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倍感意外的是,对方是女的。
据秦淮所说,是高的、瘦的,而且那人几乎玩弄秦淮,我根本没想过她是女的。
光凭声音判断,我可以确定,她不是我认识的女人中的任何一个。
“你想要做什么?”左手死死扣住右手腕,我不让自己颤栗。
她说:“你来见我,独自一人。”
似乎怕我暗地里做手脚,“如果你带人来或者绑架,我就撕票!”
“别!千万别!”我激动,“有事好商量!”
她报出一串地址,让我独自过去。
我稍微冷静,“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小枣在你这里?”
小枣走丢的事,我主观上不会传开去。但找的人有不少,他们有意无意提起,那件事可能传开了。如果有人想趁机整我,也不是没可能。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我想要一举找回小枣。
“你听着。”她像是料到我会这么问。
几秒过后,我听到一阵简短的喊声——妈妈。
我可以认定,那是小枣的声音!
是我的小枣!
我的防线,顷刻崩塌。
我抖音:“你等着,我马上来。”
她有意强调:“你只能一个人来。要是被我看到,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儿子留下一生的阴影。”
我急忙说:“不会!不会!我绝对一个人!”
一生的阴影,比直接要了小枣的命还要残忍。
我掐断电话后,猛地起身,体内像是被注入一股力量。
整理好包,我准备出门。碰上门后,我又点开手机,停留在和苏唯一的微信对话框上。
和上次一样,我留的后路和苏唯一有关。
可能是我花钱雇用他的缘故,可能是因为他邋里邋遢的形象……比起陆时,我更能相信苏唯一。
放回手机,我走出门。
怕陆时派人跟踪我,我走出他家好远才打车。中途,我还换了一趟车。
等我到了,才知道她约我的地方是酒吧、KTV一条街,难找得很。
在犄角旮旯里,我找到了她说的门牌号,被穿着制服的人引到了她报的包厢。
我才进门,就听到轻微的关门上。
邀请我的毕竟是绑架我儿子的人,我怎么不提心吊胆?
稳了稳心跳,我把注意力放到包厢里。
里面有麻将桌,有吧台式的柜面,上面放着一排让人眼花缭乱的酒:是供人玩乐的地儿。
那个女人坐在麻将桌旁,穿得是绣着精致百鸟图的旗袍。她松松绾起长发,垮垮落下几缕。她正在把玩麻将,她的手细长、白净。我看到的是她的侧面,可以说是最美的剪影。
她的温婉静美,与包厢的种种都是冲突的。
但看久了,我又觉得一丝和谐,一缕别样的美感。
“过来坐。”
没有手机的过滤,她的声音更为软糯,不过比起唱戏的旦角儿,又少了些精细。
我绷着脸,快步往里走。
不想挨着她,我坐在她对面,正好可以看清她的脸。
她的五官都不算得精细,甚至鼻子还有点塌,但看起来很舒服。配上这一身韵味十足的旗袍,自然是美的。
让我细想的,是她让我觉得有点熟悉。
她含笑看着我,动了动唇,似乎要说话。
“江嬗?”我在她开口之前,说出这个名字。
她愣住,俄而绽开笑容,“你居然认识我。”
真的是江嬗!
之前Richard要我买走成峰手里的股份,我把重点放在成峰上面,仅仅是看过江嬗的照片,并没有想从她入手。
就是看了那么几眼,她潜伏在我的记忆里。
或许是因为时日尚短,我还能搜刮出来。
“你绑小枣干什么?我差点被成峰坑了一个亿,要不是我,你有机会让陆时帮你?有机会得到成峰的一切?”我语气不悦,“小枣在哪里?我想要见他!”
她神情寂寂:“你以为我那么想要成峰的一切吗?”
我特别不耐烦,“你先给我看小枣!你不能只给我听声音!你想要什么你就说,我办得到就办,办不到再商量,你给我看小枣!”
“你再逼我,”她软声,“我就让你再也看不到小枣。”
“那你TM有事快说啊!”我没忍住满腔怒火。
明明知道小枣就在我附近,我却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比之前在陆时家里苦等更为百爪挠心。
江嬗不疾不徐,手指玩转着麻将牌。我看了一眼,是幺鸡。
“林舒,我想请你帮个忙。你朋友抓走了成峰,我想请你朋友放过成峰。”她深吸口气,“我说什么都没用,但我知道,你可以。”
江嬗口里的“我朋友”,应该是指成峰。
这对夫妻挺有意思,男的成天在外花天酒地却愿意为了女的净身出户,女的为了情郎夺走男的一切却愿意为了男的绑小孩。
“就这事?”我十分不屑,“你卷走了他全部的钱,替他还上一亿就够了!”
她拧起眉,流出股烟柳般的忧愁。
“钱我给了,你朋友说成峰得罪了你和他,他还要给他点教训。”她调子拖长,“我怕……再这么下去……他撑不住。”
我翻了个白眼,语气不佳,“你担心你前夫,就可以绑走我儿子?江嬗,你既然绑了我的儿子,就不用说这些煽情的话博得我的同情。”
江嬗瞬间的表情挺复杂,最后她说:“林舒,你快给你朋友打电话吧。”
我很久没有麻烦过Richard了,因为这事……
踌躇一会,我还是拨出了那个号码。
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小枣重要。
电话没有接通。
我有些恼,想到时差问题,现在德国是白天,Richard不可能在睡觉。
他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确定的是,Richard不会故意不接我的电话,他一定有事。等他忙完了看到我的电话,他会第一时间回给我。
为了表示我这边的事比较急,我接连打了三次。
我都这样反常了,他必须要尽快回给我!
“怎么样?”江嬗紧张地问着。
她很着急,很迫切,很……不对劲。
我冷眼睨她:“他不接电话。”
“啪”,她手里的牌滚落,“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
“你神经病啊?我要能跟他串通,我干嘛不在你绑走小枣前阻止你?”本来小枣不在我身边,我心里就急。江嬗没头没脑地质疑我,更是激出了我的脾气。
她唇色发白,“你再打打。”
我说:“我打了三通了,他有事接听不了。他看到了会回我的,你给我看一眼小枣吧?你想要Richard放过成峰,我也想要你放过小枣……你让我见一见小枣吧。”
重新抓起个一筒,她努力表现出镇静,“不能。我不能让你见。”
“为什么?”我狐疑。
她红了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手?成峰就是不长眼,败给你的。我连成峰都打不过,事情没做好,我把小枣送到你跟前,不是自找死路吗?”
我冷眼看她:“江嬗,你绑架小枣,也是自找死路。”
瞬间,她抖了抖肩膀,脸色白得吓人。
真不是干绑架的人。
尤其她穿着一身精细的旗袍,更让我觉得她适合撑着油纸伞走在江南小巷,或者走在T台上。
等了十分钟,Richard还没有回电。我和江嬗都很着急,在我犹豫要不要打第二通电话时,我手机铃声响了。
我看到来电显示时,却发了会呆,是陆时。
“不准告诉陆时!”她的威胁,突然变得无力。
她手捏小枣,为什么要这么害怕陆时?
“不要让他发现异样!”她又急匆匆补充。
怎么可能?
大概又想到什么,江嬗抖着唇说:“不准接!”
已经迟了。
我避开她探过来抢手机的手,滑动接听。
“林舒,你在哪?”
“我在……”
不等我回复,陆时又说:“绑架小枣的人,有消息了。他在我家门口放了另一朵纸玫瑰,我看过监控,是个小孩送的。我已经派人去找这个小孩,但我觉得,没什么意义。”
连秦淮都辨不出的人,一个随便拉的小孩怎么认得出?
“纸上,写了什么?”
“你不要犯傻,快做决定。”他停顿,“这是原话。你做了什么吗?”
做决定,应该就是,割舍小枣还是让小枣死的那个决定。
犯傻,应该就是指现在我来见江嬗的行为。
和我隐隐约约、迷迷糊糊的感觉对上了:江嬗根本不是绑架小枣的人。
“我没做什么。”我剜了眼面色发白的江嬗,“我很快回来找你。”
他说:“路上小心。”
我说:“好。”
放下手机,我逼视江嬗:“你没有绑小枣对吧?”
所以,她才那么迫切地需要我打通Richard的电话。
她唇瓣颤抖得厉害,像是风中飘扬的花瓣。
“林舒,你帮帮我……”她眼眶顿时湿润,“我不想成峰死……不想他死……”
我猛地拍桌站起,冲她吼:“难道我就希望我儿子死吗?他现在被绑架,你居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浪费我的时间?要是因为你,我儿子被撕票了怎么办?!你做了这样的事,还希望我帮你?”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泪水滑落,嗫嚅,“对不起……”
我俯视她:“音频,小枣的音频,是谁给你的。”
她老实交代,“是匿名邮件,而且五分钟后就销毁了,我只来得及下载这个音频……”
早早被销毁的匿名邮件,让我去追踪什么?
还不如回家去研究那朵纸玫瑰。
纸玫瑰!
该死的纸玫瑰!
我记忆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东西!
该死!
“算了!”我语气不好,转身出去。
当我旋动门把手时,才发现门被反锁了。
我转过头:“让我出去!”
她坚持:“林舒,你不帮我,我不让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