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微醺,歌未停,李卓凡知道很少饮酒的朱凯烈不具备太大的酒量,提议先送他回去,剩下的几人或者玩通宵、或者想更尽兴找几个公主作陪,没了朱凯烈在场,都是都可以的。他也可以在回去的路上,探探朱凯烈的口气。事到如今,酒酣兴致高,这次的心事无论如何不该让他再像以往那样,埋在心里留着自己一个人回去再慢慢煎熬。
司机早已驾着车早已在路边等候。豪华加长版的宾利很快上路,车外的流光闪闪烁烁,车里音乐沉醉低迷。两人并排在后座。朱凯烈的脸埋在车座边上的阴影里,李卓凡看不清他表情。
“怎样阿烈,有不舒服吗?”李卓凡扭过头看着他说。
“还好,喝得不太多。怕我喝多,还替我挡了好几杯酒。”
“其实用不着。你是知道我的,我若想自己便会喝个尽兴,我若不想,谁也勉强不了我的。”
“我觉得你心里有事,怕你借着酒来压事儿。这对身体不好。”
“我能有什么事?”朱凯烈嘴里压低着声音说着,面上却不由心虚起来,连忙把头别向窗外。
李卓凡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车外的路灯更加模糊了朱凯烈的轮廓,看不清他的眼神,但看他抓着车把手的手却显得不那么平静。
“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家里的?你刚回来,我知道,事情千头万绪的,有时候难免让人心烦躁。有什么兄弟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真没什么,不用担心我,你们能陪我出来喝喝酒、唱唱歌,放松放松,我觉得就已经很开心了。”
玻璃车窗被滑了下来,清凉的夜风立刻横冲直闯迎面而来。静寂的夜色里,霓虹灯明灭闪烁,却照不亮夜的黑暗。长长的路,似永远没有尽头。
“这几年你有喜欢过的女孩儿吗?”长久的沉默以对,朱凯烈突然问。
李卓凡唇角微扬,极短暂的回味一闪而过:“上学那会儿有喜欢过,爸妈不同意,后来女孩儿嫁人了,之后就再没有了。以后的以后,也都是你知道的样子。”
“怎么,有喜欢的人了?”李卓凡凑近了些,音调里抱着浓浓的好奇。
“不是,没有。”这样有就等于没有的答案,还是说没有更好。
“有就放心大胆地去追,没有的话就再享受几年的单身快乐。没什么大不了的。感情的事情,你若在意了,便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要自苦;你若无所谓,那就相当于练就了一副铜墙铁壁,没有人能伤的了你。
再说了,咱们这样的人家,看似含着金钥匙长大,看似无可或缺,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自己都做不了主。不愿意父母委屈,也不愿意心爱的人受委屈,受委屈的那个人就只能是自己。”
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李卓凡暗自揣测,这个人这样意味不明的心事,八成还真的跟感情有关,这样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最好的哥们朋友也爱莫能助。随他自己去慢慢羽化去吧!
虽说无法完全感同单身受,但有些话还是走进了朱凯烈的心里。在意了,便意味着自苦,但是谁又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可以完全放下完全不在意呢,因为没有人能在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里,修炼好自己的铜墙铁壁。
还好,有工作,有家人,回到家就被那个跳脱无比、脑洞奇大的外甥死缠烂打着,也分走了他不少不快的情绪。
其实他也有自己的别墅。御风苑就是铭德开发的地产。开盘后父亲在最好的位置给他和姐姐每人留了一套,并把室外的园林规划交给了那时才刚刚成立不久的盛凯来做,一来为了练练手,二来可以就此把盛凯带入地产的圈子,让更多人知道它,知道它和铭德的“父子”关系。
父亲这样做无疑是成功的。一路有巨大马力的引擎在推动、护航,还有雄厚的资金实力铺就锦绣的前程,盛凯这几年发展势头迅猛。距姐姐家不过百米之遥的自己的别墅,连装修风格两家都是兄弟姊妹篇,但是他很少回去,也只在那里放了些不怎么常用的东西。尤其离别这么多年从意国回来,很多人情世故、生活方式都需要重新来适应,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就更显得孤单。
甥舅两人窝在大厅的沙发里打了一会儿游戏,小伙子是个游戏天才,几乎款款游戏都能做到无师自通,所以他也必须做到全力以赴、忘我地投入方才能有几分胜算。几个回合下来,两人战得酣畅淋漓、大呼过瘾。
只是时不我待,小家伙马上面临中考,虽说上的是贵族性质的私立校,可以直升高中,将来直接面向国外对口的大学,毕竟要对初中几年的学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朱凯薪和宋中阳还是希望他能以一个比较能拿得出去手的成绩毕业、顺利地升学,最起码自己本人能觉着满意。
小伙子依然意犹未尽,但朱凯烈已经关掉游戏,态度决绝。
小家伙嘟着嘴撒娇卖萌,屁股扭得像扭股儿糖似的,还想拿出死缠烂打的杀手锏。奈何朱凯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边。
“你爸爸马上到家,做完作业我们马上开饭。”
小伙子只能作罢,站起身一步三挪。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冲着两人毫不客气地提条件:“那这周我少打游戏乖乖学习做作业,周末咱们能找梦遥姐姐玩吗?”
如闷雷炸过头顶。有一句话叫做“躺着也中枪”大约就是这种感觉。
冯梦遥,躲不过、避不开,简直无处不在。
这个要求提出来令朱凯薪也是深感意外。
“看来你对你的梦遥姐姐感觉非常良好啊,告诉你臭小子,现在恋爱还为时过早!”
“您说哪里话,梦遥是我哥们,哥们儿懂么!”小家伙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变得有些急躁,急于撇清自己。忽的又像是意识到自己突然间的的失态不大合适,态度很快又缓和了下来。
“梦遥姐姐人家早就有男朋友了,思远哥哥告诉我的,与梦遥姐姐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人还非常优秀,在美国读博士后。人家两人情比金坚,哪里是我这一根小杠杆就能撬得动的。切!”
“再说了,梦瑶姐姐虽然温柔如水、美丽大方,但是比我大了那么多,女人家又显老得快……我想了又想,将来还是找个和我一边大的貌似比较好一些。要不娶过门来,我叫你妈,她却喊你姐,怎么听怎么觉着别扭。”
朱凯薪用慈爱的目光斜睨着自己老神在在的儿子,听得这一番言之凿凿的高谈阔论,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终于没有憋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知道就好!别到时候让老娘我难堪!”边说着边用一根白白细细的食指轻戳一下儿子的前额,又补瞪一眼,转身进厨房帮忙。
待母子两人尽皆散去,朱凯烈方才回过神来。那这么说在喷泉池边看到的男子应该不是这个美国的博士后!也怪自己太过心急方才不问青红皂白地张冠李戴、风声鹤唳进而草木皆兵。
可是,这个女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自己连日来心潮翻滚、内心时不时地澎湃几下也就罢了,就连十五岁的小孩子居然心心念念的也是她!虽说小孩子只是一时头脑发热的玩笑之举,而自己确是实实在在地着了她的“道”了。真想跑出去找到她然后问问她:你到底是什么魔怪转世,又给我们爷儿俩施了些个什么术法?让我们这般不思量却自难忘?
澎湃过后,随即冷静下来:然而,整个事件中,作为被大家心心惦念的女主角,从不曾有人对她表白,她自始至终都是何其的无辜!
待别人无从从外观上体察的头脑风暴渐渐复归于平静,朱凯烈方才想起工程部还有一个比较复杂的大的项目预算案等待他仔细审阅后给与批复。于是,刻不容缓地,抄起桌上的公文包,向楼上自己的书房走去。
待正式邀约了梦遥兄妹一起玩耍是在下下个周末。因为当天晚上老爷子来电要他们四个一个也不能少地回老宅过周末。老爷子关心儿子的生意、也表示想念活泼逗乐的淘气包、开心果外孙了。那是后话,先别过不提。
梦遥的新工作渐渐步入正轨。从起初几日的学习充电到给同事们复印、打印文件,再到参与组内的会议、给周航打打下手,进而帮助师傅整理草拟简单的文字内容、参与设计构思一些草图等,用周航的话说,她上手还比较快,可见学校里的功课学得比较扎实,也跟着导师经见了校内校外的一些项目。师傅王倩茹面对面看她的脸色,也由最初的鄙夷和漠然,开始有了一些以肉眼可看得见的温度。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花瓶与实力派之间巨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