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初阳的晨光投洒到荷花的青叶上,清透的湖面上,嫩粉的荷花在夏风中轻轻颤动,一一举起晶莹剔透的绿盖,静静凝望去,仿佛一群身着红裳绿裙的婀娜美人。
这静美的荷花池是这太子府中最美的地方,每到盛夏,贞儿都会得了空闲静坐在池旁,什么也不去想,只是单纯的欣赏这伊人的景色,洗去内心的浮华。
不知几时,忽然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贞儿的眼睛,耳边响起显然作怪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贞儿的嘴角处自然的牵起一丝柔笑,一只手抚向了捂住自己眼睛的温手:“都多大了,太子怎么还玩不腻呢?”
朱见深放开了手,一脸灿笑的坐到贞儿面前:“只因是你,我玩多久都不会腻的!”说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副放松愉悦的神态。
“殿下的功课都做完了吗?”贞儿询问道,只因皇上每日都会给朱见深留些功课并且开始聆听朝政了。
“恩,刚看完了父皇批阅的奏折。”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直冲着远处的贴身太监怀恩招手。
只见怀恩手里端着个银盘,上面放着两只剔透的白玉碗,朱见深亲自把一只白玉碗放到了贞儿的面前,亦满眼尽显绚丽柔光:“这是皇祖母刚刚送来的冰燕窝,说是能降暑又养气。”
贞儿刚要开口推辞,朱见深倏地抢言道:“老规矩,你要是不喝,我也不喝!”
贞儿只有无奈的轻叹着气,乖乖的喝下燕窝羹。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赏食,朱见深都要与贞儿一起享用,而朱见深对付贞儿的唯一办法就是,她不吃,他也不吃,也就是这样,贞儿的吃穿用度是这太子府中的奴婢里待遇最好的,甚至都快达到了太子妃的用度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特殊的待遇,贞儿也是这些奴婢里,容颜保持最好的一个,宛如十八的年纪,但贞儿从不在乎这些,毕竟欣赏她的人,已经走出了她的生活。
怀恩端着空碗退出了荷莲池,朱见深故作神秘地看向贞儿,然后把手伸向了腰间:“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贞儿连猜都不去猜:“不管是什么,殿下给奴婢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奴婢很感激殿下的抬爱,您还是把东西赏赐给别人吧!”
“给了别人就是浪费,我就是喜欢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你。”说着,他走近贞儿面前,强势地命令着:“把眼睛闭上!”
贞儿知道,朱见深向来就是这样,如若不顺从他,他可是会跟自己执拗到底的。
她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心里猜着,定不外乎又是些玲珑玩意或是金银珠钗之类的东西。
忽然,贞儿感觉到朱见深的手指温柔的轻抹着自己的脸颊,瞬间,一袭淡淡的桃花香气沁入鼻中。
贞儿不解的睁开眼,只见朱见深一手拿着个精致的胭脂盒,另一只手轻柔地涂抹在自己的脸颊处。
贞儿轻笑着,原来他的神秘礼物竟是一盒胭脂。
朱见深心满意足地看着贞儿的脸颊,很是欣赏自己的杰作,笑眼汪汪地痴语着:“贞儿,你真好看!”
是的!!
打从朱见深十四岁那年,他的个子超过了贞儿后,就再也没叫过她姑姑,而是只叫着她的名字,起初时,贞儿还真有些不习惯。
贞儿睇睨了朱见深一眼:“奴婢早已红颜迟暮了,哪里还配得上‘好看’一词!”
朱见深把手中胭脂盒上的宝石镜对准着她:“谁说你红颜迟暮了!你看,就是天上的仙子也不及你一根毫发!”他说的认真,让贞儿有微微的窘羞。
她看向宝石镜中的自己,胭脂的樱桃红,均匀的晕染在脸颊两侧,像个有生色的娇羞桃花似的,贞儿有些羞愧的拿起袖中的丝帕,想要擦掉脸上的胭脂:“这抹的也太红了些。”
瞬间,她手中的丝帕被朱见深抢了过去:“一点也不红,这样才好看呢!”
贞儿又急又羞地想要抢回丝帕,毕竟这样的妆容已经不适合她了,让那些宫人看见了,只会笑话她。
朱见深把丝帕举过头顶,任贞儿怎么垫脚去抢,都是白费力气。
霎时,贞儿一个没站稳,跌进了朱见深的怀里,他们四目相对,只见朱见深的眸子里有一瞬的怔愣。
贞儿忙慌乱的想要逃出朱见深的范围,但不待她站稳,突然腰间有个霸道的紧箍,让她实实地贴进了他的怀里,贞儿慌瞪着眼睛看向他。
她试图挣扎了两下,却发现她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贞儿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朱见深早已不是几年前那躲在她怀里的孩子了,他的力度已经不容她控制了,并且他此时眼里的柔情让她着实看不懂,只疑惑他为什么这样凝视着自己,甚至他那份炙热让她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太子殿下,奴婢不擦掉胭脂了,能------”
倏地,没待贞儿说完,毫无征兆的柔吻瞬间侵袭到了贞儿的唇边。
贞儿豁然惊异地睁大了瞳孔,身体瞬间僵硬,内心狠狠地倒吸了口凉气。
然而近在咫尺的朱见深却轻闭着眼眸,长而疏卷的睫毛有微微的轻颤,唇角的温柔有淡淡的青涩,他并未深吻下去,而是就这样暧昧地吻着她的唇角处。
天若如水,熹微晨光,一梦淅零,暗香扑鼻,眼前迷妙的画面旖旎如醉,直教人羡慕这绚丽的画卷。如若不知者,真个教人为这对相吻的恋人艳羡不已。
倏然,一个微轻的脚步声霎时让贞儿清醒了过来,她用力的推开了朱见深,目瞪着惊异的眼睛看着他。
朱见深的嘴角牵起了个灿漫的俊笑,眼里的温柔更是肆无忌惮地注视着贞儿。
她慌乱之余看向传来脚步声的地方,但却未见着任何的人影,难道是她听错了?她只希望如此,毕竟被人看到了,不知又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贞儿看向了朱见深,然而他却一脸无关紧要的样子,这让贞儿又气又无奈:“太子殿下,这样小孩子的事情不许再做了,被人看到了,终是不好的!”
朱见深不服气地强调着:“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者说,就是被人看见了又能怎样,你是我一个人的贞儿,除了我,谁都没权利说你的不是!”
贞儿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欣慰,反而是沉沉的无可奈何,她无法跟他解释这宫中的眼线是何等的恐怖,并不是他所谓的一句‘权利’就能操控一切简单的局面。
然而朱见深并未看懂贞儿的担忧,他把丝帕递到了她的手中,莞尔一笑,但眼里的认真却不容忽视:“贞儿,你可是我第一个吻过的人,所以你永远都赖不掉我了,这辈子,你的幸福就注定由我来保管,我答应你,绝不会让你掉一滴眼泪!”
贞儿怔怔地愣在了原地,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而看向朱见深的神情更多的是探寻,她只想从他的眼里看到玩笑,因为这样的话只能是句玩笑。
然如,朱见深发亮的瞳孔里,没有一丝的杂质,灼灼的热情熠熠生辉地耀着她的眼眸,贞儿别过眼,不想再深看下去,她只当这是句玩话,只当朱见深如小时候一样,与她说着些莫名其妙的孩子话而已。
等贞儿再抬眼时,朱见深已经走远了,而那盒胭脂却静静地落在了石桌上。
她看向朱见深渐行渐远的背影,这才真正的意识到,他已经长得这样大了,不知不觉中竟已长成一位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了。
贞儿轻笑了一声,原来那豆丁的孩子,如今竟能环住她了。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