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佟婳嘲讽，展老爷子的眼神微微凛了凛。
不过只是一瞬而已，之后，展老爷子就重新恢复了笑颜，虽然那笑里，满满的都是戏谑算计，还不如无。
他转着轮椅，一点点的靠近佟婳。
轮椅的车轱辘碾压过地面，吱呀的声音，在封闭的石室里，阴冷的瘆人。
“年轻人，说话别太刻薄。”
“呵……”
对上展老爷子浑浊的眸子，时凌兮冷笑。
若是她说上几句话，就算刻薄了，那展老爷子所做种种又算什么？那些个受他折磨枉死的孩子，那些个被破坏的家庭，他们又算什么？
就展老爷子这德行，还好意思跟她说刻薄不刻薄……
他配？
为了褚易，这些话佟婳没说出口。
不过，她的讥讽和不屑都在明面上，展老爷子看的出来，但他不在乎。
“知道你不喜欢我，那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我知道你是心善之人，你和老三又有些交情，我希望你能帮助他，把他治好了。”
“我们之间的事，不用你来说。”
“我有方法。”
看向佟婳，展老爷子勾唇。
“你给我的药方子我看过了，虽然不错，但是你我都清楚，那并不能根治老三。但是，按照我的方子来，就可以根治他。”
“又想要我的孩子？”
佟婳语气戏谑。
闻声，展老爷子笑了笑，“你对我的偏见太强了，不过我不怪你，但是这次，我真的没想动你儿子，我也不想要他们的命。老三身上的血，已经被我放了许多，你可以过去看看他现在的状态。等你看完了，我们再商量如何医治。”
“你放了他身上的血？难不成你想换血？”
“去看看吧。”
展老爷子没有正面回应佟婳。
但是，从他冷漠却带着一抹欣喜的神色里，佟婳已经找到了答案。
“荒唐，那可是你亲儿子。”
换血……
眼下这种情况，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和条件，去实现展老爷子这种疯狂的计划。退一步说，就算技术条件成熟，褚易的这种病，也不是单纯通过换血，就可以治好，能够一劳永逸的。
什么都不考虑，什么都不想，就开始先给褚易放血……
他疯了吗？
冷冷的抛了一句话，佟婳绕过展老爷子，快步去了褚易身边。
她直接动手，把吊着的褚易放下来。
展老爷子没有阻拦。
褚易失血太多，意识也渐渐模糊，被佟婳揽在怀里，他迷离的眼神里缓缓露出一抹笑意，“是我莽撞了，让你担心了。”
“先不说那些。”
褚易这次独闯虎穴，铤而走险，的确有些莽撞，但是他们收获也不算小。
佟婳并不怪褚易什么。
而且，现在根本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拉过褚易的手腕，手指附在他的手腕上，佟婳为他诊脉。
褚易的身体状况本就不好，之前又中了毒，整体状况更糟了许多。展老爷子给他放血，虽说也放出了一部分毒血，减轻了毒对他身体伤害，可是，放血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眼下褚易的身子，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展老爷子够狠。
佟婳收回手，扶着褚易的肩膀低喃，“撑着点，我为你施针。”
“不用为我费力气。”
褚易摇了摇头，与佟婳四目相对，他眼里全是坦然。
活着，是他所希望的。
但死他也不畏惧。
“他来了？”
褚易没有提名字，但佟婳知道，他问的是顾战骁。
佟婳眼睛眨了眨，没有回应什么。
但这个眼神，对于褚易来说足够了，顾战骁也来了就好。展老爷子固然厉害，可比起顾战骁来，终究少了几分骁勇。
有顾战骁在，佟婳想求一条生路，应该不算难事。
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微微舒了一口气，褚易轻声开口，“这辈子，我终究是欠你的，也欠你娘的。曾经我想过，要给你们争一条活路，可到头来，我所筹谋的一切终究只是一时虚妄，我帮不了自己，更帮不了你们，反而还牵连了你们，是我的错。他……”
褚易的目光，淡淡的瞟向了展老爷子。
“他所谓的治疗方法，是让你生下我的孩子，他要你为了救孩子而不惜一切代价。展家肮脏，没道理再拖你下水，死了倒也干净。”
褚易身体虚，话也很轻很轻。
佟婳心不断下沉。
在知道展老爷子要给褚易换血之后，她甚至想过，展老爷子会把她儿子绑过来，轮番给褚易换血。
可她没想过，展老爷子居然想让褚易和她生孩子。
他倒是敢想。
心里对展老爷子的厌恶更浓，不过，佟婳倒也没多说什么。
手撑着褚易，让他稍稍坐稳。
“病号就要有病号的自觉，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剩下的不用你管，你只管听话配合就好。”
“我一个将死之人，真的不必你这么费心。”
“我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话音落下，佟婳已经将银针拿了出来，她手中的银针快速落在了褚易的背上。因为展老爷子也在，危机四伏，佟婳下针的速度比平时更快许多，手腕轻旋之间，已经是几针落下了。
虽然速度快，但是她下针的手很稳，力度深度都把控的极好。
针尾旋动，似有嗡鸣。
“嗡鸣针？”
展老爷子看着佟婳下针，低低的问了一声，语气里颇有惊愕之色。
医典记载，嗡鸣针早已失传，而嗡鸣针搭配的九转天针，更是失传的绝技，百年之内根本没有人会。
佟婳怎么会？
她还这么小，怎么会有如此手段？
画江湖，就如此厉害？
思绪万千，一时间，展老爷子盯着佟婳的眼神，都更炽热了不少。
佟婳只当不觉，她稳定心神，把所有的精力都汇聚到给褚易施针上，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时间，展老爷子甚至看不清她下针的手法，只能看到一阵残影。
而且，展老爷子明显感觉到，褚易的脸色在变。
因为身上怪病，还有失血过度的缘故，之前，褚易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可现在……
红润！
他迷离的眼神，也在渐渐清明。
展老爷子瞧着，心下对佟婳的医术更赞赏更好奇，片刻之后，稍稍回神，展老爷子放声大笑，他抬手拍了拍掌。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