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天气阴,心情:未知。”
“我是厉炅,我还活着。
今天是从那片废墟下……什么都没有的棺材里爬出来的第4天。
好吧,其实还是有一本日记,两颗莫名其妙的圆球的……
失忆了,今天没有想起过去的记忆。
不过我爬出棺材的时候身上穿着冕服,遇到的好心人又告诉我我来的方向是什么王墓……我不会死了吧?
不对,我死了怎么会爬出来呢?
我还活着。
刚睡醒,又做了好多奇怪的梦,好像有很多东西要杀我,但是它们很没用,那种弱小,我在梦里都感到它们不值一提。
算了,还是不要嫌弃它们了,虽然它们很没用,但是梦里那种填充‘我’的感觉很好,所以或许它们是食物?
食物不需要很厉害,愿意给我吃就好。
话说……吃东西是梦里这样的吗?只要放出那些鲜红的自己,可我明明长嘴了,为什么不用嘴吃……
果然是梦吗?才会这么光怪陆离……”
笔尖一道道划过,昏暗下没有烛光,只有外界透进一点微薄的可怜的光亮,影影绰绰。
厉炅坐在木桌前的椅子上,他垂着眼睑,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头颅上未佩冠冕,红黑的冕服及地。
思考片刻,厉炅捏了一颗旁边果盘里正在蠕动,还往外渗猩红液体的“葡萄”,填进嘴里。
“咔咔……”他将那颗圆东西咬得嘎吱作响,眼神却一直落在桌上关注自己的日记。
笔尖继续划下去。
“爬出来的地方很荒凉,除了一片错位的碎片外,什么都没有,不过也挺脏的,幸好我在棺材里,没沾到脏东西,日记和衣服也干净。
我走了好久才找到这个村镇,本来想问一下它这里是哪里,再了解一些我不了解的事,但没想到村镇不和我说话,真没礼貌!
嗯,也或许它不能说话……也许吧。
这里的居民倒是愿意和我说话,它们很好,帮助了我许多。
刚接触它们的时候,我还担心它们会排外,会把我赶出去,没想到完全是多余的担忧。
我现在住所周围的邻居们也都很善良,我无家可归,它们就给我住所,食物,为我跳舞,欢迎我的到来……很热情,很好客。
我很喜欢它们。
就是有一点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它们太内向了,在刚见到我的时候,都有一些很过激,让我很不理解的举动。
比如突然跪下来磕头什么的……这是正常的吗?也许是吧,我不知道。
除磕头求我放过之外,它们总会有一些很过激的,类似于挣扎和反抗的举动,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嗯,现在也是这样,吃晚饭时,一个老太太就忽然把自己的头拧了下来,然后大喊‘我离您已经够近了’什么的,张牙舞爪地跑了出去,然后又回来,笑着给我递桔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种行为一直存在,我差点就要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了,不过大概是和我熟悉了,这种行为也在减少……
虽然怪,但可能是它们的风俗习惯吧。
我应该尊重它们。
话说,我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明天也该出去找工作了。”
写到这里,厉炅仔细回想自己遇到的人,在日记里又加了一句感谢的话。
这个村镇其实还是挺奇怪的,居民们实在太热情了。
厉炅想。
明明他来之前,这里就是个普通的村镇,没有任何喜庆的东西,只有一片灰败和古怪的麻木。
厉炅一来,不到一天,这里各种东西层出不穷,好客的热情席卷了整个村镇,四处载歌载舞,全是民俗的气息。
但奇怪也跟自己没关系,可能是这个好客的地方太久没有客人了。厉炅懒得想,他摘下头颅,认认真真把自己的脸擦干净,然后打算上床睡觉。
被提供给厉炅的房子很简陋,但很干净,是精心打扫过的……厉炅本身没钱,又不认识村镇里的人,他也没什么不满。
“吱嘎——”
脊背触及坚硬的床板,有点睡不着的厉炅又扒了一遍匮乏的记忆,想到自己爬出来的棺材。
那口棺材比床舒服,等赚了钱要给自己换一个棺材睡。厉炅躺在床上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咚!锵锵——”
没等厉炅把眼睛闭上,房间外忽然传出一声声嘈杂的乐器响动。
“发生了什么?”
厉炅不解,他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缓缓走向窗户。
这种音乐声只有他刚来的当晚听到过,这是又有生人来了吗?
“咔咔……”
厉炅推开旧窗户,木质楼房的窗户上只糊着一层破纸,推开时纸张摩擦声也跟着响起。
窗外天空暗沉,没有星星,街道却人声鼎沸,一盏盏红灯笼高高挂起。
“锵锵——咚!”
锣鼓声配合着快板声,带着骨片的装饰在篝火的映照下飞舞。
长手长脚的女人们脸上扑着白粉,裸着上身的男人全身糊满油彩,它们扯开笑容,在夜色下提酒游街。
由破布和竹编架出的鲜艳兽首在游街的长队伍,在人群边缘摇头晃脑,它们偶尔从撕开的巨口中吐出彩带和花生糖块……
而被这些人围在中间的,是一群神色好奇的青年,他们穿着长袖长裤,背着登山包,正拘谨地接过居民们递来的浅底酒碗。
外来人?
厉炅感到诧异,他多看了几眼,在和一个外来人对上视线之后,才“吱嘎”一声合上了破旧的窗户。
他在心底赞叹了一声。
真是一群善良好客又淳朴的人啊!
先前厉炅刚来时这些居民也是这样,使劲浑身解数让他感到宾至如归,这座村镇果然很热情好客……
此时,外面的街道上。
正被一群居民围住的人有男有女,他们都是徒步旅行的年轻人,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好客的氛围,很快放松下来。
其中放开了的已经上去找居民跳舞了,融入的非常好。
只有一个架着眼镜的人仍然忧心忡忡,难以放下戒心,他坐在火堆边,感到疑惑。
刚刚开窗看过来的那个居民眼睛好像是红的……戴美瞳了吗?
“方晟,去玩啊,很久没遇到这么好客,完全不排外的地方了!”
拍完锣鼓,和兽首合完影的朋友用手肘怼了怼架着眼镜的人。
“不……不了……我有点累,你们自己玩吧。”
方晟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把朋友推向一边。
嘈杂的音乐和欢迎声还在继续,烤好的,滋滋冒油的肉块被居民递到他手边,香气直往鼻孔里窜。
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
可他看周围,却总觉得很不对劲,而且……有一种在游戏里的即视感。
可是哪里不对方晟又说不上来,他看着开心起来的朋友,只能把那些怀疑都咽进肚子里。
怀疑说到底只是怀疑……
按理来说,“游戏”这种东西都出现了,他们这种喜欢徒步旅行的也该回家收心,免得死在半路。
他们一行人会出现在这里,可都是因为他——是方晟一直想来一场徒步旅行,所以在他成为玩家后,朋友们怕他留下遗憾,才组织了这场旅行……
现在找到的这村镇周围荒无人烟,他们已经露宿野外很久了。
方晟不好意思因为那么一星半点的怀疑,让朋友们跟着提心吊胆,甚至失去难得的休整机会。
“呼——”方晟缓缓呼出一口气,让自己靠篝火更近了一点。
最近真是有点体虚了,离这么近烤火还感觉冷,得注意一点,别生病了。
抛下担忧的方晟想着,放松下来,他低头去看酒碗。
酒液表面倒影上,密密麻麻的模糊眼球轮廓猝不及防撞进视野!
“啊!”
方晟惊叫出声,打翻了酒碗!
“铛铛!锵锵——”
音乐震耳欲聋,注意到这里的人很少。
“怎么了?方晟?”
旁边一个扎着鱼骨辫,脸上学居民涂上些白粉的女青年停下跳舞的动作,她走过来,担忧地抓起方晟的手。
被柔软干燥的手包裹着,方晟张了张嘴,忽然站起来,抓着那个女青年走到人群外,他压低声音将刚刚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紧接着,他紧张地抓了抓头发。
“慕慕,这里真的很不对劲,我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就这个啊?”
谁知慕慕满不在乎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她无奈地笑了笑。
“方晟,你在疑神疑鬼吗?我就说游戏对你造成的压力太大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慕慕,我亲眼看见……”
“可是你的面板提醒你了吗?”
慕慕娇俏地歪了一下脑袋。
“提醒……没有。”
对呀,进游戏会有提醒的,如果是在游戏里,怎么会没有呢?
方晟有些茫然,他原地思索片刻,最后看着慕慕快乐的笑脸,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多了,可能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对嘛!就算你莫名其妙又进了游戏,怎么可能我们也一起进来呢?我们中可只有你一个玩家。”
慕慕又拉起方晟的手,拽着他往人群里走,不知为何,方晟出神地望着她的侧脸。
在方晟眼前,一串密密麻麻的猩红警告频繁刷过,连着雪花和乱码,但他似乎一无所知。
“警告!检测到未知地域!”
“请玩家立即脱离!请玩家立即脱离!”
“警告!遭遇未知同化!”
“警告!游戏滋……滋……遭受……滋滋……未知…影响……滋滋……”
“警…告……滋……理智……”
“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