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常利回来了”
于丽端着茶杯放在了李学武的手边,嘴里提醒道:“见着了吗?”
“嗯,在大门口”
李学武随口应了一句,在看完手里文件后,这才抬起头看了于丽一眼,道:“周亚梅明天过来”。
“知道了”
于丽其实就是想问问周亚梅的情况,不敢直接问,这才说了周常利。
李学武没在意她的小心谨慎,一边看着文件,一边说道:“跟 “好”
于丽坐在了对面,打量着李学武,犹豫半晌,这才说道:“周常利这次回来,有意联系从前的关系…”
“嗯?”
李学武听到这里微微皱眉,抬起头看着于丽,等着她的下文。
“是早晨那会”
于丽解释道:“周常利回来后便同我沟通了此事,有意请托以前的关系,招收海员”。
“他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李学武看了于丽一眼,随即拿了钢笔在文件上批注了起来,嘴里则是继续说道:“只此一次,下次再有越级上报工作的,就撵了”。
“…好”
于丽知道自己又犯错误了,抿着嘴,有些低落。
直等批注好了手里的文件,李学武这便又交代道:“你不用给他们面子,更不用照顾谁的情绪,有问题就让他们来找我”。
“对不起啊”
于丽满脸歉意地说道:“我…我不知道他…”
“嗯,下次注意吧”
李学武缓缓点头,也没看她,嘴里连说带教地提醒道:“有事会有主管层层上报,就是周亚梅和彪子知道,也轮不到他来说”。
“还有!”
翻开文件页,李学武抬起头看了看于丽,道:“你没有责任和权利去允许任何人做任何事,除了俱乐部”。
“是”
于丽这一次的回答很是快速坚定,她已经听出了李学武话里的警告意味,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设在俱乐部的这处办公室,只有服务功能,没有行政管理的功能。
脖子不能做了脑袋的事,否则要脑袋何用。
李学武并没有过多的苛责于她,此前她就是个家庭妇女,后来在门市部锻炼。
真有管理和协调经历也仅仅是在俱乐部磨练的这几个月。
让她拿起办公室的工作纯粹是她更值得信任。
既然都知道她的能力状况如此,李学武又怎么会对她有更高的要求呢。
但底线不能没有,该管的管,不该管的坚决不能给她,给任何人以幻想。
集团企业的建设也是从一点一滴搞起来的,地基不稳,大厦再高还不是晃晃悠悠。
既然有了办公制度,就要遵守相应的程序,这又不是当初的草台班子,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能说。
似是周常利这样的执行人员,李学武更不会给他们独立思考的权利。
除非是到了李文彪的级别,否则按照上级的指示执行就可以了。
组织工作最忌讳不听命令,似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些神剧,都是编剧不长脑子才想出来的。
当初地下干工作的那些人要是敢随意改变执行计划,轻者处分,重者处死。
在李学武这里也是一样,虽然不至于把人怎么着,但不信任只一条,以后就不会再用他了。
周常利这人年龄小,没有什么心计,只觉得做事凭借一股子莽劲就可以。
在钢城锻炼这么些日子,经历了一些事故,总算是知道有事要汇报。
但他没想过,把事情汇报给于丽本身就是错误的。
要么汇报给周亚梅,要么汇报给他,于丽在京城,在俱乐部,可又不是管事的,跟她说了有啥用。
当然了,站在周常利的角度思考,他是回来做事的,是以俱乐部为根据地沟通工作的,自然要跟于丽说一声。
他可能觉得,反正都是为了单位做事,主动联系以前的朋友帮忙,还是他自己奉献关系了呢。
可这种奉献在李学武看来没什么值得称道的,那些朋友介绍来的人本身就带着一定的危险性。
现在的京城,也就是李学武还注意影响,否则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
饭都吃不上了,让干啥就干啥。
“既然你都允了他,就这么办吧”
看着于丽内疚和歉意的模样,李学武最后点头,算是把这一茬翻过去了。
于丽站起身,走到李学武身后帮他捏了肩膀,声音委屈地解释道:“我当时真没多想,后来才觉得…下次不会了”。
“嗯”
李学武应了一声,反正都是招人,周常利想要提携他的故旧,备不住有在钢城建立他自己权威班底的意思。
回收站以后还是要扩张的,谁不想顶门立户,出去闯荡一番事业。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如果机会给了,他手里没有人,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及时创建自己的关系网,从京城招去的这些人,慢慢的会有一部分人走上管理岗位。
而他,早已经在回收站工作,还是负责机关工作的,未来机遇更多。
在人事部门,不借着机会给自己创造方便,还有哪个部门能有这个能力了。
不过李学武不在乎,是李文彪、闻三儿这些人也好,是丁万秋、周常利这些人也罢。
既然是要干事业,那就不能蔽扫自珍,压制其他人上位。
李文彪和闻三儿等人有着天然的先天优势,但不努力他也不会一味地惯着。
周常利想要进步,想要上位,他也不吝机会,更不会带着有色眼镜鄙夷他的出身。
但是,想要成功,就得拿出真水平,哪怕是从顽主群体里,也有牛哔的人物走上世界舞台。
当然了,周常利是否能通过他的梯子青云直上,完全在他自己。
毕竟李学武不是做慈善的,更没有当教父的意愿。
其实,周常利这次回来,还真就不仅仅是衣锦还乡。
在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尤其是对于金钱,对于社会,有了独特视角的观察后,他想做点事。
年轻人嘛,总是有着独属于年龄的冲劲和闯劲,尤其是有着这么好的平台,他真觉得,如果自己不拼一场,以后会后悔。
看看面前的大宅,看看车库里停放着一整排的豪华轿车,看看亭台楼阁间走动的姑娘和小伙子。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周常利没见过什么太牛哔的人物,李学武在他眼中,已经是顶了天,盖了帽的大佬。
古代豪奢巨富,达官贵人也就不过如此了,更不要提李学武身后的背景关系,以及四通八达的人脉网络。
周常利和赵老四是一批次进了这个门的人,两人都觉得这里是个很好的平台,有他们发挥能力的空间。
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们看见的,想到的,是不是李学武故意让他们看的、想的。
于丽走出办公室,看了大门方向一眼,回想起李学武以往教过她的话语:将欲取之,必先允之。
周常利站在大门口,同赵老四抽着烟,有听着风声的顽主找了过来,笑着同他寒暄。
尤其是看见他身后的那扇富贵巍峨的大门,知道他确实找对了门路。
别的先不说,就是门口站岗的保卫,那身军大衣制式服装,腰上的小手枪,就代表这里不是一般的单位。
周常利能随意出入这里,甚至有听说他这次回来,都没打算回家住,只在此安歇,这些人便又高看了他一眼。
你还真就别管他住在哪,跟门房里挤着,那也代表了一定的身份。
有能耐你在这大宅里住一晚上试试!
当然了,现在看在这大宅里住着有身份,去年早些时候,李学武收了这大宅,还不就是他一个人守着。
空荡荡,阴森森,差点吓死他。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狐假虎威,他周常利在京城这一片又牛了。
今日来找他拜码头的就有新街口顽主新势力领头羊张建国。
他带来的小兄弟周常利也听说过,李和平、闫胜利、李奎勇等,都是胡同里的孩子。
张建国今天主动来拜访周常利,一方面是看望前辈,毕竟周常利是以前新街口的顽主大哥。
如果能得到周常利的认可和友谊,他在新街口混的更是名正言顺。
另一方面则是想看看周常利现在混的是哪条路,真有,他并不介意交个朋友,哪怕是拜大哥呢。
毕竟混到他现在这个地步,头脑再也不是小孩子的四位,总要为以后考虑。
退一万步讲,周常利走的这条路不适合他,可总有借鉴意义。
再说了,顽主是顽主,顽主总有弟弟妹妹吧,他们并不是混街道的,总要讨生活。
京城现在的形势,但凡有点能力,有点头脑的,基本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上面恐怕对于他们这些上不上,下不下的适龄青年没有办法安置工作了。
高中毕业生、初中毕业生还在待业中,似是初中混下来的,或者没混下来的,包括小学毕业的这些人,全都被社会甩了出来。
干什么?
吃什么?
家里父母赚的也都是辛苦钱,哪家不是四五个孩子,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真养不起了。
你再想一想,孩子大了不张罗结婚娶媳妇吗?
越是困难时期,这彩礼就越是剩不下,挑的还就越是多。
所以,周常利不用振臂一呼,更不用跟这些人白呼,他带走的那些人就是最好的。
你当以前周常利败走麦城,没能耐去了东北讨生活,回来就没了地位?
不,现在有钱有势的,说话就是硬气,就是好使。
张建国也算是抛砖引玉,投石问路,不仅仅讲了新街口的形势,还把此时京城的顽主势力说了个遍。
东华门小姚子,京城站的砖头会、棒子队,东四的铁片儿、猎狗,达志桥的菜刀队…
有的人说了,啥玩意啊,就砖头会、棒子队的,这都是啥玩意吧!
其实搁李学武这来说,都是纸老虎,吓唬人玩的,他就不信砖头棒子能比手枪好用。
当然了,他当然可以这么说,普通老百姓,普通青年自然是没有这份武力的。
混迹于京城车站的砖头会,就是用茶叶包包着砖头,打仗的时候用砖头做武器。
棒子队也不是狼牙棒,就是报纸裹着擀面杖。
我这么说你当然觉得可乐,但真实的打架现场,手里的武器装备其实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你要说叉子,这当然有,保有量还真就不少,一般的顽主必定会给自己准备一把。
但是,叉子是管状或者三角口的,你拿着吓唬人,人家不一定信你敢扎。
一旦你扛不住劲儿扎了人,那口子不去医院都缝不上,哗哗淌血。
就有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死个把人那都是常事,哪年没有被扎死的。
你说顽主们打架凶狠,敢动刀子,敢扎人。
但从幸存者偏差的角度来说,你遇到的,拎着叉子的,基本上是没扎过人的。
这个时候小崽子闹腾,强力部门是有所收敛和钳制,但故意伤人事件是不会被允许的。
尤其是用叉子扎人,一定会抓你,甚至通缉你。
你想吧,这样的人,做下这样的案子,基本上就是东躲西躲,哪里还敢招摇过市。
顽主也是人,他们只是想混生活,可不想真玩命,似是小混蛋这般的毕竟还是少数,不然怎么活该他崛起呢。
不能动叉子,就只能是砖头、擀面杖啥的,就算是打破了脑袋,这些也不会被定义为凶器。
当然了,也有凶狠一点的,比如东四这边的铁片儿,看着像是砍刀,实际就是铁片子,备不住有几把真刀。
更狠的就是达志桥那帮人了,这帮家伙更敢玩命,心更野。
这些顽主的队伍基本上都不大,三五个人就差不多了。
再多,再多顽主大哥也养不起,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他们还都指着佛爷供养呢。
人数不能过多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强力部门对于案件的影响判断。
如果人数超过一定量,那代表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到时候黄干都“请”不动了,只能是阎王爷出手。
所以别把顽主想的太牛哔,去年在八九月份,被那些小崽子满大街撵着揍,用鞭子抽,你见他们有敢还手的嘛。
当然了,也不能说这些人弱不禁风,毕竟是存在于胡同的本土势力,真要是闹起来,也有狠人的存在。
尤其是这个时候,社会上的闲散人员越来越多,真就给了他们活动的土壤。
“我都说了,让你快点让你快点,你就蘑菇”
周小白使劲蹬着车子,不过这会儿已经快要没力气了。
身后罗云呼哧带喘地边蹬边喊道:“不就是迟到嘛,大不了我给于姐去道歉”。
说完又觉得不对,心里这么一合计,不忿地质问道:“今天是星期天啊!怪不得你这么积极!”
“还有!”
罗云使劲儿蹬了几圈,赶上周小白以后,侧着脸问道:“上周你应为啥哭还没告诉我呢,是不是你们俩那啥了?”
“去你的!”
周小白没好气地嗔了她一句,随后蹬着车子跟她拉开了距离,嘴里还强调道:“管好你自己得了,回头我就跟左杰说,你是个话痨!”
“怯”
罗云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脚下还是不敢耽误工夫,出来的晚了,准要挨说的。
她才不怕左杰嫌弃她呢,她应该嫌弃左杰才是!
不对,凭什么呀!
两个人处的好好的,凭什么就要嫌弃啊!
都是叫周小白说的,她自己得不到,就要把我的毁掉!
可恶!这个恶毒的女人!
罗云坏笑着追了上去,想要跟周小白继续嗔闹,可结果就是,一拐弯,正见着几个小子乱停车子,差点撞上。
路口这边,钟悦民几人正隔着不远处,望着东城一号俱乐部的宅院看热闹。
都听说了,以前的大顽主回归,四九城有头有脸的人风闻而动,都来凑热闹。
这些年轻人好的是什么呀,还不就是个热闹,顽主搭台子,老兵们就踅摸拆台子。
老兵们爬梯子,顽主们便要耍坏撤梯子,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今天都知道顽主们在这聚会,那自然是有热闹可看得。
你问钟悦民?
他当然不是来找事的,他的队伍还都很年轻,就是好这个热闹,跟谁也没仇没怨的。
除非是碰上老兵们公认的坏蛋,人人得而诛之的那种,否者他们才不稀得出手搀和呢。
不过也是凑巧了,袁军说这里背风,少有人来,便都把车子停在了这里。
可今天周小白两人为了赶时间,偏偏就走了这条小路,结果就是一个没看见,两台车子直接撞在了一起。
“哎呦!”
罗云得亏看的及时,捏了手里车闸,可惯性的作用,车子跟周小白的碰在一起,还是摔了。
这寒冬腊月的,又是砖石路,就算棉衣穿的再厚实,一屁股墩坐下来,还是疼的够呛。
钟悦民等人瞧见有人摔倒本来是要看热闹的,可这么一瞧,哪里还顾得着乐,赶紧跑过来搀扶她们。
罗云这个小暴脾气啊,被袁军扶起来,气的就要扇他们巴掌。
好在是年轻小伙子闪的快,不然就得吃个响。
“哎!”
袁军脸一冷,指着她叫到:“我可是好心做好事,你别不知好歹啊!”
“谁不知道好歹!”
罗云被周小白拉着,可还是瞪着眼睛叫嚷道:“不是你们把车子横堵在这,我们能摔倒?!”
“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
钟悦民瞧见姑娘以后已经动了心思,这会儿哪里会让袁军跟她们僵持起来。
嘴里一边说着抱歉的话,一边解释着自己的不注意,还贴心地问了两人受伤没受伤,要不要去医院。
周小白实诚些,更不愿意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所以这会儿接了自己的车子,摇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帮助。
罗云瞪了她们一眼,有心再骂几句,可周小白担心上班迟到,已经拉着她要走,只能狠狠地瞪了几人。
“哎!去哪儿啊,我们送送你们吧!”
钟悦民笑着招呼了一声,就要去推车子,可见两个姑娘越走越快,都不上车子了。
他嬉笑着打量两人的背影,尤其是那个安静的姑娘,白,嫩,还有我见犹怜的独特气质,这是他喜欢的类型。
喜欢的就要追,再不追就不见了!
钟悦民几人都是愣小子,坏小子,也不怕人家拒绝,已经推着车子追了上来。
还没等他们追上人呢,就见那两个姑娘是奔着那处大宅去的。
也许是上了大街,也许是到了单位门口,两个姑娘再没有了紧张神色,说笑着推了车子进的大门。
而凑巧的是,钟悦民正瞧见那卡着小手枪的保卫帮着两人推车子,打招呼有说有笑的。
他有些发楞,打量着这处大宅,也没听说这里是什么紧要的部门,或者部队上的衙门啊。
他爸的职务就不低,袁军他爸也是一样,四九城里有数的大院他们都知道。
眼巴前这一处还真就让他们为难了,按道理来说,依着几人的身份和关系,这样的院子也不是不能进去转转。
但前提是人家得认他们,认他们说出的关系和背景。
或者胡编乱造说找人,依着他们的口条蒙混过关并不困难。
钟悦民犹豫的这会儿工夫,大宅的进车门已经关上了,那保卫也重新回了岗亭。
袁军见他犹豫,一踹他的车子,歪头示意了一下,让他冲。
反正又不会出什么事,让进就进,不让进就走,还能挨打咋地。
钟悦民目光扫过几人,顿时有了自信,推着车子便上了门。
这会儿保卫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冷眼看着这些小崽子近前,手已经按在了警报器上。
“您好,我们想进去找个人”
钟悦民倒是看出了门口警卫的警惕目光,用最无害的表情跟对方套了近乎。
保卫却是个二百五,这会儿也不搭理他,就是瞪着眼睛看他,尤其是车子前轮,前面一点就是一条警戒黄线。
钟悦民见他不说话,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也见着地上那条黄线了。
也许是不懂,他也没敢冒失,车子微微后撤,让出了好大一块空间。
而门岗里的保卫目光这才看向了他,又看向了前方,丝毫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袁军见这警卫这么牛气,皱了皱眉头就要进去理论,却是被钟悦民给拦住了。
吵架解决不了问题,更不想给那两个姑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哥们,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进去转转”
钟悦民很坦白地说了实话,一副我不骗你,你也别不搭理我的意思。
门卫瞅了瞅他递过来的香烟,撇撇嘴,从兜里掏出一根华子卡在了耳朵上。
这是早晨李处长来时扔给他的,今天这个哔装的太及时了。
门岗警卫不是别人,正是东北张万河的大公子张大勇。
这小子腰宽体圆,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子,穿上军大衣,扎着武装带往这里一站,一般人真不敢跟他招式。
你就看他那大手爪子吧,呼脸上都能把人大迷糊了。
反正钟悦民不敢硬闯,他就怕这样单纯的兵。
刚刚他给保卫让的是红梅,已经算是普通烟里顶有面儿的了,一般人他还舍不得呢。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里的保卫抽华子?!
甘霖娘!
逗我玩呢是吧!
要装哔也不用这么刻意吧,他爸在单位的时候也抽不起这玩意儿啊!
只能说人家是真瞧不起他的客气,更不想跟他搭关系。
“同志,我不进去,但你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单位行了吧?”
钟悦民晃了晃脑袋,认真道:“我们都是西城大院的,要真查你这单位也不难,无非是多跑几步路”。
“当然!”
他示意了漆黑的大门,打量着保卫道:“如果是保密部门那就算了,就当我们没来过”。
“这里是单位俱乐部”
张大勇见这几个小子真不走,一会赵老四出来又要说他,只能催促道:“这里不对外”。
“不对吧?!”
袁军指了指大门,瞪着眼睛问道:“刚刚我们明明见着两个姑娘进去了的!”
“那是内部职工”
张大勇面无表情地从岗亭里走了出来,往他们车子前面一站,跟特么熊瞎子似的。
你说袁军敢砍人,挎包里揣着菜刀,可他见着这样的壮汉也胆颤。
没个不胆颤,怕他腰上的大五四是一方面,丫的从岗亭里出来还拎着一条一米多长的胶皮棍子。
他们见识少,没挨个这玩意儿揍,也没见过别人挨揍,但他们不傻。
小孩胳膊粗细的棍子,啥材质的砸身上都够一呛啊。
更遑论是在这大汉手里,跟特么拎擀面杖似的。
钟悦民觉得这棍子抡自己身上,都能把自己送走,明天家里就能吃席了。
所以这保卫往前走一步,他们就忍不住往后退一步,直到离开了黄色警戒线。
钟悦民几人站在黄线外,看着那警卫重新回了岗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今天可是丢了大人了,追姑娘没追到,给人家客气打招呼又没赶了出来,连烟的面子都不给,这得是多大的意见。
可以这么说,看着面前的漆黑大门,钟悦民很不满意,但他不敢闯。
就凭借养的起门口那壮汉,这内部性质的俱乐部也不是一般的单位。
哎!说来也是巧,无巧不成书。
钟悦民等人站在黄线外为难的时候,正往这边来凑热闹的李援朝等人撞见了。
“艹!正找你呢!”
李援朝笑着骂骂咧咧地蹬着车子过来,一捏闸,逗笑道:“上次特么骗我们去劳动,我真想尅你!”
“尅吧,我绝不还手”
钟悦民垂头丧气,满脸的生无可恋,一副我随时都想死的模样回了他的话。
李援朝这会儿也诧异了,顺着钟悦民的目光往前面瞅,原来是一处大铁门。
“艹!看啥呢,我特么还以为你看姑娘的!”
“唉你不懂”
钟悦民就能整这出儿,痞子劲上来了,特能演。
李援朝好笑地撑着车子支腿站了,逗笑问道:“你爱上了大铁门?还是那门卫?”
钟悦民无语地看着他,直想说我爱上了撕你嘴!
袁军撇撇嘴,觉得今天特没劲,示意了那处大宅道:“被迷花眼了,要追的姑娘进了大院,追不成了,相思病”。
说完好笑道:“你们来的早,发现及时,不然就要转神经病了”。
“哈哈哈”
李援朝等人大笑出声,下了车子示意大黑铁门问道:“什么单位这么牛哔,还能挡住咱们得脚步”。
“不知道”
钟悦民观察着,道:“说是内部俱乐部,可我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处啊”。
“嘿!你要这么说”
李援朝左右撒么了一圈,道:“我也没听说啊,啥单位的俱乐部?”
说完目光看向了身后的小伙伴们,可他们俱是摇头,更不知道这里是啥单位了。
“看着那警卫挺唬人的”
钟悦民嘀咕了一句,随后道:“算了,大不了我等她出来再说”。
“这天气,你在外面等着?”
李援朝用看傻哔的眼神看了钟悦民一眼,随后观察了一下,道:“这院子好像是跟顽主们聚会的 说完扫了一眼门牌号,这才抬了抬眉毛,给钟悦民说道:“甭害怕,能给顽主搭桥的,又能是什么牛哔俱乐部!”
“走!”
李援朝是真的猛,一挥手,给钟悦民说道:“这是偏门,咱们不管他,去正门,我带你从那里进!”
还真就是这股子闯劲,不然也不会闯下这么大的名头,在老兵圈子里,他可是个头面人物。
尤其是今天,好多顽主在这边聚会,真要是让他掀翻了对方的架子,这名头可就更响了。
他才不在乎这里是什么衙门,或者什么俱乐部呢,真要是衙门的俱乐部,那他更有资格享受了。
今天他就要带着兄弟们进去玩一玩,耍一耍。
后世有一种说法,年轻的光棍那么多,没有工作没有钱,真要是娶不上媳妇,到一定岁数就不能凑在一起抱团生活,乃至是养老吗?
太科学,太正经的理论无从知晓,更不知道应该从哪个方便去讨论。
或是伦理,或是社会,或是经济。
但在江湖上有个比较说的通的缘由,那就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还好,可只要无所事事的男人聚在一起人数超过三个,就会自动诞生一个点子王。
要是一大群无所事事的男人聚在一起…
某年某月某日,沛县。
刘季、卢绾、樊哙、夏侯婴、周勃、任敖等人聚在一起无所事事地喝酒扯闲蛋。
突然,刘邦站起身,挥手惊喜道:“我有个点子…”
得!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所以江湖规矩,只要无所事事的男人聚在一起超过一定的数量,准得出事。
东城一号俱乐部大门口,周常利站在台阶下同来找他的各顽主们打着招呼,寒暄着,同时也在解释这段时间去干什么了。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周常利还算是很收敛的,并没有说出具体的工作地点,也没有说出工作单位,仅仅是介绍了一些工作性质相关的内容。
可杨帆大海,不正是这些少年们的梦嘛,那首歌不就在耳边回荡,大海航行靠舵手 这边正在说这话,却见一队老兵们来势汹汹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所有顽主大哥们均是停止了话语,并且往周常利身边靠了过来。
今天是周常利搭台子请地面上的大哥们喝酒,有人来砸场子,自然是坏了所有人的面子。
见着大哥们出头,那些顽主们也都扔了手里的烟头聚了上来,肾上腺素猛增。
不过来是来,李援朝等人丝毫没把这些顽主们当回事。
去年八月份那场喧闹犹自在耳边回荡着,那时候他们把顽主们打惨了,这会儿还牛气着呢,很是瞧不起这些乌合之众。
张海洋等人自然地与顽主们对峙在了一起,各分东西,堵在了俱乐部正门前。
李援朝却是没搭理这一茬儿,揽着钟悦民的肩膀就往台阶上走。
钟悦民这会儿是有些不自在的,心里隐隐觉得李援朝是拿他当枪使了。
可已经被对方架在了这里,要是这个时候退缩,不仅仅是丢面子的事,还要得罪了李援朝,以后就没法在圈子里混了。
他回头瞅了袁军和郑童一眼,示意两人别跟上来。
可事已至此,袁军和郑童哪里敢让他一个人跟着李援朝往里闯,真出了事,谁都保不住他。
尤其是这会儿台阶下的场面更加紧张,顽主们已经把过来的老兵们团团围住了。
到底还是顽主们多一些,今天是四九城顽主聚会,老兵们可没有提前组织。
郑童有些紧张地看了 这些人的动态全都被门口保卫看在了眼里,手里早就按下了警报器,全俱乐部除了门岗,其他保卫都在往这边赶。
赵老四就在门房里,看见形势不好,内部电话直接连通到了于丽办公室。
于丽也是刚忙完回来,不敢影响了李学武工作,赶紧接的电话。
可电话里赵老四的汇报差点让她骂人,当赵老四解释过后问如何处理,她有心直接下命令。
可又想起刚刚,忍不住看了看李学武的表情。
这个时候的电话机就不要说什么保密效果了,就差跟广播比高低了。
所以赵老四的汇报,李学武一定是听见了。
于丽见李学武没说话,但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便知道如何回答了。
她只有一句,那便是:如果什么人都能来闹,那咱们以后还要不要开门了,你们保卫科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赵老四的回答也很简练,只三个字:知道了。
这边撂下电话,紧急集合过来的保卫们手里均是拎着防暴警棍,另一边还有几个防暴盾牌。
也真是钟悦民今天不走运,正门门卫依旧是不搭理他们的招呼,更没给李援朝表明身份的机会。
只见赵老四冷着脸走出门,也不看周常利的脸色,更不听李援朝的主动解释身份。
他就挥了挥手,然后背着手挺直了身子站在正门前,傲然地看着台阶上将要上来的李援朝等人,以及台阶 “杀!”
军大衣、冬棉帽、武装带、黑軍勾,手里拎着防暴胶棍,差不多都是膀大腰圆的东北大汉,如下山猛虎一般喊着号子。
这些人从门口小跑着涌了出来,三人一队,不管面前是谁,盾牌手往前冲下来,身后两个人抡起胶棍劈头盖脸地就往下打。
保卫其实不是很多,也就十八九个人,组成的小队也就六组,可气势上完全压倒了 “我爸是…”
“是你妈!”
也不知道是谁,见着场面难以控制,要报出身份背景,可那些保卫哪里管他们的爹是谁,问问你妈去吧。
所以场面不是很乱,乱的是台阶下的这一面。
赵老四就背着手站在那,风淡云轻地看着保卫们按照训练动作往下清人,胶棍打的恰当好处。
倒不下,但喊疼,抱头鼠蹿,狼狈不堪。
这一刻,台阶下的顽主们大受震撼,真难得一见专业的打架是如何行动的,今天是开了眼界了。
不仅仅是他们愣住,就是周常利也不敢相信,赵老四会派出保卫们跟这些老兵动手,甚至都开始清理站的比较靠前的顽主们了。
没办法,顽主们赶紧闪开,给了这些老兵逃窜的机遇,要是再不给他们让口子,这些人备不住要掏刀子了。
实在是打的太疼了,这些老兵再牛哔,再嚣张,也受不得胶皮棍子的苦。
一时间哭爹喊娘,叫嚷的声音刺透耳背,好像要杀猪一般。
有了逃跑的口子,这些人跑的是真快,就恨爹妈不多给生两条腿。
李援朝这小子太贼了,瞧见那些保卫出来的时候就往旁边跑了,跳过石狮子,踩着花坛边上跳走的。
而钟悦民等人也不慢,还是郑童眼镜被打掉耽误了,袁军肩膀挨了一下子,差点打跪下他。
这些人逃走,顽主们避让,大门前一片肃穆安静。
周常利满眼震惊和苦涩地看着台阶上,大门前背手站立的赵老四。
他有些懂了赵老四坚持留在这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