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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斤重的棺材,被悄无声息的推至地道,那地道上顶着的木梁滴水着,那是护城河渗下来的水,地上的泥土和着水与油,变成湿滑的油泥,而棺材就是被这般的推着,一路推到了地道的尽头,那是位于城墙的下方。
一个棺材、两个棺材,足足十个棺材,都被塞进地道中,这些棺材中又装着差不多三四万斤火药。
当城墙上方的八旗兵勇们在那里说道着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在城墙的下方数米一群地老鼠正在拼命忙活着,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快点、动作快点!接捻子时小心点!多扎两道绳……”
因为挖煤的时候,同样也需要放炮,对于放炮,这些矿工倒是再熟悉不过,只不过这一次那炮放的却有那么点“大”,足足几万斤火药,在他们看来,这甚至能把一座山炸平。
“再拿一截竹杆!”
半人高的地道内漆黑一团,只是凭着感觉在黑暗干着活,续好了装捻子的竹管,用油布扎好结口,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黑暗进行。现在没有人敢点油灯,所有人都是摸着黑凭着手感忙活着各自的事情,接炮捻、给炮捻套上竹管。
“成了!”
这边刚一弄好,那边人们便匆忙的退出去,生怕退慢了,会给埋在这里头,为了把这十口大棺滑到城墙下,这地道内足足倒了数千斤油。和着油的烂泥异常的湿滑,不时可以听到有人摔倒地声响。
可却没有任何人抱怨,现在他们已经办成了最后一件事,只要再点着那炮捻子,这京城自然也就给他们攻下了!
在家里正做着饭的秀宁,突然只感觉右眼又跳了数下,她连忙用手指按住眼皮。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今天跳的是右眼!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呸呸,你个乌鸦嘴,坏的不灵,好的来……”
话未说完秀宁只感觉伴着一声巨大的闷响,脚下地更是跟一阵剧烈的晃动。就连那桌子也跟着晃了起来。
“火药库炸了?快!赶紧派人去问问可不能炸坏了城墙……”
在那剧烈的摇晃中,险些没站稳脚的僧林格沁有些惊恐的对身边的随员说道。火药局就在城门边,几乎是附近紧贴着城墙,万一要是炸破了城墙……
那这京城可就保不住了。
下一瞬间,他只看到扑天盖地的黄尘从从东城方向升了起来,那滚滚的黄烟大有吞噬天地的念头。
从东直门方向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整个天空弥漫着乌黑浓密的烟雾,在那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那高耸的城墙完全为尘土所吞噬,数以千吨计的土石砖块被炸飞上了天,甚至就连那宽大的护城河中的水,也在剧烈的爆炸中,被炸飞上了天。
数万斤火药的爆炸,将城墙炸开了一道数十丈宽的口中,炸塌的城墙直接填平了护城河,那些早就躲在壕沟里的太平军的兵丁,在那烟尘还未散去的时候,甚至在那爆炸声还未落下的时候,便随着一片狂乱的呐喊,跃出壕沟,向前冲去。
在他们踩着炸开的城墙攻上城墙的时候,那城头上的八旗兵勇这会还处于惊骇之中,他们中的许多人被剧烈的爆炸炸没了魂,耳鼻流血的他们几乎是任由太平军将刀枪砍在他们的身上。
约莫袋烟的功夫,那吞噬半城的黑云开始消散,城墙上露出一个巨大的豁亮的缺口,中国最大城墙被炸开了、消失了,数以万计的太平军兵丁正源源不断的朝着冒着烟的山垛般的废墟顶上冲去……
京城破了!
刻钟前,当那一阵地动山摇似的震动传来的时候,那茶几上花瓶甚至被震落跌落在地,而奕訢根本没有时间去寻思那碎了的正德年间的花瓶值上多少银子,他根本就顾不了那么多。
在那一阵地动山摇之后,他立即冲了出去,大声的喊着。
“怎么了,怎么了……”
在王府里头,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就在他看到东直门方向升起的黑烟,心下涌出一阵不祥时,他快步冲出了王府。
“怎么回事?东直门那边怎么了?”
这时一个骑兵骑着马就像疯了一样直冲了过来,他几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王爷,城破了、城破了……”
那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的兵丁,几乎是在用撕心裂肺的吼声哭喊着。
城破了!
城破了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大家自然再清楚不过。
“什么?城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相比于周围的包衣们的满面死色,奕訢却是急着想要了解东直门那边的情况。
“王爷,全完了,长毛军炸开了西直门现在已经杀进城了。”
满面尘土骑兵几乎是嘶喊着说出了这句话。
“僧林格沁呢?僧林格沁在那?”
杀!
杀光清妖!
几乎是刚一杀进城中,提着太平刀的太平军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街上的人影,便一刀砍了过去,那双通红的眸子里,此时全都是狂热。
头系红巾的卒长,一边砍杀,一边大声呼喊着。
“杀光清妖,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杀光清妖!”
而在他的面前,又是一阵挥着刀枪冲杀过来的清军,不,准确的来说是一群老人,他们的手中挥着刀枪,身上的号衣早都洗退了色。
“杀啊……”
尽管这是一群老人,可这会他们却也成了一群兵勇,他们之所以不惜一切的挥刀拿枪的砍杀着冲进城来的太平军,只是为了保护城中的家人,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对于这城内近百万旗人来说,除了以命相搏之外,他们再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城破了!
在城破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凝视着那被硝烟笼罩着的京城,林凤祥的神情显得极为凝重,此时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野心,甚至也没有了激动,只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的胸膛中弥漫着。
“崇祯十七年,那吴三桂引清妖入关,我汉人失之京城两百二十年,他清妖奴我汉人两百二十年,杀我汉人岂只千百万,今日,我太平军奉天王之命,讨以清妖,林某克以京城……你我都是汉人,我等身为汉人又焉能忘记国灭之仇,焉能忘记祖宗被杀之恨。林某不才,他日北伐时即以立誓,不复此仇誓不为。”
在道出这些话语的时候,林凤祥只感觉到泪水在他的脸上慢慢落了下来。
“……两百二十年……可咱们终于到了这一天。咱们汉人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仇非报不可。今个我天国天兵要撕开这座城。不仅要诛杀清妖酋,还要杀尽这城跌的大小清妖。他们的先祖杀我祖先万万人,今日纵是我等杀尽城中之妖,纵是杀他个鸡犬不留,不过只是取回一些利息罢了。你们——愿意跟着林某为我汉人报此血海深仇否?”
此时,林凤祥甚至不再像过去那样,自称为“本丞相”,这时随着京城的城破,随着数万太平军涌入这座城市,他的心中却弥漫着一种空前的使命感,这种使命感是身为汉人要为汉人复仇使命,当然,对于在坐的诸人来说,他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这一路上他们杀的清妖还少吗?而现在他们要杀的却是真正的正牌清妖,这一路上杀去的清妖大都是汉人,而这城中却住着百万清妖,杀光他们!
“血洗京城。杀尽清妖。”
底下又是一阵附声和,虽说声音不大,但是却更显的寒气逼人。
听着众人的呼声,林凤祥又是一笑,他冲着众人说道。
“待到咱们血洗京城,杀尽清妖之后,这京城自然也就是咱们太平军的京城,到时候,咱们也和那清妖一样,人人都在京城里头分上一处大房子,生老病死全都有天国朝廷管着……”
当然,这指的当然不是普通的兵卒,这种诱惑是讲给在座的人们听着的,那京城里是什么模样?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可即便是不知道,却能去想,这京城里头住的是什么人?不都是王公贵族和官老爷们吗?他们住的房子又岂会差了!
“那是自然,到时候林丞相非得住进这王府里去!”
“可不是,凭着林丞相夺下京城的不世之功,到时候天王又岂会亏待丞相!”
在众人附和声中,身为副丞相的曾立昌那强笑着的脸上却闪过一道阴霾,在他看来,原本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原本现在应该是他站在林凤祥的位置,向众人说道着这番话语,但是现在,这些全都变成了林凤祥的,甚至就连那王爷之封,也变成了林凤祥的了。
这京城是林观祥打下来的!
不,如果没有他曾立昌的话,他林凤祥又岂能打到京城的城墙下,没准现在已经在清妖的数路围攻下死于静海或者仓皇南逃了。
可现在!
他林凤祥非但夺了这下京城的不世之功,甚至就连那王爷之位,也为其所夺,现在听着众人咐和与马屁,曾立昌如何能不难受,就在这里,却听到林凤祥对他说道。
“副丞相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岂敢岂敢……”
嘴上称不敢,面上尽是恭维之色曾立昌的心间一恼,厉声说道。
“杀,杀光城中的清妖!烧,这城里头清妖不下百万,以本丞相看来,非得焚城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