起,况且,溪草和他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谢洛白的儿子,总不能在别人家里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