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为什么？”曲娉婷的问话很模糊，很笼统，搞得武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曲娉婷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藏匿在心头一连串的问号：“人死了以后灵魂不应该也死去了吗？那所谓的鬼魂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小桐死了以后会化作鬼魂？为什么她的鬼魂会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为什么她的鬼魂要撒谎让你们送她回学校？还有，你之前在电话里说过的，为什么说我班上的两名学生发生的意外和小桐的死有关系？”

面对着这连珠炮似的问题，武云还是不知道该从何入手进行回答，只能先说道：“曲老师，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吧？我看你从刚刚开始也没怎么吃过，应该也饿了吧？”

曲娉婷倔强地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不饿。”

卫小枫连忙解围道：“曲老师，你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我们也很难一下子说清楚，不如我们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慢慢回答，你一边听也不耽误你一边吃饭，你看好不好？”

曲娉婷脸上的神情软化了一些，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之后，重新拿起了喝了一半的羹汤一口气地喝完了，接着抄起筷子夹了两撮蟹黄炒年糕塞进口中。

卫小枫看她和一开始截然不同的的吃相，不由得替她担心会不会被噎到，失声叫道：“哎，你慢点吃。”

曲娉婷快速咀嚼了几下就将那两撮年糕咽下肚，接着说了一句让他俩哭笑不得的话：“我是真的饿了。”

她又在每盘菜中各夹了几口吃，肚里有了底之后，她用湿毛巾擦了擦嘴，说道：“我是相信人是有灵魂的，也有科学家证实了灵魂的存在，但是人在死了以后灵魂也应该跟着死亡了吧？”

卫小枫摇了摇头，回答道：“人肉体的死亡不代表灵魂的死亡，只不过肉体死亡之后，灵魂失去了依托就不得不离体而去。至于离体之后的灵魂去向为何，我们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不应该存在于世间了。”

“可为什么小桐的灵魂会留在世间？还有你们刚刚说的那三个经历里的鬼魂又都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执念。”卫小枫抿了一口椰汁继续说道，“如果一个人在死去的时候，心里存在着某种很强烈的执念，那么这种执念会使他（她）的灵魂产生一种特别的力量——灵力。其实这所谓的灵力就是意念的力量，只不过人活着的时候有肉体的约束，这种力量可以忽略不计，而当人死后灵魂脱离肉体，这种力量就会被放大。而且执念会使这种力量更为壮大。这种力量可以帮助灵魂存留于世间，就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鬼魂或幽灵的存在。”

“看不见摸不着？”曲娉婷又盛了一碗汤羹小口地喝了起来。

武云解释道：“灵魂就是意念的集合体，可以说是抽象的存在，自然不能被我们看见和摸到。全世界每天有那么多人目睹他人的生老病死，也没有听到谁说看到有东西从将死之人的身上脱离出来，对吧？”

“你们这么说不是前后矛盾了吗？你们那天遇到了小桐的灵魂，不光看到了她还和她说过话，可现在你们又说灵魂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我脑子有点乱……”

卫小枫急忙接话道：“曲老师你不要着急，听我说下去你就明白了。刚才我也说到了灵魂在脱离了肉体束缚之后，再加上执念的催化，意念的力量会变得非常强大，强大到足以影响周围人的大脑，使他们产生幻觉。民间坊传的那些鬼打墙、鬼压床这类的现象其实就是滞留世间的灵魂用灵力使当事人的大脑产生了幻觉。同样的，小桐的灵魂也可以用她的灵力影响我和武云的大脑，在我们面前幻化出一个活生生存在的她。”

曲娉婷差一点就把拿在手中的碗给弄翻了，好在碗中的羹汤已被她喝得所剩无几，只洒出了几点滴在桌布上。“你们的意思是，那天你们遇到的和小桐有关的一切其实都是你们的幻觉？”

卫小枫点点头。“是。如果当时有第四个人在旁边，而他恰巧没有被小桐的灵力影响的话，就会发现我们正面对着空气说话。”

“这也太邪门了吧？”曲娉婷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碗，因为她感觉双手不断在颤抖着，基本拿不牢什么东西了。

“不光是这样，上周六你班上的学生谭朗闯红灯被车撞了，以及这个星期一崔玉茹被挤落坠楼，也是小桐的鬼魂搞的鬼。”卫小枫不去理会曲娉婷越来越难看的神情，一气呵成地说道，“那天小桐的鬼魂借着我们的帮助回到了生前读书的学校，附身在了谭朗的身上。在谭朗出事的时候，小桐的鬼魂用灵力放大了谭朗想要闯红灯的念头，并使谭朗看不到飞驰而来的汽车，最终导致了那场车祸的发生。证据就是这个星期一在崔玉茹坠楼之后我们赶到四班所在的四楼，当时和谭朗在一起的两名男生——包孝天和马旭辉，无意中说到了在谭朗被车撞之前他跟他们说过马路两侧都没有汽车开过来。不瞒你说，事故发生的时候我也在现场，就在那条斑马线的前面，我能很清楚地看到左侧有一辆车飞驰而来，但谭朗却说没有看到，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当时他的大脑受到了附身在他身上的小桐的灵魂的影响而看不到那辆飞驰而来的轿车。

在谭朗出事之后，小桐的灵魂又附身在了那两个男孩中的一人身上再次回到了学校。然后在礼拜一的时候，她用灵力影响了崔玉茹使她在午休时间坐在了走廊栏杆扶手上和好朋友们聊天，又影响了包孝天、马旭辉和谢思颖，甚至可能还有其他在附近的学生，使得两名男生在走廊上追逐打闹，撞到了谢思颖，借而将崔玉茹推下了楼。这一切在旁人看来只是一连串的偶然导致的意外，实际上却是小桐的灵魂导演出来的一场谋杀，幸好只是未遂。”

武云让卫小枫稍作喘息，接过了话头说道：“这一切虽然都是我们的猜测，但我们能肯定的是这种猜测和事实并没有太大的出入。这是两起复仇，是小桐的灵魂对和她生前是同班同学的谭朗和崔玉茹的复仇。如此一来，小桐死去时心中留有的迫使她的灵魂留在世间化成鬼魂的执念也就很清楚了，即便不需要看到小桐遗书上的内容我们也能对小桐自杀的原因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缓了口气并润过嗓子之后的卫小枫继续说道：“曲老师，之前我和你聊天的时候向你问起过谭朗和崔玉茹在班级中的角色。你说谭朗是孩子王，班级中最活跃的人；崔玉茹性格偏中性，但这种性格让她在男女生之间都很吃得开。这两人在班级里都很受欢迎，换句话说，是类似于领袖的角色。反观小桐，内向、不善与人交际，又是单亲家庭。这样的人设配置，答案基本呼之欲出了，小桐之所以会自杀，是因为她在学校里遭遇了以谭朗和崔玉茹为首的班级同学的校园暴力，对不对？”

武云和卫小枫眼神灼灼地盯着曲娉婷五官几乎紧紧挤在一起的面庞，而在下一刻，曲娉婷的神情一下子松弛了，仿佛卫小枫说出的这番话让她一直备受折磨的内心得到了释放和解脱。她长出一口气，轻轻地将背靠在了椅子上，抬头闭目，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卫小枫默默地数着她胸腔的起伏次数。在她还显挺翘的胸部起伏了五次之后，她睁开了眼，如释重负地继续对视着武云和小枫的视线，点了点头。

“你们说的没错，小桐确实遭受了班级同学对她的冷暴力。只不过她非常的内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直默默地压在心里，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以至于直到她自杀当晚，我接到小桐母亲打来的电话赶去她家时，在看到了她留在床头的遗书后，我才意识我这个班主任当得是有多么的不称职。”

曲娉婷从挂在椅背的手提包中取出了自己的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然后将手机递给了武云和卫小枫。“这是小桐留下的遗书，我知道小桐自杀的事被校方知道之后，这封遗书肯定会遭到销毁，所以提前拍了照片。就算你们今晚不约见我，我也打算着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把这张照片发给你们，因为要独自一个人守住这个事实实在太辛苦了……”

武云接过手机，将手机摆放在左手边的桌面上，和卫小枫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认真地看了起来。

曲娉婷眼中带着深不可言的悲凉，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能够进入东海实验学校读书的学生，家里的条件都是非常优越的，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骨子里必然也少不了带着一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而在这样众多的学生中间，出自于单亲家庭，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小桐就是个异类。既然是异类，那么迎接她的就只有被其他人排斥这一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