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这丫头就是个扶不上墙的,事到如今连句保证都不敢说,谁知道以后还会再闯出什么祸事来,我劝你还是尽快与她撇清关系为好,免得哪日再受无妄之灾……”
黄婆又开始絮叨起来,句句声声都在针对着公玉卿。
公玉卿一来怕她,二来被黄婆的话说的满心阴云,根本没心情去反驳。
就算律浮生替她辩驳过了,黄婆的话始终都给她留下了阴影。
她只能垂首静静的听着,律浮生也没再说什么,也是淡然静立,听着黄婆的絮叨。
真到黄婆似乎说得累了自己闭上了嘴,律浮生才淡淡道:“浮生有件事想请婆婆帮忙……”
黄婆闭着眼睛不耐烦的问道:“冥主的事便是老婆子的事,冥主但说无妨。”
意思就是别人的事就不要跟她提了。
别人指得就是公玉卿。
公玉卿只能苦笑,悄然扯了下律浮生的大袖,示意他不必再因为自己的事而为难,凡事容后再说罢。
律浮生在袖下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心,对着黄婆淡淡道:“是婆婆之事。”
“哦?我的事?”
黄婆睁开眼睛,冷冰冰看着律浮生,示意他说个清楚。
律浮生也便说了。
“浮生无能,许多事情不能未卜先知,婆婆却……”
黄婆不仅帮着公玉卿父母转世投胎,或许就连她的出生也是知道的。
黄婆若想拨乱反正,公玉卿的父母便不可能完成投胎转世的计划,更可以直接让不该存在的消失。
可是黄婆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暗中帮助了他们。
所以说其后发生的种种,源头都是黄婆。
因是黄婆种的,果就要黄婆来收。
因果报应不外如此。
律浮生就是这么个意思。
说的话将公玉卿吓了个半死,将黄婆气的老脸发青,不断冷笑,“冥主的意思是要老婆子现在将她父母的魂魄由轮回中抽离打回原形?”
“婆婆何必说气话。”
律浮生淡淡笑道:“婆婆最是慈悲不过,当初能够略过浮生去帮助她的父母,想必日后也不会袖手旁观,浮生只是怕婆婆劳累,若有解决之法,不妨交由浮生去做罢。”
也就是想让黄婆把解救公玉卿父母的方法告诉他。
“没办法。”
黄婆冷着脸道:“他们逆天改命,避过天罚只遭个几世罪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难道还想处处占尽便宜不成?”
“真的没有办法吗婆婆?”
公玉卿忍不住软语相求,“只要婆婆有解救之法,哪怕是将我打入地狱永不超生都行。”
“你受不受罪超不超生与他们的命数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若能少惹是非,多积些阴德就算帮了他们的大忙了。”
“真的没有办法么?”
公玉卿泪盈于睫毛,明知自己不该失望或绝望的,却还是忍不住满心的悲怆。
如果没有办法能让她父母回到正轨上的话,她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一日可以安心渡过了。
只是她实在没把握,不知黄婆是真的没有办法或只是不想告诉她而已。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对黄婆软磨硬泡,不管受多少奚落和讥讽也要得到答案时,黄婆却又转向律浮生,冷冷的说道:“冥主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可还记得冥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冥主处理?”
黄婆怨气极大,律浮生便阻止了公玉卿继续打扰,转而将她送回了人间。
“你父母之事不可急于一时,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也不需给自己过多压力,凡事但求问心愧便可。”
两人在琼城的湖畔缓缓而行。
此时已是深夜,湖畔无人,只有依依垂柳和漫天星光,显得夜色额外静谧美好。
黑衣挺拔的男子和白衣纤长的女子缓行其中,相映如画。
公玉卿却是满腹心事,什么心情也没有,甚至有些害怕去面对自己的亲爹亲娘了。
如今她健健康康的活着,她娘却成了个满身病痛的肓眼小姑娘,她爹则变成了一只根本不认识她的黑猫。
说不出谁比谁惨,反正总叫她接受不了就是了。
怪不得她一直找不到她爹。
不过好在她爹找到了她娘,不管他们是否还认得彼此,不管彼此变成什么样子,到现在仍能相互陪伴,多少也算一种安慰了。
“你的事怎么办?”
公玉卿不介意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但不愿意去影响到别人。
律浮生已经帮了她许多,她若让他也不得安宁就太过份了。
冥界有什么事不关她的事,她问的是惊凉之事。
现在惊凉一族还冻在海底呢。
九方离是答应过要帮忙的,只是以妖界现在的情形,又怎么能指望九方离抽身离开呢。
而且黑夷契和落清浣离开的时候,也没见律浮生挽留。
难道他真的忘记了不成?
“迟些我便会去惊凉,不如……我与你一同去见过你父母之后,你陪我走一遭罢。”
忐忑、悔恨、自责、迷茫……令她看起来像只迷途羔羊般彷徨无助。
原本只想将她送回人间便离开的律浮生便无法安心离去了。
公玉卿最不希望的就是成为别人的累赘,律浮生已经帮了她太多了,她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
想到此处公玉卿长长吁了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道:“不必了,我可以照顾自己,只是等你忙完,能不能再带我去见见黄婆?”
“好,你多保重。”
律浮生深深看了她一眼,公玉卿说出‘你也是’三个字后,旋身消失不见。
公玉卿原地发了会儿怔,转身向着柳府走去。
不管她多么自责多么悔恨多么的无颜以对,她总是要面对现实面对自己的父母的。
面对那个一身病痛的肓眼小姑娘,面对那一只小小的黑猫。
因为是深夜,柳府一片寂静,巡视的护院也都无精打彩的偷着懒。
公玉卿方一接近小院,便看到了潜玉那张大大的笑脸。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句普通的调侃听在今时的公玉卿耳中,就好似在嘲讽她只顾着自己贪玩根本就不惦记自己父母似的。
公玉卿心里虽不是滋味的飘上房顶,小窗突然响了一下,小黑猫无声无息的窜进院中,冰冷的猫眼直勾勾盯上了公玉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