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您回来了”
“哎,您这是?”
李学武一把车停好,下车的工夫便有邻居打着招呼。
现在倒是没再强调称呼,不过是人家称您,他也称您。
那人笑着指了指门口的供销社,眼睛瞅着李学武的指挥车,眼里的羡慕依旧。
常言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李家的孩子算是把这两条给做实了。
虽然李学武有小汽车上下班早就不是新鲜事,可在街坊邻居们看来,这就是权势。
你看看人家的孩子,读书厉害,找媳妇儿也是一等一的。
这几天瞧见李顺,那么老实谨慎的人,都开始咧嘴笑了。
李家添人进口,长子长孙降生,算是给这个崛起的家族再添了一份希望。
李学武往院里走,邻居们招呼过后,便也问起了他媳妇什么时候生产。
由头还是大嫂赵雅芳今天回了家,左右邻居娘们也都过去坐了坐。
这年月,生孩子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亲戚之间就不说了,关系相处好的,总要送点礼的。
当然了,寒冬腊月的,真没啥可送的,除非家里养鸡的,能攒些鸡蛋。
除此之外,只能在供销社称点苹果或者其他什么。
有人问了,这李家不是不好交际,跟邻居往来少嘛,怎么还有人来上赶着串门?
这话还得分怎么说,李家老太爷没得早,老太太一个人拉扯孩子。
虽然那个时候李顺也能挣钱了,可家里顶梁柱塌了,那是什么效果。
跟邻居们往来的少,也正是老太太守旧的表现。
乃至于后来李顺结婚,撑起家庭,这家里过日子的习惯依旧传承了下来。
可家族兴旺,人才辈出,你不想跟外面有太多交际,可挡不住人家想跟你往来啊。
尤其是住在家门口的邻居们,近水楼台先得月,眼瞅着李家起来了,谁不想得一份人情往来。
李学武进屋的时候,仍有几个娘们在屋里说着话,门口锅台上还放着几篮子鸡蛋。
不多,十个八个的,但在这个年月里,属实已经是大礼了。
李学武只是扫了一眼,没甚在意,笑着同屋里叫婶叫大妈的打着招呼。
瞧见他进屋,屋里的娘们也都笑着应了,随后两句话便站起身,言说家里还有些事。
刘茵也随着起身笑言留客,可这几个娘们哪里不知道,李家最有能耐的儿子回来,人家要说话的。
由着母亲去送客,李学武先是跟父亲问了好,又笑着给大哥问道:“怎么没去哄孩子?”
李学文嘿嘿一笑,目光看了里屋一眼,道:“睡呢,呼呼的”。
“呵呵”
李学武轻笑着坐在了他身边,背对着大嫂那屋,道:“现在啥心情,还是脚不沾地?”
李学文叫二弟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是那天在医院,他实在太兴奋,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摔倒。
逗了大哥,李学武又看向父亲,问道:“名字定下了?”
李顺瞧了儿子一眼,又瞥了瞥大儿子,端着茶杯没说话,显然是不太满意大孙的名字。
李学武给大哥叽咕叽咕眼睛,嘴角的坏笑怎么都藏不住。
李学文这个气啊,合着你特意回家来就是看我热闹的是吧?!
要不说大哥别说二哥呢,哥俩儿其实都不是什么老实且。
这会儿见李学武坏笑,李学文挑了挑眉毛,意有所指地问道:“学武,你给孩子起名了吗?”
“我?”
李学武明显感觉到父亲那边瞥过来的眼神带着认真和执意。
他哪里敢在这个时候说真话,眼睛微微一眯,笑着回道:“我又不着急”。
“再说了”
就在学文大哥要挤兑他的时候,李学武又道:“给孩子起名字,我哪里擅长”。
这么说着,抬手示意了那边装作喝茶的父亲道:“不过要说起名字,还得是爸,你看李姝的名字多好听”。
他是真损啊,说完这个,还挑眉看了大哥,故作诧异和认真地问道:“大哥,你给孩子起名字没问问爸吗?”
竖子!安敢欺我!
吃我一记流星锤!
李学文的眼珠子瞪的大大的,恨不得现在就给二弟一电炮!
这会儿他也是明显感觉到那边坐着的父亲在看向他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嫌弃。
是了,父亲回来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医院,看到了大孙子。
真是哪哪都好,刚想念叨着给大孙子起名字,便听见李学文叫孩子唐唐。
这什么…名字!
李学文刚开始还没察觉到老父亲的不满,还是等父亲走了,赵雅芳提醒他才知道。
今天回了家,父亲看他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这会儿叫二弟一说,李学文明显感觉得父亲对他愈加不满。
尤其是当二弟提及李姝的名字又好听又顺口,还有深意,还是父亲有文化的时候。
他现在真想撕了二弟的嘴!
“这爷仨干啥呢?”
刘茵送了邻居们回来,身后还跟着老太太和李雪。
一进屋便见着爷仨三个表情,李顺端着茶杯满脸不畅快,李学文呐呐坐在那寝着头不言语。
唯独李学武,还在那叭叭叭地说着父亲有学问,起名字好听。
刘茵哪里看不出好坏了,敢情家里是出了坏蛋了。
“去还挑事”
拍了正在坏笑的儿子一巴掌,她也笑了出声。
这会儿揉了揉大儿子的肩膀,对他道:“甭听你弟弟逗,你爸才不在乎这个呢”。
这么说着,她还瞟了李顺那边一眼,又道:“甭说叫李唐就挺好的,就是再怎么,那也是你爸大孙子,心头宝”。
“就是就是”
李学武这会儿见火没点起来,调转风口开始吹母亲这边。
“叫李唐多大气,名字没问题,爸是觉得你有事也不跟他商量一下,你看看这事办的!”
“二哥!”
李雪好笑地嗔道:“你是不是觉得爸不打大哥一顿心里难受啊”
“去,别胡说,我这是为了大哥好”
李学武笑着逗趣道:“这次大哥敢自作主张起名字,下一次还不得…”
“你快歇歇吧!”
刘茵就差伸手捂儿子的嘴了,舞着不过儿子,她好笑地又拍了他一巴掌,嗔道:“你这张嘴啊!随谁了!”
“随我妈呗”
李学武瞧见大哥给自己叽咕眼睛服输了,这会儿笑着转移了话题,逗着母亲道:“谁不知道我妈能言善辩,金口玉言的”。
“你呀”
刘茵笑着点了儿子的脑门,道:“快给你闺女做个好榜样吧!”
“我闺女?那”
李学武咧嘴一笑,给几人说道:“昨天隔着窗户跟后院跳上窗台的小鸡还吵吵半天呢,那是不吃亏的主儿”。
“你们爷俩一个样!”
李雪抿嘴一笑,道:“长大了那还了得?”
“不能学我,得学她小姑”
李学武见李雪插话,话题立马转向了她,道:“懂事又会办事,以后准能找个好婆家”。
“呀!”
李雪害羞地嗔了一句,随后走到二哥身后使劲儿推了一下。
她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父亲一眼,很怕家里替她着急找对象。
李顺却是没有这个意思,闺女还小,舍不得这么早嫁人。
至于说二儿子的玩闹,他就更是没在意了。
放下手里的茶杯,嘴里咳嗽一声,抬头问道:“老三呢?”
“去毓秀家里了”
刘茵解释道:“她嫂子也有着身孕呢,想着两个人回来了,便一起过去看看”。
“哦”
李顺点点头,又问道:“没拿东西吗?”
“拿了,拿的鸡蛋”
刘茵走到灶台边上,将刚才那几个邻居留下的鸡蛋收拾了,嘴里发着愁,道:“这一次收了人家的礼,以后可得想着还了”。
“礼尚往来,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看着儿媳妇儿收拾着,缓缓点头道:“过日子总不能把门钉死了,那成什么了”。
说什么想什么,回忆起以往自己守着儿子过的日子,老太太也是唏嘘不已。
尤其是看着现在兄弟和睦,子孙繁茂,个顶个的有出息,她心里别提多高兴呢。
李学武不愿意老太太伤神,挑了话题问道:“在医院这几天没啥事吧?”
“能有啥事”
刘茵收拾好了东西,瞅了他一眼,嗔道:“要我说啊,请后院他贾大妈来都多余”。
这么说着,又觉得扫了老太太的面子,补充道:“我跟学文两个人就忙的过来”。
“受那个累干啥”
李学武斜靠在缝纫机上,对着母亲说道:“大冷天的,吃口饭都费劲,多个多双手帮衬”。
“那是白帮衬啊?”
刘茵有些心疼钱,这会儿叮嘱道:“以后别这么大手大脚的,叫人听了多寒碜啊”。
“这寒碜啥”
李学武见母亲说了,大哥便说着刚想起来,要掏兜给他钱,这边按住了大哥的手,又对母亲道:“我家里有需要,请人帮忙不落人情,愿意花钱,谁说我寒碜?”
说完又一拍大哥的手,没叫他客气,撇嘴道:“歇你的!”
李学文是想着给二弟这个钱的,从医院的时候赵雅芳便叮嘱他,回家了找时间把钱还给二弟。
帮着忙前忙后安排医院就够辛苦的了,这找人帮忙的钱总不能还让李学武掏。
这跟谁挣的多挣的少没有关系,是哥兄弟相处的原则问题。
李学武可没想着要大哥的钱,还真就不是有钱了大手大脚,完全是图意母亲不受累,大哥大嫂都轻松。
刘茵倒是懂儿子心疼她,只是这十块钱花出去,就用了四天不到,属实冤得慌。
合着一天一算两块五,谁家敢这么花钱雇人啊,说出去还以为她这个老婆婆不愿意伺候儿媳妇呢。
李学武瞅着母亲的脸色别扭,站起身揽着她的肩膀,道:“您快别胡思乱想了啊!”
说完按了母亲坐下,同时坐在一旁劝道:“你就当我大嫂愿意你累着啊?”
“咱自己家里过日子,你跟我大嫂,跟小宁,跟毓秀是如何相处的,谁还能说你个不字”。
“要我说啊,甭提大嫂子不让你辛苦,就是小宁生产,也不叫您累着!”
李学武攥着母亲的手,道:“带我们哥几个和小妹都够辛苦您的了,要是我们生孩子再累着您,就不是别人讲究您了,该是讲究我们了!”
刘茵看了李顺一眼,见老伴也没就这件事说些什么,只好点了李学武的脑门道:“就你会说!”
“嗨可不就我会说嘛”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大嫂怀胎十月,生了长子长孙,算是功臣,她和大哥心疼你,又怕你多心,是吧大哥?”
“啊,是!”
李学文这会儿笑了笑,说道:“雅芳也说请人应该的,累着您多少钱都换不回好身体”。
“好好好”
刘茵这会儿见两个儿子都孝心,便也笑了出来,连连说道:“真当你妈是瓷的了,累不得”。
“瞧您说的”
李学武拍了拍母亲的手,脑袋微微一晃,示意了门外,问道:“后院贾大妈还帮忙吧?”
“行啊,多少算多啊!”
刘茵蛮知足地点头道:“不用说,在那一直帮着我忙活来着,夜里头孩子哭,也是她主动抱着哄,算行了”。
“那就行呗”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这就证明人没白请,至少看您现在就轻松许多”。
“可叫你说了”
刘茵嗔道:“你且没见着她多高兴呢,四天赚十块,回来都要拿广播去喊话了”。
真不叫刘茵如此说叨,贾张氏今儿上午跟着李家人一起回来,还真就如她形容的那般。
从西院回到李家,坐了没一会儿,见这边没啥事了,贾张氏便往家里走。
就这么一小段路,但凡有人跟她打招呼,那话题必然是要被她引到这件事上来的。
“出门了婶子?”
“啊,坐小汽车回来的”
贾张氏这回答驴唇不对马嘴,人家要是再多说一句,她也是不管对方说的是啥,回话必然是:“是,这不是帮李家伺候雅芳去了嘛”
就雅芳这个称呼,还是在医院里随着刘茵这么叫的,赵雅芳也是应着,她算是把这亲密关系做实了。
叫别的哪有叫名字显得亲近啊,尤其是伺候赵雅芳生产去了,那得是多亲近的关系啊。
一般来说,那还不得是娘家妈来啊,她都快比娘家妈说的近乎了。
你再问?
再问她就该说这些天在医院里多受重视,医生护士跟她多么客气了。
也不用你再问,她最后一步就是要把兜子里,临出门前刘茵给装的那些好吃的给晒一晒了。
瞧瞧!我说我不要,就是帮个忙而已,刘茵非要给!
说完这些,定是要夸上一夸李家婆婆和儿媳的和睦。
为啥?
她也晓得自己吹牛不上税,可不能叫人家李家不愿意了。
反正她说的都是实话,也不怕别人来对质,她就是坐着李学武的车去的医院,也是坐着小汽车回来的。
在医院里医生护士对她就是很客气,兜子里的东西就是李家给的,怎么着吧。
其实她也是多虑了,就冲她在医院这三四天里,尽心尽力,李家也没人会说出什么来。
你瞧刘茵唠叨花钱了,可还是又给她装了好些东西,赵雅芳要自己花这个钱,还说很值得。
这就说明她在帮忙的时候真卖力气,不能叫李家不满意,不能叫给钱的李学武不满意,更不能叫家里秦淮茹不满意。
这一套话说下来,人家都要笑着点头,说她真有面子,能被请去帮李家的忙。
这个时候才是贾张氏最得意的时候,要不是过了二门就是家,院里的邻居就这么些,她都想在院里绕上三四圈,等都说到了再回去。
李学武在家里只坐了一会儿,沈国栋下午提前回来了,叫了他过去倒座房说了会儿话。
等时间到了下午四点多,眼瞅着太阳将落山了,这便带着父母,开着车往家走了。
临出门的时候李雪帮着往车上装了些刘茵要带的营养品,以及李顺从山上带下来的特产。
正瞧见对门闫家的大儿媳妇儿葛淑琴抱着孩子从正房出来,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
她却不是说闲话的人,姑娘家家的,就是觉得有些看不上对门过日子的样儿。
临关车门子的时候跟二哥提了一嘴,事后也没再多想,回院去了。
“唉,闹腾好几天了”
车上,刘茵坐在后座,给开车的李学武念叨着:“雅芳生的那天就听见对面叽咯来着,你奶说半宿没消停”。
“谁啊?”
李学武也懒得说他们家的事,不过母亲说起来了,他也不好冷了母亲的话。
听见儿子问起,刘茵撇了撇嘴,道:“他们家闫解放呗,要死要活的”。
“是嘛”
李学武开着车看着路,嘴里应和着母亲道:“之前看着不是挺好的嘛”。
“你又没在家”
刘茵扶着副驾驶,叙述道:“不知道是不是雅芳生孩子对面瞧着心里不平了,开始找事”。
“那闫解放,跟他爹耍了,非要跟他大嫂,啧啧”
说到这,刘茵也是觉得闫解放有些不应该。
“他大哥闫解成这才没多长时间啊,也不怕那啥”
“少管他们家的事”
李顺抬手拍了刘茵,道:“你也是愿意听他的”。
“我是愿意吗?”
刘茵回头嗔道:“昨儿晚上睡觉,你没听见对面嚎诵啊”。
“闹的这么厉害?”
李学武不愿意母亲同父亲因为这个口角,主动接了话茬道:“三大爷呢,不管管?”
“他?他有那个心,也得有哪个力啊”
刘茵说道:“是听着他想管了,可架不住侯青华支持她儿子啊”。
侯庆华就是三大妈,刘茵平日里跟她没什么来往,尤其是以前还别扭来着。
所以现在称呼对方也没说别的,就叫了对方的名字。
李学武虽然不知三大妈叫什么,可现在母亲说了,他也明白啥意思。
“三大妈愿意?”
“可不是说呢”
刘茵撇嘴道:“要不是她点头支持,那闫解放能哭着喊着要养他嫂子?”
“说的那是好听,他哥没了,嫂子一个人生活困难,养活孩子不容易,他于心不忍”。
“好么!”
刘茵撇嘴道:“他要是真心疼他哥,心疼他嫂子,心疼大侄女,那就挣钱养呗!”
“是葛淑琴说要走了,还是那孩子要改姓了,来这么一出儿”。
“是够乱的”
李学武回头看了母亲一眼,道:“前些日子我还在单位见着葛淑琴了,要来上班”。
“唉,你说这人啊”
刘茵叹了口气,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就这么大点的年纪,带着个孩子,要是个儿子也就算了,还是个闺女,这以后的日子得咋过”。
李学武却是耸了耸肩膀,道:“我没叫她现在上班,帮她给人事那边说了,年后再说吧”。
“是啊”
刘茵点头道:“那孩子我见了,跟猫崽子似的,不大点儿,吭叽吭叽,哭都没有劲的样子”。
“早产,能活下来都不错了”
李顺哼了一声,看向窗外道:“积善之家有余庆…”
下面的话他没说,当大夫的,最狠了也就说前面的一句。
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坏人,闫富贵都那样了,有了事来家里找,李顺也得背着药箱子去给瞧病。
两家对面过日子,再不和气,可葛淑琴生孩子,刘茵还是送了筐鸡蛋过去。
现在说起对门的事,可不是讲究人家,完全是看着自己家,想到了对面,一面是苦,一面是甜。
“三大爷是啥意思?”
李学武扶着方向盘,嘴里说道:“上次来厂里找事,意思就是要把闫解成的工作落闫解放头上,我给拦住了,说不定背后怎么骂我呢”。
“你也是,好管闲事”
刘茵嗔了儿子一句,道:“他哪里敢明着骂你,侯青华才敢说呢”。
“嗯,骂就骂吧”
李学武打着方向盘拐弯,嘴里解释道:“不叫我看着怎么都行,看见了要不管,心里老别扭”。
李顺没说话,虽然心里也不赞同儿子多管闲事,可儿子大了,有担当了,在单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做事自然由他。
父亲的身份和角色好像从儿子长大的那一刻起,就有了认输服老的觉悟。
自打李学武回来成家立业,他便没再狠说过他,除了不珍惜自己身体。
“他三大爷自然是不愿意的,气的两三天没下来地”
刘茵讲道:“可就算挡着,就依着他的身体又能挡多久,还不是得看侯琴华和葛淑琴的”。
“葛淑琴呢?”
李学武问道:“她也有意跟闫解放?”
“你没听李雪刚才说嘛”
刘茵撇嘴道:“要是愿意,还至于的一脸的不情愿,一肚子气?”
“就算是再不咋地的人,都有了孩子了,总得为以后想想吧”
她略带不满地嗔道:“侯青华也不想想,真把这俩人扭在了一起,以后孩子们怎么看啊,人家怎么看咱们院啊”。
最后这一句,算是说出了刘茵对大院,对自己家的担忧。
这个年代,你家过日子,不全是你自己家的事,要出现道德问题,或者犯罪问题,是要影响街坊四邻的。
不是街坊四邻多管闲事,嫌弃你的身份和作为,而是他们的利益切实受到了波及。
你们这大院有人生活不检点,或者闹出了人命官司,你瞅着吧,相对象的时候,人家说啥也不把闺女嫁进来啊。
孟母三迁的故事说的便是如此现实,有人坏了这一地的名声,相当于坏了风水。
似是弟娶兄嫂这件事,别处穷苦地方且不论,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咋能这么做呢。
三大妈的想法李学武也清楚了,还真就是跟他刚刚提到的工作有关系。
本来闫解成没了,工作依着闫家的意思是要给闫解放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给葛淑琴算怎么回事啊,她又不姓闫,那闺女姓闫,可以后总要嫁出去的。
这工作可是他们家真金白银置换回来的,哪里能丢了。
现在葛淑琴承了丈夫的工作,闫家如何能满意。
三大爷自然是心疼这份工作的,可也从未想过要用结婚的名义把工作拿回来。
三大妈见他没辙,二儿子又有意愿,这不就是顺水推舟的安排嘛。
这么一算计,真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大儿媳变二儿媳,孩子还是自己家里的,以后还能生。
好家伙,也就是条件不允许,不然李学武都想请三大妈到轧钢厂主持商业谈判工作了。
这小算盘打的,算珠飞脸上了。
就想母亲刘茵所说,三大妈也讲了,一个妇道人家,在工厂里又能如何,还不是要生活。
现在孩子还小,以后大一点,总得有个依靠。
那意思是,依靠家里还行,要是上着班,再有合适的,她带着孩子外嫁了怎么办。
换一个情况,不带孩子就外嫁了,到时候岂不是更麻烦。
“其实她就没想过,她的孩子是孩子,葛淑琴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刘茵看着快到地方了,嘴里说道:“真要是怕人家走,早寻思什么去了,但凡做点人事,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孩子,永远都是父母的牵挂,更是一种纽带和寄托。
有的人拿孩子当宝,有的人拿孩子当绊脚石,当累赘。
真要如此,当初就不该任性,没做好当父母的准备,就不要拼了命的把孩子生下来受罪。
没有爱的家庭里,对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虐待。
而有爱的家庭里,孩子的眼睛都是亮的。
指挥车停在门口,韩建昆出来接了车送去车库里。
李学武陪着父母进了小院。
李顺先是看了看院子里的积雪,有些嫌弃地看了儿子一眼。
李学武却是讪讪地一笑,道:“顾宁喜欢这种意境,再说了,我上班,哪有时间收拾”。
李顺没搭理他,他自己儿子是啥德行他还不清楚?
儿媳妇儿喜不喜欢这种环境他不清楚,可儿子是真懒,他还是知道的。
上班忙不是借口,因为即便是不上班,在家待着的时候,也没见李学武多勤快。
在四合院后院住着的那段时间,他那间房屋左右的积雪还不都是小子们收拾,他宁愿睡懒觉。
懒得说儿子了,都这么大人了,眼瞅着儿子都要有儿子了,自己想着去吧。
不想说李学武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李姝已经等在门厅里,看见爷爷奶奶进院,着急的直挥手。
别看有了亲孙子,可见着李姝,李顺这脸上瞬间便有了笑容。
毕竟是跟前带大的,李顺可不是有了亲孙子,忘了大孙女的人。
这会儿很没深沉地快步上了台阶,等李学武开了门,便将李姝抱了起来。
“呀咯咯咯”
李姝欢快的笑声,算是把爷爷所有的古板都打碎了,这会儿只觉得大孙女才是亲的。
“想爷爷没有?”
“嗯嗯”
李姝使劲儿点着小脑袋,小手不用问,便已经拍了拍肚皮,那意思是她这里想爷爷了。
李顺哈哈笑着,也不理会刘茵嗔怪他身上凉,别冻着孩子。
顾宁有些费力地走到门口迎接公公婆婆,又惹得婆婆埋怨,不要多客气,一家人。
李姝今天算是来了靠山了,自打爷爷脱了外衣,换了拖鞋后,便抱着她到了沙发这边玩。
她翻箱倒柜地指挥爷爷拽了两大筐玩具出来,显摆给爷爷看。
这个时候,楼梯上露出个小脑袋瓜,原来是付之栋听见声音,也下来瞧热闹。
李学武没避讳什么,笑着对他招招手,等他跑下来抱住自己大腿后,揉了揉他的脑袋,对着父母笑着介绍道:“周姐的儿子,我干儿子”。
说着话低头捏了捏付之栋的小脸,问道:“怎么不跟妹妹玩了?”
“写作业来着”
付之栋抬起头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又有些谨慎地看了李顺和刘茵。
李学武给他介绍道:“这是我爸爸妈妈,你叫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
付之栋很乖巧地叫了人,也知道了来客的关系。
李顺和刘茵还记得去年来的周亚梅,这会儿听见孩子叫人,便都笑着应了。
刘茵相中了付之栋一眼,夸了两句,又问起周亚梅。
顾宁解释说在楼上休息,从钢城到京城坐了一晚上的火车。
李姝倒是跟付之栋混熟了,这会儿还招着小手,叫他过去一起玩。
付之栋到底是个小孩子,这会儿见着有玩具,又被叔叔介绍了关系,也没在紧张,听着李姝叫,便跑过去玩了。
李姝依旧是那个玩法,递给付之栋一个铁皮小汽车,她自己则是拎着铁皮青蛙,目光踅摸着,哪里有合适的目标。
秦京茹从后面走出来,盯着李姝嗔道:“还扔,收拾了一上午!”
她跟李顺和刘茵打过招呼后,便开始告李姝的状,上午两个孩子闹腾,那些花受了罪,都叫她挪自己屋里去了。
啥时候等缓过劲儿来的,再挪出来吧。
李姝却是不管那个,你不给我玩,我还不能自己玩?
说着就要把铁皮青蛙往壁炉里扔,来一个火烧铁蛤蟆!
“李姝”
顾宁瞧见她闹的太厉害,只能叫了她一句。
都不用往下说,你就看吧,大魔王李姝也不瞄准壁炉了,蹲下身子教起付之栋怎么玩青蛙了。
这小屁孩不是不知道怎么正确地玩玩具,只是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最好玩的,也是玩具的正确打开方式。
李顺见着儿媳妇儿一句话,比他央求半天都管用,实在是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笑了。
韩建昆把车停好了,从外面进来,又搬卸了车上带来的东西。
刘茵嘴里说道着,跟着秦京茹一起,把东西收拾了。
她来了就没歇着,想要帮儿子家里干点啥,可瞧着屋里收拾的利索,尤其是客厅里,除了李姝刚刚摆开的玩具,就没啥需要她忙活的了。
“婶儿,李哥说晚上咱们吃饺子,我把面和出来了,您调个馅啊?”
秦京茹在家里历练的多了,也知道说话了。
这会儿见着刘茵四处撒么着要找活干,只能是主动请了她帮自己的忙。
刘茵却是理解她的意思,毕竟是儿子家里,毕竟是儿子做主请了秦京茹来做事。
看屋里收拾的干净,就知道她不是邋遢的人,这会儿自然不能再说什么,没得招人烦。
不过对于吃饺子,她还是忍不住埋怨儿子:“又不是年节下的,怎么想起吃饺子来了?”
“又没规定不过年不能吃饺子”
李学武笑着给父亲沏了茶,嘴里回着母亲的话,道:“主要是想吃您包的饺子了”。
刘茵就知道说不过儿子的,这会儿瞪了他一眼,便去厨房里忙活了。
顾宁有些不好意思,公公婆婆来看她,还要婆婆做饭吃。
李顺倒是没在意,摆摆手,也叫她不要在意:“你妈就是这个体性,不叫她忙活,总觉得不舒服”。
“李叔,您来了”
这会儿周亚梅从楼上下来,主动跟李顺打着招呼。
李顺知道这是谁了,也没用儿子介绍,笑着点点头,道:“一路辛苦吧?”
“还行,就是夜班车”
周亚梅走下楼梯,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从地上捡起了跑到脚边的玩具,送到了筐里。
“您和我婶挺好的吧,听说是抱大孙子了?”
“好,挺好的”
李顺笑着应了,又应着钢城的话题说了几句。
顾宁起身要去卫生间,周亚梅便扶着她一起去了。
李顺这会儿见客厅里没别人了,狠狠地瞪了正在喝茶的儿子一眼。
李学武被父亲瞪的有些无辜又无语的,您瞪我干什么啊?!
李顺却是瞟了那边正在跟李姝一起玩的付之栋一眼,示意了儿子他不满的原因。
李学武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心道是老爹真敢想。
付之栋今年都五岁了,他今年才二十一,十六那年…
你还别说,最了解他的,当属他爹了。
当年如果不是那谁谁差点有了,他能被老爹撵去南方嘛。
所以说他爹的怀疑是有根据的,他的解释也是苍白无力的。
可是…这孩子真不是他的,要是他的种,还至于认作干儿子?
天地良心的,李学武真有些不服气,他是无辜的,是纯洁的,跟周亚梅之间真没什么。
李学武嘴角轻扯,同样示意了那边的两个孩子,意思是,孩子在这呢,我还能撒谎?
李顺真信了!
我信你个鬼!
这个孩子可能不是李家的,但备不住以后没有,所以他要给儿子打预防针。
李顺眼神里警告的意味在明显不过了,坚决不允许他乱来。
就是干儿子也不能太随便,你当这是混街道呢,当大哥认小弟、认干儿子。
他李顺有仨儿子,这辈子都不用愁孙子了,所以也别随随便便的往家里领干儿子。
有能耐媳妇也娶了,自己生好不好,生多少个他都认。
李学武实在是顶不过他爹,只能败下阵来,蹲到李姝边上,哄着两个孩子。
顾宁从卫生间回来,跟李顺说了一声身子累,便去里屋躺着了。
李顺不放心,站起身踢了儿子一脚,示意了儿媳妇儿的方向一眼。
李学武知道老爹的意思,主动开口跟顾宁说了,请爹给看看,需要调养啥的不。
顾宁能说啥,只能主动道谢,她也是看出了李学武眼神中的无奈,知道公公婆婆今天来就是看望她的。
大嫂赵雅芳刚刚生产,还在月子里,今天刚接回家,也是怕她和李学武多想,所以晚上便来了这边。
当老人的,总想着一碗水端平,不愿意委屈了哪个。
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顾着生产的大儿媳,忘了怀孕的二儿媳。
李顺坐在椅子上,给躺在床上的顾宁号了号脉,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叮嘱顾宁不能久坐,更不能吃辛苦。
尤其是不能吃辛酸辣等刺激食物,毕竟月份大了,胎儿的反应也大,小心羊水随时都要破了。
顾宁有看书的习惯,久坐难免的,周亚梅知道她,便就着李顺的话劝了她一句。
李顺这边听了,也是点头,叫她不要再坐着,可以缓一缓,侧躺着。
这边说着,听见动静的刘茵也从厨房里出来,嘴里更是劝慰道:“左右就剩一个月了,可别遭了罪”。
“嗯”
顾宁轻声应了,拉了拉周亚梅的手,又对着公公婆婆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