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破晓,储奇街深巷一处破败的小院里便传出女人惊恐绝望的尖叫声。
官府迅速赶到,且查清了案件——死者余强及其妻子,为新婚夫妇,平日与婆母一起在街边做点小买卖。今日婆母备好活计,久未见其出来,便去唤。结果,发现二人已气息无的躺于家中床上。与齐婆子类似,死者身上并无内外伤也未中毒,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任何人收到仙人的托梦提示。
恐惧,就像春风里疯长的野草,顷刻间扎满所有人的心。
第三日,天将亮未亮之时,京城又起悬案——永安街一处下人房里,三名杂役壮丁被工友发现死于床上,情况与余强夫妇雷同。
第四日,晨辉初起之时,疑案再起——京郊一富户府里的四名长工被工友发现死于白菜地窖,情况同余强夫妇。
接连四天下来,百姓已惶惶不可终日,几乎所有人都在私下叹怨:“下一个又会是谁啊?”、“皇上背地里究竟还有多少杀孽,竟会招致如此惨无人道的天谴?”、“皇上怎么都不表态?”、“仙人为何不再出现了?”、“不知仙人是否能够破解此恶咒?”云云。幸而百姓近年生活日益富足,对楚云逸这皇帝崇敬有加,对于丹青的凤女命格更是深信不疑,否则恐怕早已暴乱四起。
早朝上,不少朝臣也难掩惊惶,纷纷向楚云逸上谏,言,如今民心不稳,甚至出现对圣上大不敬之言,若不能尽快查清此四案死者的死因,若类似凶案再起,恐后患不穷!
这个道理楚云逸自然也懂,但他也实在无计可施。根据风影门和王军的禀报,这些死者皆是老实巴交的纯良百姓,亦未与人结过怨,从出生至死,活动圈非常窄小、明确,并未发现他们接触过异常之人或者经历过异常之事。若非看了宫泽昊给他的密信,他都要相信真有这仙人了。
眼见楚云逸还是一副浅浅淡淡的模样,有人稳不住了。
“皇上!民怨不可不理,倘若不尽快给百姓一个说法,恐怕于社稷不利啊!”
“臣等愚钝,实不知应当如何应对了,还望皇上明示!”
有人开了头,立马便有更多的大臣出列跪了下去,“请皇上明示!”
楚云逸扫过众人隐含期待的脸,淡道,“关于此案,朕目前亦无应对良策。”
朝臣眼神一暗,倒无多少失望之色。
想来也是,但凡皇上有办法,哪会放任情况继续恶化?
楚云逸续道,“有一点,朕可告诉诸位。这世上没有仙人,这是一场有心人专为图谋朕的江山而设计实施的连环凶杀案。”
在场的都是见惯各种风浪的人,见楚云逸这么一说,便知他定是知道某些内情,对于这场魔咒般的离奇死亡倒也少了许多恐惧。
瑞王点点头,浓眉依旧皱得死紧,“国都在追凶,但至今仍无半点眉目!”
安远侯看向他,“事发至今才四日,诏令还没传遍。”
刑部尚书点头附言,“正是。从案发地点来看,此人正在往外撤离,或者说,他布好的局,是从京城往外延展的。我们根据他的作案地点深入细查,应当能够查到蛛丝马迹。”
朝臣们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有人又开始担忧——
“可那还得死多少无辜百姓?”
“目前情势,容不得我们慢慢查啊!”
“再照他的预言发展下去,百姓信了他的胡言,后果不堪设想啊!”
“……”
*
十二月初八清晨,福万向楚云逸呈报折子,“皇上,今日凌晨有五人离奇死亡,系圩县一富商府中奴仆,位于京城西北六十里地处。”
十二月初九下午,福万报,“皇上,今日凌晨亡者有六,系周镇周氏族人,位于京城东两百里地处。”
十二月十一下午,福万报,“皇上,昨日凌晨亡者有七,系梨县一茶楼伙计,位于京城南四百余里地处。”
十二月十七下午,福万报,“皇上,十二月十一凌晨亡者有八,系奉县一官员府中奴仆,位于京城北八百余里地处。”
十二月二十三上午,福万报,“皇上,十二月十二凌晨亡者有九,系曲县一商人府中奴仆,位于京城西一千三百里地处。”
案发地点渐远,消息传回的时间有所延迟,加之官府刻意封锁了消息,在京城百姓的潜意识里,那些令人胆寒的日子似乎已经很遥远,许多人开始设坛谢天谢地谢“死亡日”终于离他们而去。
十二月底已是年关,这是新君登基的第一个年头,京城自该好生布置一番。虽然离奇命案尚无头绪,官员心头总是笼了层阴霾,但正因如此,京城更得大肆装扮,一则让百姓心安,平民怨,二则趁机驱驱晦气。
年三十,楚云逸和于丹青同乘一銮率三品以上大员及其家眷去永寿园陪太上皇除夕,只见得沿途灯笼密挂如火龙,炊烟炮仗似繁花,无处不喜庆,无人不欢悦。
仪仗队渐渐驶出长街,耳边总算得了点清静,于丹青心头那股怪异之感便又清晰了几分,侧首仔细研究了下身边男人清淡的神色,小声问,“云逸,你的人也没再传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