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你听喜欢你那堂兄？”顾彦维拉开轿帘，远处那沈清和还没走，依旧在遥遥送着沈清秋。

沈清秋没听出他话里面的醋味儿，只道：“这个堂兄果决之余又不乏仁善，我觉得是个可造之才。”

顾彦维却是越听越气，一把拉下了轿帘。

沈清秋不明所以，“你这是怎么了，觉得风太大，吹的不舒服吗？”其实顾彦维如今的身体状态很好，可沈清秋却总是记得两个人初次见面他那副柔弱的风一吹就倒地的模样，所以直到如今看见他还总是习惯性的觉得他身体不好。

面对这样一个妻子顾彦维又能说些什么呢？

马车继续往前赶路，如今倒也不着急回京城，沈清秋知道顾彦维的打算，想着他们回宫的必经之地还经过杭县，那倒不如回杭县看上一看。顾棠和王青萝就在这里住着，说起来自从当年一别之后，他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

——

夕阳下，湖面倒垂的金柳映衬出道道波光，一个顽皮的小童正在外面抱狗儿又笑又闹。

却在这时一辆马车自门前停了下来，从里头先走出了一个模样斯文俊秀，若天人一般的神仙公子。那公子下了马车之后又伸出了手，一双雪白的柔荑搭在了他的手腕上，顾落落睁大了眼睛看。

那马车上下来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姐姐，美的像是三春之花一般。

沈清秋自也看见那小娃娃，她走过去道：“你爹娘呢？”单看这小娃娃的像王青萝，可那一双多情的眼睛却是像极了当年的太子顾棠，不难猜出他是谁的儿女。

顾落落立刻从眼前的谜团中挣脱了出来，奶声奶气的问道：“你是谁啊，你问我爹娘做什么？”

小东西，警惕性还挺高。

沈清秋正要说话，那房门口又走出一个青衫打扮的女子，看到了他们两人手中的簸箕落了下来，“秋儿！！”不是王青萝还会是谁？

她惊喜的一声叫，当即就走过去抱上了沈清秋，“你怎么来了！也不同我来个信！！”

沈清秋笑着将她从自己身上拉了下来，“你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的不稳重？”

王青萝自从来了这里，都有三四年没有看到故人了，早已激动的是眼泪直掉，闻言看了一眼沈清秋，“你还说呢，突然跑到这里连个招呼也不打。我当然——”到这里她却突然看到了后面的顾彦维，当即眼睛瞪直了。

虽然远在杭县，可如今朝堂上的皇帝是谁，他们也是知道的。

“皇——”王青萝还没有叫出口，顾彦维便摆了摆手，“大嫂，还是如以前一般吧。”他轻轻一笑，还是和之前在东宫里见到的温润如玉的九皇子一般。

王青萝顿时放下心来，“好，那我可就不管这些礼数了。”她从前也就是个心大的人，如今既然旁人说不用管规矩那她还管那些做什么。

“快进来，你今日可有口福了，恰好是这小家伙生辰，我做了一大桌子菜呢？”王青萝笑道。

倒是沈清秋和顾彦维有些尴尬，两个人也是做长辈的，遇到了小辈生辰，也没带个礼物。

顾彦维想了想便从身上拿下来一块玉佩给了小娃娃，“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九叔没准备旁的，这个玉佩你先拿着。日后想要什么礼物，给九叔说，我再给你补上。”

顾落落瞪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会儿子瞅着二人羞涩了开始，躲在她娘的怀里不敢说话，王青萝把玉佩给了她，“平日里不是跟个疯猴子一样吗？今儿个见着人不会说话了，快谢谢九叔。”

“谢谢九叔。”

顾落落道：“你是我九叔吗？亲的吗？还是和小人儿话本里面的一样，是我爹爹的义兄弟？”

这小孩儿人小鬼大，沈清秋在旁边听的都忍不住一笑，听顾彦维带笑的嗓音给她解释，“自然是亲的。我是你爹爹的第九个弟弟。”

“爹爹那么多弟弟吗？那我怎么一个都没有见过？”顾落落掰着手指头数着，“别人都有爷爷奶奶的，可我只有外公外婆……那我有那么多的叔叔，我也没见过。”

王青萝顿时有些为难……这孩子人小鬼大，会说话起就开始问她这些，可这些哪是她这个年纪能够听的。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王青萝就从来没有再想过京城里的那些事儿。

她只想要让自己的女儿同普通的女孩儿一样，能够平安快乐的成长。

顾彦维揉了揉小孩子的脑袋，“可外公外公待你不好吗？”

“很好！”

“九叔也会待你好，有九叔一个叔叔还不行吗，还要别的？九叔会伤心，”顾彦维这样一张皮相哄起小孩子来简直是得心应手，“外公外婆若是知道了他们一直陪着你，你还想要爷爷奶奶，也会伤心的。”

顾落落以为他真的伤心了，连忙挥舞着小手哄着他。

不多时，这对儿认识才没多久的侄女和叔叔便已经亲的不成样子了，“娘，我带着九叔叔去找爹爹了！！”顾落落骑在顾彦维的肩上，冲着身后的王青萝大声喊了一句。

王青萝吩咐了一句，“今儿有客人，记得让你爹爹沽酒来！”

“好！”

屋内稍微整理了一下，王青萝便和沈清秋坐着聊天，两人说了些京城内的事情，王青萝一笑：“我就说咱们有缘分吧，到头来你还是成了我的弟妹？”

沈清秋一笑，竟是少了从前的骄横，反而多了些温婉和从容。

王青萝看着这样的她，不免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王青萝道：“时光不饶人啊，我初次见你时，你还是个娃娃呢，如今不仅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嫁了人，连性子都和之前不同了。”看着这样的沈清秋，哪里还像是以前喊打喊杀的笑小煞星。

沈清秋苦笑一声，“我若只是沈清秋，自然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肆意。”

人们只追求位高权重，可越高的位置往往责任就越重。比方说有一句话，天塌下来个高儿的顶着，而她现在和顾彦维便就是那个高儿的。

王青萝再叹了一口气，“我也听说了些你们宫里的事情，只是清秋……若九弟，还是以前的九弟弟，我是放心的。可在他那个位置，有太多的不得已了，而且人心总归是异变的，你要为自己多做打算，还是尽快生下一个皇子的好。”

沈清秋低垂的眸色加深了些，她知道王青萝是为自己好，“再看看吧。”

可如今的生活，已经不是她当时想要的了，之前宫内的种种……若再要一个孩子，未免又是一层枷锁。

王青萝看了也不再继续劝了，只道：“无论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沈清秋冲她一笑，“借你吉言。”

顾棠也很快被顾彦维叫了回来，当天一家人便坐在了小小的屋子里吃了一顿团员饭。

酒过三巡之后，顾彦维道：“皇兄，你若想回京城，我——”

“我不想回京城。”顾棠打断了他，他那双从前灿烂的桃花眼如今灿烂下去了几分，却多了些为人父的温柔，“九弟，我知你是好心。可这样闲云野鹤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而且我到底是故太子，虽则你现在已经是皇帝，可叫我这个从前的人回去，不免那些人又要多想。”

一多想，便总要生出些是非来。

一旁王青萝也道：“我们在这里挺好的，也不像京城，什么都要注重规矩。”

她一笑，看着沈清秋，“我真的挺好的，秋儿，如今我在你的纺织厂里做事，我也能赚钱，也能给自己买衣服和首饰，还能养活我的女儿。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比起从前的日子要有趣的多？”

顾彦维见两人如此执意，轻轻一笑，也不再劝了，“你们两个愿意闲云野鹤，是你们的事情。可是落落不行，她是皇室唯一的小郡主，难不成，你们还想着在这乡下地方虽然给她找个乡下二郎成亲吗？”

这倒是叫夫妻两人愣了一下。

“等落落再大些，每年叫她去宫里学些规矩。”顾彦维道：“那些繁琐的东西可以不学，可女儿家读书识字却是必要的。”

既是为了女儿，顾棠和王青萝却不好在反驳了。

闹了半天，顾棠一笑，“九弟，多年不见，你这心思竟是比从前又弯弯绕绕了许多？”叫他们的女儿进了京城，入了皇宫，不相当于也绑住了他们夫妻吗？

顾彦维被人拆穿也不生气，“哥哥回家，我这个做弟弟的，总要想办法让哥哥每年过来一次。”

顾棠笑着摇头，“来，干杯。”

窗外月影摇动，里头欢声笑语。

虽说探亲访友是人生乐事，可他们一行人也不总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大约五天之后，顾彦维便启程了，同沈清秋和顾棠他们告别。

大人倒是还好，顾落落这个小娃娃分别时舍不得自己刚认识的九叔和九婶，自然是哭的撕心裂肺。

最后还是叫顾彦维哄着，说一年之后还能见面，才忍着泪送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