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朱总裁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规划部和市场部的两位一把手就“国际会展中心广场”的设计施工竞拍案联手,并认为时机成熟时,一起来征求他的意见。三人在高层会议室商讨了很长时间,他基本在听,没有给出多少有价值的意见。好在两位总经理准备得比较充分,分析得也较全面。见他似乎兴致缺缺的样子,两人一时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适从,一起用探究的目光望眼欲穿般地征询他着的意见。他已经预判出了这个项目的价值,相比较几家竞争对手,自己的公司无论从财力还是专业实力都是最具竞争力的,中标的几率无疑是很大的,值得公司近期尽全力一搏。只是这几日来他无来由地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烦躁,心,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撞开了一个口子,有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趁机涌了进来,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无所适从、内心凌乱不已。不过,他能隐隐回想起这种不淡定是从何时而起的。但是他又骄傲自负地坚决不肯承认。
接下来,他借口感冒还没有大好、这几日身体微感不适,表明了对这个项目的态度后,便把高岩喊来,交待给高助理配合跟进与接下来的无缝对接,就全面放手让大家去做了。
中午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他选择到大食堂用餐。看在高岩的眼里,这样的改变仿佛只是因为一次闲庭信步,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人们看不到的隐秘处,隐隐约约又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今天是冯梦遥入职公司的日子……在一些公共的场合,很可能会遇到她……
她果然在哪里。
还与一个男人边吃饭边谈笑风生。
回想起冯思远口中的她的男友,这个男人大约就是吧。的确是位翩翩公子,看起来温润如玉。
她清纯白皙的笑脸就那么完美地在不远处呈现,晶莹温婉,感觉即便用尽了所有美好的词语,也不足以形容出她的十分之一,而现在他只能远远地一眼眼看过去,而后再一次次地怦然心动。
朱凯烈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打小就聪慧,成绩一向出类拔萃,再加上一般人望尘莫及的家世出生,让他与生俱来地矜贵高冷;再加上不断的学习深造、所向披靡心无旁骛地一路走来,他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内心深处从未品尝过恋爱的滋味。青少时,身边的人们帮他认定了顾曼妮,但是显然那个时候的他还未开窍,只觉得曼妮从小与他一起长大,两个世家又交好,她是他身边亲近的人,他不讨厌与她一起玩,一起上学,像妹妹,也像个亲人。听得人们口口相传的爱情,自己却不知那是怎样的一种东西。
而今,即便没有食髓,也略略有些知味了。在接近三十岁的人生里,他觉得他开始喜欢上一个人了。而这个人,却无法喜欢他。不可言破的爱慕与内心深处深深的失落狠狠绞在一起,绞疼了他的心。特别是当他从十一层的窗口望去,温暖的日光里喷泉池边那两个年轻的身影,那么默契、那么甜蜜,深深地刺痛了他,令他那已经不再淡定的心又不能不强迫自己去淡定。这是一种折磨。他觉得,他还没有开始的恋爱,就已经被迫失恋了。世上最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
非公事很少出去应酬、几乎从来不泡夜店的他决定用放纵的方式尽快地调整一下自己。公司刚刚接手,父亲那里对他寄予了厚望。毕竟精心栽培了这么多年,而他在人们眼里一直以来都一如既往的优秀,像以往一样,他必须把全副的经历都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他到不觉得一定要证明自己什么,但至少不能让父亲失望,还有那群看得见却摸不着、隐匿在暗处的虎视眈眈的人群。
在意国养成的学习、工作、健身;不沾烟酒、不泡夜店、早睡早起好习惯看来要临时打破了。他打电话给顾燃、李卓凡等几个一直保持着联系、儿时一起成长起来的玩伴。顾燃是顾曼妮的哥哥,家里的生意涉及医疗、教育还有星级酒店;李卓凡家的李氏企业主要经营大型、繁华商业街区的购物中心,就好比华沙、翠澜,都是他们家族旗下的产业。帝都的这两个顶级的世家偏偏男丁稀薄,两位翩翩公子哥,都是家里的独子,匆匆忙忙上了个大学后,一早就任职在自家公司重要的职位上,随时可以接管自家的产业。顾燃属于闷骚型人,话不多说,关键时候点到为止;李卓凡就不一样了,几人在“夜心”会所的大厅里一见面,便冲着朱凯烈一顿调侃:“我说老朱,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地方来的?你也不怕这里呛人的烟火气熏坏了你这神仙玉体?”
朱凯烈一记举轻若重的拳再收了五分的力道后“砸”向李卓凡的胸口,工作中、生人前与生俱来的凛冽之气此刻已然完全收敛。相比较顾燃,他与李卓凡两人的感情显得更亲密无间,从小几乎无话不谈。李卓凡心直口快、他外表冷酷但为人坦荡真诚,两人是“心有戚戚焉”。
还有几人跟李卓凡或者顾燃比较亲厚,他们自然和朱凯烈也是认识的,今天为着朱总高兴破天荒地向大家发出了邀请,所以把他们也一并请了来,人多助兴。
几人乘贵宾梯一路向上。接近包厢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孩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阿烈哥!”
即将进门的朱凯烈脚步一顿。顾曼妮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外。虽然听姐姐说,她早于他们半年回国,上一次顾燃、李卓凡准备给他的接风晚宴被他以“倒时差”为由拒绝,其实在顾燃的电话里,他听出了有人在喊他“阿烈哥”,也自然知道喊他的人是谁,但是他不愿、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多年前他被一群人集体戏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高傲如他,他发誓那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第二次。
顾曼妮,从小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孩儿,那个弯弯的笑眼如星星般闪烁的、可爱、呆萌的姑娘,他宠她、包容她,也不排斥两家大人让他们结为连理的美意。如果能一直一心一意走下去,她必然可以成为他这一生的唯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红颜知己、甚至是他的爱人、他孩子的母亲。
然而,所有的顺理成章,都在几年前他出国求学的欢送宴上,被狠狠地定格。
顾燃立刻捕捉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生人勿近的严肃气息,显然朱凯烈对曼妮的出现内心中毫无防备,于是讪讪地解释道:“阿烈!没有事先告诉你今天的聚会曼妮也参加,你不会介意吧?”
“你错了,我介意。”
朱凯烈依旧冷着一张脸,不进也不退,就那样像一尊门神似的站在那里。
“告诉你怕你不愿意,因为曼妮实在是想见你。”
听到哥哥如此为自己解释,本来已经泪盈于睫的双眸此刻更是潸然欲滴,于是勇敢地抬起眸光,大着胆子、凝聚了饱满的深情与朱凯烈对望。
然而这男人的目光太过犀利,好像是洞穿人心的明镜,顾曼妮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全都在她眼前无所遁形。
“阿烈哥。”这一声哥叫得颤颤巍巍、千回百转,情动之下,漂亮的眼睫终于再也撑不住这么多的柔肠百转,两行热泪顺势滴滴答答、滚落下来。
“阿烈哥,当年的事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受害者,还请你原谅我。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对你解释清楚当时的事情,奈何你总是不接我的电话;我鼓足勇气去意国找你,你都不肯见我。”说完,几乎哽咽出声。
顾燃一步上前心疼地把悲悲戚戚的妹妹拥在怀里,二人落坐在最边上的沙发里。
话已至此,朱凯烈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杵在门口充当门神,他无法自作主张请顾曼妮离开出去,只能先悻悻地随着众人一起落座。
李卓凡知道这一次从不踏足娱乐场所的朱凯烈主动做东邀请大家,一定是有话说或者有不愉快的情绪需要向兄弟吐露发泄,奈何顾曼妮这么一打岔,众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到此,李卓凡干脆先把她翻篇晾在一边,他们哥几个该怎么样继续还怎样继续。
有率先人拿起话筒开口唱歌,有人大声喊着服务生来点单,刚才的沉闷压抑与悲悲戚戚瞬间被热场子的众人一扫而空。
朱凯烈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几年过去了,事情也早该翻篇了。顾曼妮早已不是当年纯萌的顾曼妮,他也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朱凯烈。事情既已过去,就意味着当年的话题早该结束了。
他也已经回国开始了作为一个成年人的担当,顾曼妮也应该面临着她自己的谈婚论嫁,早己经是井水不犯河水,自己刚刚何故还摆出那样的一副脸色,没得让人觉得他还有心放任不下。…
于是在众人的热闹纷纷中,他也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神色,与李卓凡众人说笑、喝酒,还坐在点台前亲自为自己点了一首歌。
“今夜微风轻送
把我的心吹动
多少尘封的往日情
重回到我心中
往事随风飘送
把我的心刺痛
你是那美梦难忘记
深藏在记忆中
纵是要历尽百转和千回
才知清深意浓
纵是要走遍千山和万水
才知何去何从
为何等到错过多年以后
才明白自己最真的梦……”
悠扬的曲调,抒情的歌词,听在顾曼妮耳中,看在她的眼里,那就是原谅和对旧情的难忘。她的心中隐隐在窃喜,心里不由地暗自开始憧憬和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