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渊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轻浅的叹了口气。

我把身子凑到了他的身旁，好奇的看着他，轻轻的拽了下他的衣角，说：“洪渊，讲讲嘛~~~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任何事情。你的父母，你的师父，你的一切一切。”

“以前我没给你讲过？”洪渊斜着黑亮的眸子看了我一眼。

“没讲过。”

“为什么没讲过？”

“可能是我没有问吧……”

我将脸转向一边，看着无边浩渺的沙海，热浪一袭一袭的扑面而来，汗水顺着额头从脸颊滑落。

贴在洪渊的身边，能感受到一丝丝的凉爽，这让我更想贴近他。

“你为什么不问？”洪渊微皱着眉头，认真的看着我。

我知道，他想了解我更多。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以前的我并不在意这些。”

洪渊垂着眸子，眼睛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哀伤，“你以前，不在意我么？”

“洪渊！你别岔开话题好么？我哪里有不在意你！你要是不想讲就不讲。你再不讲，我还不想听了呢！”我故意转过身子。

“讲讲讲，我有说我不讲吗？我真的怀疑，是不是女人都是妖魔鬼怪变的。怎么这么会折磨人。”

我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洪渊舒了口长气儿，看着远方的沙海，回忆说：“我师父，名叫洪诩。是一位通天彻地，智慧超凡的人。毕生精通星象，兵法，剑术，道术，是当时最为有名的阴阳家。就是这样的他，一生精明、聪颖，却终究为情所困。他自己评价自己，为情而生，为情而终。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师父就是放不下，明明其中的道理他都懂，为什么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洪渊看了我一眼，暖暖一笑，和我初见他时的笑容，一般无二。

他说：“我现在懂了，原来，自己的心有时并不由得自己。”

我抿着嘴巴，心满意足的靠在了洪渊的肩膀上。

他继续说：“我们门派，向来是一脉单传，祖师爷爷将毕生绝学毫无保留的传给了师父，师父又将毕生绝学传给了我的师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师兄在仙魔大战的时候，战死沙场。后来，师父将我抱回了鬼谷，养育成人。”

“仙魔大战？”我惊讶的看着洪渊，“世界上不会真的有仙魔吧？而且还大战了？这也忒玄幻了吧？”

“玄幻？”洪渊无奈的笑了笑。

“不玄幻么？”我问。

“我并不觉得玄幻。”

洪渊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个动作，和他失忆之前简直一模一样。看来，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变的。

“雪湛。你没有听过女娲补天的故事吗？共工撞不周山的故事也没有听过吗？那次战争那么壮烈，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我惊讶的看着洪渊。

“那不是神话故事么~~~”

“神话故事是哪里来的？并非捕风捉影。”洪渊看着我温柔的笑了笑，像邻家的大哥哥一般。

“就算有仙魔大战，那跟你师父又有什么关系？”

洪渊垂着眸子叹了口气。

“师父把我救回来，同时也救回来了另外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并非是普通人。不过，也可以说是普通人。”

“那女孩是魔和人结合而生的孩子。她像人类的孩子一样，善良，温柔，可爱。虽然和我一起长大，但是渐渐的，我发现她跟我不一样。她身体里有难以磨灭的魔性。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长越美，越变越温柔，从小丫头蜕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的样貌在变，身体里的魔性也在变。每逢月圆之夜，她都会忍不住想去吸食鲜血。起初是鹿和马，偶尔是羊，渐渐的，这些畜生满足不了她的欲望。失去控制的师姐就去村庄里喝人血，小孩子的血，最为甜美。这就是魔。”

“不能忍着么？”

“忍不住的，就像食肉动物要吃肉，食草动物要吃草。你让食肉动物改吃草，那不等于变相谋杀么。”

我点点头，洪渊说的的确有道理。

“月圆之夜过后，师姐又恢复成往常一样，温柔，善良，助人为乐。她尽量的积德行善，为自己赎罪，无时无刻都活在自责和罪孽中。”

我点点头，“这倒是像把狼养在羊群里，帮忙牧羊。”

“你倒是挺会比喻的。我师姐的确像是一头狼。狼早晚要回归狼群，因为格格不入。她的良心没有泯灭，每天活在痛苦的自责中，倒不如回去。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最后，师姐逃了，回了她该去的地方。可是师父不懂，不明白为什么师姐会走，他以为，师姐会永远陪伴在他身边。师姐走后，师父终日醉卧竹林，生不如死。那样的师父，我真的很瞧不起。我也真的不懂，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会那般没有出息。为了一个女人，活在醉生梦死中。”

我叹了口气，轻声说：“可能太爱你师姐了吧。”

“的确是太爱了。我师父只求师姐留在他身边，只要看着她，他脸上就会露出温暖的笑。很没出息不是吗？”

“到倒觉得你师父很痴情。”

似乎，眼前浮现了一个男子，衣袂翩然，醉倒在竹林中，望着高远的蓝天，思念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在得知师姐要出嫁的时候，愤怒的师父提着紫阳剑去魔界杀了个片甲不留，就为了让师姐回到他的身边。”

我惊讶的看向洪渊。

真的没想到，他师父竟然这么暴躁。

简直就是铁血真汉子。

“我现在还记得师父当时见到师姐的眼神，充满了愤怒，祈求和哀伤。师姐一身大红嫁衣站在血泊中，呆呆的看着师父。声音沙哑着问师父，‘洪诩，现在的你和魔有什么区别？’，师姐的话说完，师父就脱力跪在了地上。”

马车越行越慢，车夫似乎也在听洪渊讲他师父的故事。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回答的？”我问。

洪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师父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师姐，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不等他。”

“等他？等他干什么？”

“师父虽然白天喝酒，但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直在研究关于如何去除魔性的药物。只是，药物研究到了什么程度，我和师姐都不得而知。师父以为，他早晚会研究出来，然后让师姐脱离苦海。我那个时候，很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情感。不明白，为什么师父知道师姐嫁人了以后，会那么的激动。杀了那么多魔族的生灵。他一直教导我，万物皆有灵，可是自己却拿着剑，屠杀了那么多魔。”

“洪渊，你师姐怎么回答你师父的？”

洪渊侧过脸来看向我，温暖如风的笑了笑。

“她说，‘我嫁人就是为了忘了你。’”

“很沉重的话啊。”我说。

洪渊点点头，“当时我不明白。觉得师姐忘恩负义，师父就是天下最傻的大傻瓜。每天为了她彻夜不眠，最后，她竟然只是想忘了他。那时候，我真的很恨师姐。尤其是看见师父一边流泪一边笑的时候，我连我师父也恨了。”

“师姐为了让师父死心才选择嫁人的吧？只是我不明白，你师父干嘛要一边哭一边笑啊？明明那个女人想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