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生病(1 / 1)

睡在门口的侍女们打起了哈欠。她们睁眼一瞧,天光已经大亮,这才觉得不妙,急忙起身去屋里瞧。

“玲珑姑娘!”她们前呼后拥,大呼小叫,拥挤到了门口。

莫云潇意态朦胧,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一边打哈欠一边问:“怎么了?”

她的语气十分含混,显然是还没睡醒,侍女们彼此望望,各自长舒一口气。“小的们睡得跟死猪一样,怠慢了姑娘了。”一个侍女这样说:“大王一再叮嘱,不可怠慢了姑娘。”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踏着小碎步迎了上去,半是撒娇地说:“姑娘,小的们这几条小命可攥在姑娘的手里,大王那边还求姑娘多多遮掩。”

莫云潇淡淡的一笑,说:“我这一觉睡得沉,刚一睁眼就瞧你们站在跟前。你们照顾周到,不曾怠慢于我。我又何须替你们遮掩。”

这侍女格格一笑,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她打眼一瞧,见莫云潇神态疲倦,眼睛红肿,尤其是眼眶边隐隐还有泪痕。

于是她关切的问道:“姑娘,莫非你哭过?”

“啊?”莫云潇一惊,将被子裹得更紧了,连忙说:“没有没有。你一定是看错了!”然后慌忙转过了身去,说:“我还很累,你们先出去吧。”

侍女明明可以听到她有略微的抽泣声,但既然人家不说,自己也不好多问,只得应一声,转身离开了。

侍女们退出房间,就像一群小鸟似的在窗下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玲珑姑娘哭了?是为什么呀?”、“这有什么稀奇,之前来的姑娘们不都各个哭哭啼啼的,过不了两天就好了。”、“珊瑚姐姐,玲珑姑娘刚刚是怎么说的?”

“好了好了,你们别瞎猜了。”说话的正是刚才上前来询问莫云潇的那个侍女:“人家的事人家自有主张,要你们在这儿嚼舌根!把自己的差当好了,才是正事。”

莫云潇蜷缩在被窝里,一边听着她们的谈话一边流眼泪。她闭着眼,泪水却难以遏制的溢出了眼眶。她发现,自从自己穿越来了这平行宇宙之后,泪腺就变得十分发达,就好像要把之前二十几年的眼泪一次性补回来。

就在侍女们醒来前的一分钟,她才匆匆赶回来,还没来得及脱衣裳她们就都涌了过来。自己只得合衣钻进了被窝里去,幸好没有露出破绽。

这一夜让莫云潇精疲力尽,也倍感难过。此刻,她才能稍稍放松一下心神,于是疲倦的身体又拖着自己的精神再次沉入了那无边的黑色的梦里,尽管她的脸上仍然带着泪痕。

可是,这个梦是澎湃汹涌的。她这一艘小船那样在这汪洋之中来回激荡。狂风暴雨霎时而来,伴随着可怕的凄厉的呼啸。

她含着可怕的梦呓,额头汗水涔涔。她喘息连连,不断在这梦里挣扎。一会儿,她像跌进了冰窖里,浑身的关节都在打战;一会儿,她又像是在奔向热浪翻涌的火山口,一股热气盘踞在胸口,让她透不过气来。

“不!不……”她忽然一声呼叫,猛地从这可怕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她摸摸自己早已湿透的额头和胸口,再侧头看看透过窗户的那如血般殷红的阳光,原来又是一场噩梦。

她惊魂稍定,可是却是一身疲倦。她的身体就像是刚刚爬过山一样,从头到脚没有一块肌肉是属于自己的。

“玲珑姑娘,你醒了吗?”侍女珊瑚从屏风后走了过来。可她刚一过来便大惊失色:“呀!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莫云潇有些诧异,问:“什么怎么了?”

“你怎么……怎么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珊瑚忙走过来,用手背在她额头一搭,又忙不迭的叫起来:“呦!真烫!玲珑姑娘,你发热症了!”

“啊?”莫云潇吃了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四肢乏力、遍体生寒,确实是感冒发烧的症状。

珊瑚却不能迟疑了。“我这就叫大王去。”她说完便快步跑了出去。莫云潇精疲力尽,连叫她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不一会儿,果然听到了赵似的声音。

“不是说要好生照顾的吗?怎么会发热症?”赵似的语气既焦急又带着几分责备,跟在身旁的珊瑚连忙告饶:“大王恕罪,是小的们一时疏忽。”

“一时疏忽?哼!这顿鞭子权给你们记着,若姑娘无恙也就罢了,倘若出了岔子就加倍找补回来。。”他说着便已推门进来了。

莫云潇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干枯开裂,重重眼袋挂在一对明珠似的眸子下面,见到赵似,她正要挣扎着坐起来,但却被赵似制止了。

“快躺好。”赵似坐在了她的床边,然后替她掖了掖被角,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

莫云潇苦笑一声,说:“若我说不碍事,大王信吗?”

赵似有些猝不及防,楞了半晌才问珊瑚:“去叫大夫了吗?”

“喜鹊去叫了。”珊瑚回答道。

“只来了一个晚上,怎么会如此病重?”赵似像是在问莫云潇又像是自言自语。

“亏着大王挂念。”莫云潇顿了一顿,又说:“或许是我天生的劳碌命,受得了苦,却享不了福。”

赵似淡淡一笑,宽慰她道:“哪里扯得上这个,偶感风寒,常有的事。”

莫云潇侧头望了一眼珊瑚,说:“我生病是自找的,和珊瑚她们没有关系,望大王不要迁怒于她们。”

赵似和珊瑚都有点吃惊,不禁对视了一眼,珊瑚摄于赵似的威严,又急忙将头低了下去。

“好,我不罚她们就是。”赵似含笑答应着。

这时,屋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大王,宫里的刘太医到了。”

赵似忙站了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吩咐珊瑚:“将纱帘放下来。”

“是。”珊瑚应一声,便将莫云潇床前挂着的纱帘放了下来,可以起到一定的隔绝作用,维护了男女大防的传统观念。

莫云潇虽能透过纱帘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但相貌是看不清的,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卑职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大老远的将先生请来不胜惶恐。”赵似一边和他寒暄一边引着他绕到了屏风之后。

珊瑚早已准备好了两个凳子和一个卷起来的毛巾。凳子自然是给太医和赵似坐的,而那毛巾则是来垫莫云潇的胳膊的。“珊瑚,去给先生备茶。”赵似这样吩咐了一声,便将珊瑚支应了出去,

刘太医缓缓坐下,慢吞吞地说:“劳烦姑娘,将右臂放在这毛巾上。”

莫云潇便依言将手臂放了上去。赵似见到她的袖口是昨天穿的衣裳,不禁纳闷:“她睡觉不脱衣服?”可随后一想,又是一阵怅然若失:“难道她怕我趁她睡着之后再行不轨?唉,她对我竟然忌惮如此?”

老太医轻轻将手一搓,让手掌微微发热,才小心翼翼地落在莫云潇的脉门上。

老太医浑浊的眼珠一转,随即又微微点头。赵似见他点头,便问:“老先生,如何了?”

“回王爷,姑娘的病没有大碍。”老太医回答:“许是近期疲乏,又受了莫大的刺激,才会使风邪侵入。”

“哦,没有大碍便好。”赵似对老太医的话没有特别注意。

可莫云潇却是一阵着慌,心想:“这个老大夫还真有两把刷子,把脉能把出我最近受了刺激?”

老太医又是慢吞吞的站起身来,一边整理衣帽一边说:“老夫留下一个方子,重在固本培元。一日三剂,四天之后便可痊愈。”

“那就有劳先生了。”赵似对着老太医深深地作了一揖。莫云潇在帘幕后面也看得清清楚楚,也不觉感到一阵温暖。也不知怎地,她神经一放了松,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这次,她向一个很深很深的洞窟中坠落下去。这个洞窟深不见底,她就这么一直向下坠落。

“荷露!荷露!”她又一次听到了宋明轩的声音。她慌张的四下寻找,却都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直到她向下望去,这才发觉原来洞窟的最底是一片湖,而宋明轩的脸正映在湖面上。“不!不!”她奋力地摇头,想要抓住什么,但周遭是一片虚无,她无从凭借,只有无助的向下坠落。

“噗通”一声,她跌入了黑暗的湖水当中,宋明轩的影子也支离破碎了。在这几乎是失重的一瞬间,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大口喘着粗气,耳边传来啾啾的虫鸣声,屋里灯火摇曳。原来已经是晚上了。她伸手一摸脑门,手指全湿,自己又发了一身的汗。

“玲珑?”说话的是赵似。莫云潇呆了一呆,匆忙答应:“大王?我在。”

赵似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过来。他依旧坐在床边,含笑说道:“幸好你醒了,要我叫醒你还真有些不落忍。”

莫云潇有些慌张,也有些难为情,忙说:“奴家不过一小小歌姬,大王如何亲自来照料?”

“珊瑚她们,我不放心。”赵似笑着催促:“快起来喝药吧,待会儿凉了。”

“多谢大王厚爱。”莫云潇挣扎着坐起身子,接过了药碗。赵似怕她冷,便将自己的狐狸皮披风取下,披在了莫云潇的身上。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如此温柔且深情过,她忍不住多看了赵似两眼,才带着几分腼腆的神色,轻轻地呡了一口这药。

但也就是这一口,让她脑袋一阵发麻。这药说不上苦,但却是一种极为奇怪的味道,还伴随着非常呛人的气味。她连连咳嗽,几乎将整碗药都洒了。

赵似连忙接过她手里的药碗,一边轻抚着她的背一边问:“怎么了?很苦吗?”

莫云潇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勉强一笑,说:“没关系,我能喝下。”

于是她一手端起药碗,一手捏着鼻子,脖子一仰,眉头一皱,“咕咚咕咚”的将药都灌了下去。

“怎么样?好些了吗?”赵似颇为关切的问。

望着他这深邃且温柔的眼睛,莫云潇忽然有点忸怩。她含笑点了点头,说:“刚睡了一觉,好多了。”

赵似也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才又说:“刘太医说你的病是急火攻心,是在受了莫大的刺激之下才让风邪趁虚而入。究竟是什么事会如此激到你呢?”

“啊?”莫云潇吃了一惊,她原以为赵似没有很在意刘太医的话,现在看来是自己想错了,刘太医的每一句话他都认真听着。

是呀,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让风邪趁虚而入?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宋明轩。

她原以为自己的情敌会是哪个漂亮的大家闺秀,可没想到结果却是那样的让人哭笑不得,这个故事也太过荒诞不经。她宁愿自己永远都被蒙在鼓里,永远都不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想到这里,她又流下了泪来,忍不住将头埋在被子中幽幽的哭了起来。赵似坐在她的旁边,凝神望着她。

“玲珑姑娘,你的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那一定是悲伤的故事。”赵似也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愿对我说,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愿意对我说,我一定洗耳恭听。”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简王殿下。”莫云潇却将他叫住了。赵似又惊又喜,忙又转回身来,迫切的问:“你有何话说?”

莫云潇瞄了一眼放在几上的药碗,说:“劳烦殿下帮我把这药碗带出去。”

赵似双眉一挑,楞了半晌,但随即又哈哈笑了起来:“玲珑姑娘,你真是一个奇女子。”说罢,他就拿起药碗向外走去。

“殿下!”他又一次被叫住了。莫云潇冲他淡淡一笑,说:“谢谢你的照顾。”

赵似同样报以一笑,说了句:“早点歇歇着”就快步离开了。

往后一连几天,赵似都会亲自为莫云潇煎药、喂药,甚至要亲尝调羹,无比的用心。

在这几天中,莫云潇总是睡了醒,醒了睡,在梦中总能见到宋明轩,有时也能见到弟弟莫云泽。而这些梦无一不让她心力交瘁,浑身发汗。

直到第四天,她一觉睡醒,感受到窗外阳光明媚,自己的身体也轻盈了许多,不像前几天那样沉重了。于是她翻身下床,来到窗边将窗户支了起来,一阵含着栀子花香气的清风迎风扑来,轻轻的拍在她的脸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顿觉心旷神怡。

“我终于好了。”她这样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