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不相信,下药的手段无非就是这么几种,她把所有可能的环节一一上报,求高知县前去探查。
高知县很是配合,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白氏不肯接受这结果,一口咬定道:“大人,民妇知道是谁陷害我儿,是周勤和徐丹那个贱人,大人一审便知!”
高知县仍然没有一丝不耐,听完白氏翻来覆去的控诉,便传周勤和徐丹上堂。
“草民周勤拜见大人。”
“民妇徐丹拜见大人。”
“啪!”
高知县正色道:“黄家白氏控告你们陷害其大儿子黄耀泰,你们可认罪!”
“草民(民妇)冤枉!请大人明察!”
周勤道:“草民与黄家有干亲,既来奔丧,便是来送黄老爷一程,两家无冤无仇,怎可能有这样的心思,求大人还草民一个清白才是!”
白氏自爆其短,“谁说我们无冤无仇,那不过是下人无意犯的一个错,你们怎么这般恶毒报复。”
白氏猛然砰砰砰向高知县磕头,“大人,四天前他们在民妇家里歇息,家中下人一时不察将周勤带到了家中女客的房,这却引起了他们的不满,所以故意来报复的,请大人明察!”
周勤不慌不忙说道:“大人,黄家是有礼人家,下人带错房门这事说来荒缪,但毕竟是无意的,草民怎会因着这么小的事放在心上呢。大人请谅解黄太太因着爱子心切而失了心智吧。”
白氏还没发现自己走近了死胡同,陡然道:“你腿上有伤可以作为证据,决不是我信口雌黄,你定是怀恨在心!”
高知县厉声道:“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周勤受伤的事根本瞒不住,也不需要瞒,“草民的确腿上有伤,那天晚上黄家有个贼人想放火破坏灵堂,草民看见了便上前擒拿,这是打斗中被刺伤的。”
“你说谎,你说谎!”
“啪!”
“肃静!”高知县厉色看了一眼白氏,“黄白氏,你再扰乱公堂,本官可不客气了。”
高知县转头问周勤:“出了此事怎不报案?”
周勤煞有其事回答道:“当时黄太太带了许多下人前来围住,说丧事期间闹出这些事不好看,便拦住了草民。草民毕竟是客人,当然听主人家决定了。”
“黄白氏,你怎么说?“高知县这会已经明白这是什么戏码了,白氏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白氏咬牙切齿,浑身颤抖,指甲都掐断了也犹然不觉。
当时她把证据都销毁了,如今再翻出来也没有意义,就算证明了黄家真的坑过周勤,也没办法证明黄耀泰的事情和周勤徐丹有关。
周勤编排的这一段便是为黄家下迷药一事开脱,找不出证据,这一切就不能成立。
黄耀泰众目睽睽之下当街被踩踏至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辩无可辩,再说下去只能让黄家声誉更受影响。
外面群众不堪的讨论声已经钻入耳朵,白氏咬着自己嘴唇哆嗦磕头道:“民妇爱子心切,不过想为儿子讨个公道,既然一切全是误会,民妇全凭大人处置。”
高知县一脸精明,不着痕迹的接收了白家递来的讨好,心知今晚便有黄金白银送到家里来,装模作样不痛不养的斥责了几句,便责令退堂了。
白氏想着公堂上不能解决,她便要私下解决,她决不能放过周勤和徐丹。
只不过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是另一番模样。
围观群众待白氏出了公堂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她冷嘲热讽了起来。
“白家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竟还能带错男客去女客的房间,这说是无意的我可不信。”
“欸,这办丧事昏了头也是有可能的。我更好奇那晚到底来了什么贼人啊?”
“你们说不会是从黄太太房里窜出来的吧?”
“哎哎哎,你们发现没有,白氏和黄大公子、黄二公子都满脸油光,根本不像办丧事的样子。”
“就是啊,那三公子一脸胡子拉碴,感伤瘦弱的样子倒还像个孝子。”
“该不会,黄老爷不是病死的吧?”
“嘘,你想被杀人灭口啊,知道就行了,还说出来,嫌命太长啊。”
“我烂命一条,才不怕,我觉得肯定是白家帮忙下的毒手。”
白家眼见众人的话越说越歪,忙大喊制止道:“请勿跟风传言,没影的事大家不要乱说!我们要拿事实说话。”
“切,有事实去牢里说吧。”
“那不是,我连话都不能说了,这白家也忒霸道了。”
“可不是,那些话分明是白氏刚刚自己在公堂上说的,白氏说的就是事实,我们说的便是谣言呗。”
白家心知有人在人群里带话头,便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忙叫白氏先回黄家再说。
周勤和徐丹肯定不会跟他们回黄家的,众目睽睽之下白氏不可能来强的,只好看着他们由一帮群众自发仗义护着离去了。
白氏一到家便叫下人把所有疑点都查个底朝天,但全然没一点线索。
从黄耀泰轿子滚下来的那个小厮就是当晚引周勤去房间的小厮,房里扮作徐丹的那女人竟然全没了人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一切都指向周勤和徐丹,但这么多事情,又做得如此缜密,绝对不是他们两人就能做得到的。
白氏恨恨道:“来人,去叫秀姨娘滚过来!”
秀娘缓步而来,看起来不过清减了些,面色一如往昔,任是白氏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但后宅之事根本不需要有力的证据,白氏愤恨大力朝秀娘甩去一巴掌。
秀娘像早有预料似的一把抓住白氏的手腕,“太太,别动怒,小心怒火功心伤身子。妾身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说便好,不必如此。”
白氏一张圆润的脸不过一日便干瘪得毫无神采,“贱人,是你对不对?凭他们两人根本做不到,肯定是你这个贱人下的手!”
秀娘甩开白氏的手,理理衣裙,扶扶头上的白绢花,淡淡说道:“太太您把黄家打理得密不透风,我便是有心挣扎,也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我一没钱,二没人脉,三没野心,做这些的意义何在啊?”
秀娘越是这般风轻云淡,白氏越感到巨大的愤怒和不甘,她没想到有一天会栽在这个不起眼的人手里。
“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这个贱人!”
“太太别说胡话了,一不小心传到外头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嚼舌根呢。如今家里可不能再出岔子了,别人都盯着呢。我们一房的名声不值当,我只是为太太您担心啊。”
白氏这才知道平日里不争不抢的秀娘是如何绵里藏针的,不动声色的变成一个让她难以招架的对手。
“太太,”秀娘打断白氏的思绪,幽幽说道:“您别急,丧事还没完,我们都还要好好操持一番呢。”
白氏不管不顾要动手,大丫鬟却气喘吁吁焦急跑来,“太太,大公子,大夫说大公子还伤了脏器。”
白氏一颗心跌入谷底,猛地往黄耀泰房里跑,然后再一次承受打击。
黄家母子三人风雨飘摇,白家也出了事。
白家的大货船遇到海寇,一船的货物被掏了个一干二净。
紧接着海边传来消息,原本跟白家有合作的几膄渔民船队都表示今年不能再跟他们合作了。
白氏在深夜叫了一伙人去朝阳哥儿下毒手,没想到全被打断手脚捆绑着丢到了黄耀泰房门口。
阳哥儿本不想这么快显露自己,但白氏欺人太甚,周勤和徐丹的事他不能当没看见,所以干脆就直白亮了底,自此白氏便不敢再动作。
黄家这边一片兵荒马乱,周勤和徐丹那头也飘来了一片乌云。
周勤徐丹和雀儿三人虽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客栈,但周勤脸泛薄怒,一身冷肃。
路上徐丹牵他的手,他也没有回握,只是护着徐丹,隔开人群,以免发生意外。
徐丹知道周勤定是生气了,毕竟这次的计划他一无所知。
公堂上周歏能应对如流,皆因他反应迅速。
回到客栈后雀儿忙说她先去请大夫过来一趟,便出门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俩。
徐丹想要开口,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她打开窗户,看街道上拥挤的人潮和叫卖的商贩。
“仔细吹风头疼。”周勤走过来将徐丹扶到旁边坐下。
徐丹见周勤沉着脸,却又体贴的帮她倒茶水,心里涌上几分愧疚。
徐丹将那杯茶水握在手中摩挲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周大哥,你是不是很失望,失望我同你心中想象的样子其实大相径庭。”
“什么?”
周勤不明所以,他以为徐丹会道个歉,服个软,像以前一样撒娇耍赖将事情揭过去,偏没想到她说这些话。
徐丹自嘲又苍白的笑了笑,“我没你想的那般干净纯洁,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我皆知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不等周勤回答徐丹又自顾自说道:“我以为我都忘了,可是我才发现这些东西是深深刻在脑子里的。若不是白氏动了你,我也不想,不想让你知道其实我……”
周勤第一次看见这般颓废且脆弱的徐丹,瞬间慌了神,忙将人抱着怀里轻抚安慰,“乖,没事的,没事了。好了,我们别去想从前了。”
周勤将徐丹扶正坐好,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丹娘什么样我都喜欢,你便是知道些保命的手段又如何。我不是气你出手,只是不喜你瞒着我,更不喜你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当时轿子附近那么多人,出事的话可怎么了得,丹娘想过后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