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慧极必伤,尤其女子(1 / 1)

徐慧回到明通殿,刚到厅堂门外,便见徐尚书正和楚云哲沉着脸坐在那,看那样子,二人似乎许久未曾说过话。

“慧姐儿?”徐尚书一见到她,便皱紧了眉,起身朝她大步走来,“到底怎么回事?!”

“殿下没告诉您吗?”徐慧轻声问。

徐尚书在她面前停住,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悲痛和愤怒,“为父问你话!”

“请爹爹随女儿进来,女儿慢慢说与您听。”徐慧说完,便朝居室走去。

徐尚书抿紧嘴看了眼楚云哲,一甩袖,随徐慧进去了。

楚云哲神色冷淡的起身,往书房走去。

徐尚书一进屋,便朝徐慧厉喝,“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

“爹爹!”徐慧侧躺在榻上,淡声打断了他,“事实就是,我给皇后送了碟糕点去,再让杏裳告诉她,我原本还想给于丹青送些去,皇后明白了我的意思,在糕点里下了砒霜,给于丹青送了去。结果,于丹青没吃,事情暴露。皇上偏袒皇后,于丹青一口咬定是我要毒死皇后,逼我偿命,殿下偏帮于丹青,于丹青三番五次用计激惹皇上对我生了杀心,最终,皇上决定让我午时偿命,所幸,并不牵连徐府。”

许是她的姿态太过淡漠,徐尚书竟是一时间忘了作何反应,只浑身不停的颤抖着瞪着她。

徐慧笑了笑,“爹爹,女儿所剩时间不多,一刻也不能浪费。我叫您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徐尚书蓦地一掌拍向榻沿,弯着腰一脸凶狠的盯着徐慧,“你昨日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就成这样了!”

“父亲!”徐慧也加重了语调,毫无退缩的迎视着他,“我跟您说得很明确了!事情就是如此!女儿技不如人,愿赌服输!您究竟还想我说什么?说我有多么不得夫君疼爱?说我比于丹青蠢笨多少?说我有多遭皇上记恨?说我有多失败吗?!您非得逼女儿把剩下的时间全部拿来跟您抱怨这些无用的吗?您就不想女儿安安稳稳的走?就不想帮助女儿完成临终遗愿?”

徐尚书被气笑,狠狠的指着徐慧点了好几下,“好!好!老夫养你这么大,煞费心血栽培你,就落得如此回报?!都要死了,还不能好生跟为父说说话?你还有什么事想办?你活着时都没能办成,死了还能办成?”

徐慧闭上眼用力呼了口气,突地从榻上滑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徐尚书跟前,仰头望着他,沉声道,“父亲!女儿自知对不起您和徐府,有负您所望,不过,事已至此,除了任凭您打骂,女儿确实不知如何偿还您的养育之恩!您要打要骂,请尽快。女儿时间不多,杀子之仇,还等着我去报!”

“打你骂你有何用?!”徐尚书气极,“为父只是想知道详情!你是我的女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突然顿住,眯着眼睛问,“杀子之仇,等着你去报?此话怎讲?”

徐慧冷笑,“楚云哲和于丹青,联手杀害了我的孩儿。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我知道。关键是,如何报?”到底是一部尚书,徐尚书立马抓住了问题关键,人也很快冷静下来。

“女儿有个法子,能让这二人同时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徐慧浮肿的双眼闪着异常灼烈的光芒,冷冷沉沉说道,“爹爹,我要您帮的忙就是,现在就去找楚云哲,设法拖住他,或者直接把他请出宫,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徐尚书略一沉吟,扶她去榻上斜躺着,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得知道,你要做什么?”

徐慧点点头,“您不问我也会告诉您。我要在宫里找一个老道,他知道很多事。或许此人不在宫中,倘若没找到,杏柔会告诉您,您再在宫外寻找一二。找到此人后,用别人的名义分别邀他和于丹青,在某个隐蔽的地方见面,让他告诉于丹青一些事情。如此,就够了。”

“什么老道?知道何事?”徐尚书忍不住奇道,“你怎么不直接找二皇子讨要此人?”

“据说知晓前世今生,而前世楚云哲和于丹青是夫妻,却有不共戴天之仇,其间想必有很多锥心事。于丹青一直不同意见此人,楚云哲便顺着她。他知道我去见了于丹青,肯定不会把那人给我。”徐慧冷笑了一声,又道,“他怕我伤害于丹青,防我如防洪水猛兽。”

徐尚书嗤之以鼻,“知晓前世今生?莫不是江湖骗子!”

徐慧沉了脸,“父亲!楚云哲不似作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于丹青身上都能长只凤凰,千里之外的智源国师还能知道——”

说到这里,徐慧突然停下来话头,眸光不停的闪动着,若有所思。

徐尚书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徐慧摆摆手,少顷,突然发疯一般低声癫笑,“智源国师,老道,神奇的老道!呵呵,呵呵,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认为,智源国师就是那老道?”徐尚书是聪明人,立马明白了徐慧的意思,惊疑的看着她。

徐慧点头,双眸深幽的盯着徐尚书问,“智源是别国国师,又曾挑起昌盛朝内战,楚云哲窝藏这样的人,若被皇上发现,该当何罪?”

徐尚书沉目想了一阵,摇摇头,“没用。他有大把的理由说不知情,是被智源蒙骗。再者,我和他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出事,势必会牵扯出为父,对徐府绝无益处。”

徐慧闻言,冷笑出声,“女儿的仇就不报了吗?”

徐尚书拧眉看她,“报。不过不是这样的方式。”顿了顿,又语重心长道,“慧姐儿,我是你爹,却也是徐家家主。”

徐慧静默少时,点点头,表示理解,心平气和的说道,“女儿不懂朝局,不知最后会是楚云哲还是楚云逸登顶问极,但我相信,凭楚云哲的为人,有女儿横在中间,就算最后是他登了基,您和徐府也讨不了好,不如趁早与他分道扬镳。”

徐尚书摇头苦笑,“没那么容易。从你赐配于他开始,我便无法与他剥离。”眉峰一动,又道,“何况,智源国师能耐非凡,他既然选择投靠楚云哲,定是看准了他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徐慧轻嗤,“若他是皇帝,那楚云逸呢?于丹青的凤命又如何说?”

徐尚书略一思忖,扬眉问道,“你不是说,于丹青和他才是夫妻?”

徐慧一噎,好半晌后才怅然说道,“其实我觉得,那智源国师就是个矛盾体,他说的话,能信一半便不错。他若真有能耐,昌盛镇南王也会不造反失败,他也不至于在昌盛朝呆不下去。”

此话一出,父女二人顿时沉默下来。

少时,徐尚书微叹了一声,“无论如何,我还是愿意相信智源当真有几分能耐。你抓紧时间吧,我这就去引开楚云哲。”

徐慧轻轻扯了扯嘴角,再次下地跪着,朝徐尚书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爹爹,女儿不孝,您就当从没生养过我吧!”

徐尚书眼眶微润的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扶起她,点头道,“爹生养了你,却无法护住你,是爹无能,连小外孙的仇也不能痛痛快快的报,是爹对不起你。”拍了拍手臂,深吸一口气,道,“慧姐儿,我能为你做的,也就促成智源老道和于丹青见面,别的,请恕为父实在无能为力。”

徐慧眼神微凉,望着他浅笑,“明白。即便最后楚云哲获胜,您此举,也算帮他办了他不忍去办之事,兴许他会因此善待徐府。”

心思被戳穿,徐尚书脸上闪过一丝儿尴尬,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慧极必伤,尤其女子。慧姐儿,为父当初,或许便不该为你取此名。”

徐慧笑了笑,淡淡道,“无妨。我虽只有您一个父亲,您却有好多个女儿,伤了这个,还有那个。您去吧,请恕女儿有事不远送。杏柔送您去见他。”

徐尚书拧眉看了她一会儿,叹息一声,随杏柔走了出去。

徐慧眼里慢慢蓄上一些水汽,水雾蒙蒙的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轻笑了几声,回榻上歪着,合上了眼。

不多时,杏柔回来禀报,徐尚书和楚云哲一道出宫了,徐慧起身,整理好衣裳,轻笑着往外走,“趁着福公公还没来,我还是体体面面的二皇子妃,吩咐下去,即刻起,不许任何人出入明通殿。让何总管把下人名册带上,立刻召集所有人在前院玉湖广场集合。所有院子里的所有人必须到齐,一个也不许少,否则,本宫要了他的命。”

杏柔颔首,忙跑出去安排了。

*

小半个时辰后,玉湖广场。

徐慧站在连廊上,扫了眼台阶下整齐列着的一百余号人,道,“何总管,点名吧。杏柔杏春,你们仔细看着,务必一人对一名,切不可出现任何差错。”

何总管三人站在徐慧两侧,闻言颔首应是,何总管清了清嗓子,朝广场的人扬声说道,“我一会儿开始点名,点到者应一声,到亭边柳树下站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众人齐声应道。

何总管点点头,开始点名,“厨房刘二东!”

“在!”一个中年男人从队伍中出来,往亭边柳树走去。

“厨房张婶子!”

“在!”一名青年妇人走了出来。

……

“浣衣房姜婆子!”

“在!”一名中年妇人朝亭边走去。

何总管翻了翻名册,再看了看广场中间仅剩的一名中年男人,眉头一皱,扬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没入册吗?”

那人泰然自若的站着,没应声。

“点完了?”徐慧问。

何总管捧着名册朝徐慧点了点头,“回娘娘的话,点完了。不过,这怎么还有一人?奴才确定,绝对没点漏!”

徐慧看向杏柔和杏春,二人福了福身,“禀娘娘,人也没走错。”

徐慧唇角扬起一抹冷笑,眯着浮肿的双眼看向广场中那人,淡淡道,“无事了。都散了吧。”说完,抬脚缓缓朝那人走去。

何总管不解的看了看她,颔首应是,指挥柳树下的人各自散去。

徐慧围着那男人转了两圈,望着他轻笑,“智源国师,在这住得可还习惯?”

男人笑了笑,“娘娘如此大费周章寻找本座,可是有事相求?”

徐慧呵呵低笑,“国师如此遮遮掩掩,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又是为哪般?”

“此事就不劳娘娘费心。”

徐慧打量他半响,凑近他低声道,“国师,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知道你的目的,不瞒你说,我已被皇上赐死,你的目的也是我的目的。现在,我有个妙计,可以助你快速达成目的,不知国师可愿一闻?”

智源好笑,“本座的目的?”

徐慧点头,盯着他的眼缓缓说道,“对,你的目的。天下大乱,你好从中获利。”

智源愣了愣,重新将徐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轻笑一声,朝她伸手示意,“能聆听娘娘指点,是本座之幸。”

徐慧抿唇笑笑,魅惑低语,“两日后午时,醉香楼三楼闲人居,自有人为你送去锦囊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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