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仿佛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自尊受损――居然对帕萨莉做出了让步,汤姆开始跟她越发形影不离――因为他好像也弄明白了帕萨莉并不喜欢总跟他在一起,所以故意想让她不痛快――连她给丹尼斯和艾米讲故事或者教他们做数学的时候,都不离开。
而帕萨莉对此不仅不再生气,反而也很识相,在这种情况下总是尽量把汤姆拽进话题中来,让他也得以在两个孩子面前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她打算的很好,想让汤姆慢慢习惯艾米和丹尼斯的存在――当然,如果能接受他们就更好了。
汤姆似乎也变得乐于接受这个过程――可总有哪里让帕萨莉觉得不对劲。
“7乘以3,不就是三个七相加么?为什么不会!”他瞪大眼睛恫吓般地盯着丹尼斯,看得后者一瑟缩。
“三个七!七加七等于多少还不会吗?”汤姆扬了下眉毛,既傲慢又鄙视地看他。
“等于十四。”艾米鼓起勇气回答。
“我没问你!丹尼斯你来回答。”汤姆的脸一阴,眯起眼睛威胁地看着艾米,直看到她闭嘴躲到帕萨莉身后。
“等于……十四。”
“3乘以9。”汤姆迅速而又满含恶意地继续盯着丹尼斯问,嘴角愉快地勾了一下。
丹尼斯又惊又惧又怕地看向汤姆,显然,突然换了题目让他更不知所措了。
汤姆睥睨地扫了他们一眼,满意的神色从脸上一闪而过后,才慢慢地施舍般告诉他:“等于27。就是3个9相加。”
他心情不错――
两个孩子畏惧地看着他,继而转向帕萨莉小声地请求道:“我想去尿尿。”
帕萨莉看了一眼汤姆,见他再次阴下了脸,便不由地护着他们:“好吧,但你们快点回来,好吗?”
两个孩子得到特赦后,一溜烟跑了。
一块石子迅速飞起,砸向帕萨莉,被她眼疾手快地挡开了。
“为什么生气?”帕萨莉扭头故作不解地问道。
“你自己心里清楚,”汤姆阴着脸说道,可却点到即止,决不肯再多说一句。
“好吧,你觉得我没征求你的意见就让他们走了,还是当着他们的面,这样让你感觉没得到应有的尊重。”帕萨莉立刻把想开玩笑的心思全都丢到了脑后,声音放柔地说道――玩笑点到即止,否则要是真的把他惹恼就麻烦了。
看到汤姆的脸色仍然阴沉沉,她便继续道:“可你这样总是用恐吓和嘲笑的方式,他们就总会想逃走,为什么不试着稍微耐心点?等赢得了他们的心,你说什么他们都愿意听。”
这话依然是按照汤姆能接受的方式说的――其实她的目的是希望他能对他们好一点,不要总是那么凶狠――哪怕表面上的也行,哪怕出发点完全不同呢。
“我知道那是你教别人的风格,你聪明所以觉得别人也都该那样……可你不妨试试看,汤姆。”
汤姆没说话。
“我累了,”他板着脸说道,“而且马上要上下午的课了。”
说着,他刷地站起来,走回了教室。
帕萨莉心一沉,觉得他没听进去,但随即又想到他已经答应她“不能在还有别人在场时动用那种能力报复人”,就又放下心来。
没关系,慢慢来,他总能学会耐心点的。
“萨莉,”艾米和丹尼斯此时回来了,拉住她的手,委屈地低下了头,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嗯?怎么了?”她边弯下腰试图跟艾米进行眼神接触,边用劝哄的口气问道。
“……可不可以不要让汤姆教我?”
身边的丹尼斯也眼巴巴地看着她,显然在期待一个肯定的回复。
帕萨莉蹲下来把他俩拉过来,好声好气地告诉他们:“我想汤姆只是脾气差了一点,他是一个很忠诚的朋友……”
的确很忠诚――虽然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不由尖刻地想道,报复心那么强,脾气差,还自私,有这么多缺点却不允许别人背叛他,也不允许别人有他之外的朋友。
“可是……我不想,萨莉,”艾米哀求了一句,紧接着丹尼斯急切地插嘴:“他对人很凶,很坏,你没有来这里的时候,他经常跟人吵架,之后他们有的人玩具就不见了,肯定是他抢走了。”
“丹尼斯,”帕萨莉目光转向他,打断了这话,严肃地告诫:“你亲眼目睹了他跟人吵架后还抢走别人东西了吗?”
丹尼斯和艾米被她问得一愣,继而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见他们是这个反应,帕萨莉就知道他们肯定是道听途说――汤姆虽然报复心强,霸道自私又脾气坏,但他很骄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抢别人东西?就凭他这么骄傲的性格吗?
他可是连别人碰他一下都气得要命,难道还会拿别人的东西吗?抢走被别人捏来拿去、沾着别人汗水和气味的东西?
不可能。
这肯定是其他人厌恶汤姆,所以夸大了事实,编出来的。
“嘿,”飞速转过这些念头,帕萨莉摇晃了一下两个孩子的手,让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睛,口气也软了下来,“这样吧,我会去注意一下他是不是那样的,好吗?你们也试着跟他好好相处,可以吗?就算是为了我?”
艾米和丹尼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跟你说什么了?”帕萨莉一进教室在他身边坐下,汤姆便立刻问道。
“你太凶了,他们吓坏了。”帕萨莉皱了下眉头,继而故作轻松地看向汤姆。
果然,他愉快得意的表情一闪而过,继而阴下了脸显得有些不满意和不耐烦地对她说:“那是他们蠢,我真不知道你从这种比你小又蠢得多的人身上能得到些什么呢?他们什么也没有,反而还经常被人抢走吃的东西。”
“噢,他们很可爱,”帕萨莉对他的疑惑不以为然,语气一转变得轻松起来:“有人愿意依恋你,相信你,这种感觉很好。”
“原来如此,”汤姆沉默了半晌,扬了一下眉毛,傲慢的表情里透出了然的意思:“所以你是享受把他们指挥的团团转的感觉。”
帕萨莉皱了一下眉头,觉得有点不舒服,“不,我只是认为有人愿意信任你依恋你,这就好比冬天很冷、没有炉火、食物、衣服和被褥的时候,有人愿意挨着你、给你带来一点温暖的感觉。”
汤姆不说话了。
“胡扯……”继而帕萨莉听见他轻声说道。
“所以……这才是你想离开的理由?”就在帕萨莉以为这番对话已经结束了的时候,他突然又问,语气里居然透出一丝试图理解她的意味,不再像她说“离开这里是为了找妈妈”时立刻流露出反感、拒绝理解并幸灾乐祸的感觉。
这让她感到有些惊讶。
也有点感动。
“这里对我来说就像是没有食物、衣服、炉火和被褥的寒冬,”帕萨莉垂下眼睛尽量按捺自己的感情低声说道,没有直接回答他:“没有书看,也没有交流和信任。”
此时戴尔小姐进来了,他们便停止了交谈。
课程结束后,汤姆和她也都没再提起过这个话题,他们照常跟艾米还有丹尼斯吃了晚餐,在院子里散了会步,就回去了。
到了晚上,帕萨莉跟三楼的姑娘们洗漱好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
沃尔慈善院到点拉电闸,所以她按时躺到床上时,头顶的灯泡就熄灭了。
前两天,玛莎给她换了房间――一个靠近走廊尽头的狭小单间(是杂物室改造的),里面只有床、桌子和凳子,连衣柜都没有,只有一个旧箱子放衣服――这个箱子还是她来时妈妈留下来的。
此时夜深人静,她不由想起白天跟汤姆的谈话,再一次沉重地意识到,她还得等到16岁才能从这个压抑且充满恶意的地方离开。
而妈妈还不知道在哪里。
那份身份证明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它能帮她找到妈妈吗?
或者说,这份身份证明又说明了什么呢?
妈妈让她把它收好,说明这个一定很重要。
一个念头像是闪电一样划过脑海。
顿时,帕萨莉浑身像是被冷水从上到下浇透了――妈妈之所以把身份证明给她,其实就是不会再回来找她的意思――她抛弃了她。
不,不可能。
帕萨莉本能地反驳这个可怕的想法,紧紧揪住被子,妈妈从来没有食言过,说会来就一定会来。
可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要把身份证明留下呢?
似乎也只有被抛弃这一个说法对的上妈妈这么做的理由。
不会的。帕萨莉闭上了眼睛,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妈妈肯定是碰到什么事情了,所以一直没来。
把身份证明给她是为了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以防什么万一?帕萨莉脑海里仿佛有另一个声音不服气地反驳起来,能有什么万一?
比如找工作遇到麻烦,一时来不了。她立刻想道。
那有必要留下身份证明吗?没必要吧?
她的思绪顺着这个方向一路反复纠结,止也止不住――就像每次只要稍有触及“妈妈”这个词时一样。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告诫自己,够了,已经够了,别去想这些了,想了也没用,我只要专注地熬过当下……
正当她拼命跟自己倔强的思绪作斗争时,帕萨莉听见门锁轻轻响了一下――一般来说,白天的时候他们是不允许锁门的,但晚上在玛莎和贝蒂的检查下,确保房间里状况一切正常后,所有房间的门都要上锁。
而半夜不管是科尔夫人,玛莎还是贝蒂,谁也不会突然跑到哪个房间。
帕萨莉立刻就坐了起来,警惕地盯着门的方向。
门锁再次转动了一下,然后把手似乎旋转了一下,一个身影从外迅速闪了进来,又马上轻轻把门合拢。
借着月光,她看清楚了――是汤姆。
“你怎么……”她惊讶地压低声音问道。
汤姆没说话,而是走到她床边坐下,盯着她。
好一会,他们都没说话。
帕萨莉不知道他这次半夜造访的目的是什么――如果第一次是为了看她的话――可她这回好好的,也没跟他吵架。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幽暗中,他突然轻轻说道。
帕萨莉的心提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好奇他嘴里的秘密,而是等着他说出条件。
他通常给予什么东西的时候,一定会拿走什么做交换。
而且他的脾气通常就是这样――哪怕你不想要他的东西,你也无法拒绝――他一定会动用让你很不愉快的方式逼迫你妥协。
比如冷战和更加阴阳怪气地对待她,艾米和丹尼斯。
帕萨莉可不想让艾米和丹尼斯更怕他――这不利于改变和安抚汤姆――毕竟他绝不是那种因为别人惧怕他,就放下身段好声好气说话的人。
相反,如果你不卑不亢,他兴许还能正视你一眼。
可等了半天,汤姆没下文了。
就在她想问“你有什么条件”的时候,汤姆有些恼火地低声质问起来:“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在等你说,”帕萨莉赶忙接道,“你想说什么?”
显然她积极的态度让他平息了恼意,他马上恢复了平静,用施舍般的口气慢慢说道:“我能跟蛇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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