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北凉慕容拓(1 / 1)

早朝结束,福万全随永显帝回到勤政殿,研墨时说道,“皇上,昨夜昭文殿的侍卫来找过奴才,说是北境王妃背疼得厉害,想请赵公公去瞧瞧。那时您正歇着,奴才没敢惊动您,也就没让赵公公去。”

永显帝低头看着拇指上的血色扳指,转了两圈,道,“安永性子坚韧,经过了一夜,这会儿还没来请人,想必已经扛过去了。”

福万全低眉笑道,“皇上说得是,想来定是。”

永显帝捏着眉间用力拉扯着,道,“老二这着,着实出乎朕的意料,太过剑走偏锋。贺彬已归老还乡,一众长官也都换成了老三的人,真正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几乎没有。沈轩虽是安远侯之子,但整日甚少落府,也不知其父平素可有教他如何实战。老三虽熟读兵书精于论战,到底没上过战场,一切都是纸上谈兵,突然将他推到统领全军的局势上,敌方又是凶残狡猾的北凉人——能否撑到安远候到达,还是两说。孽子!”

福万全道,“西倡苦寒,乃是大永最贫瘠荒凉之处,西倡王这回该是收敛了。”

“收敛?”永显帝冷笑,“等着罢,他是绝对不会去西倡的。”

福万全抬眉看他,“那您还?”

永显帝摇了摇头,看向砚台,“好了。”

*

昭文殿。

于丹青睡眼迷楞的盯着眼前被放大数倍的清婉容颜,打着呵欠问,“你说什么?”

六公主叹了一声,“你昨夜干什么去了?这都巳时了,还没睡醒?眼下还是青的。”

于丹青呵呵,眼皮一耷,“没干什么,想你三皇兄了,一宿没睡。”

六公主点点头,“你们分别这么久,又恰逢北凉入侵,睡不着也在所难免。”顿了顿,又叹道,“也不知三皇兄现在如何了。”

于丹青道,“应对北凉,还好,你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六公主双手叠放在腿上,拧着手帕说道,“北凉甚少与外互通,只闻北凉人残暴杀戮,诡计多端,鲜少有人与他们打过交道,五皇兄方才还说,北境那边连个像样的将帅都没有,三皇兄也没参加过实战,可谓作战经验毫无。如此情形,实在堪忧。”

于丹青心思转了个弯,抓过六公主的手轻轻握住,道,“王爷的人在北境待了一年多,北凉又紧邻北境,想来,他们对北凉人定是有所了解,你就别操心了。王爷和义哥,都不会有事的。你还是跟我说说,你刚才说的什么?”

六公主道,“五皇兄方才去我宫里了,让我来转告你,早朝时,父皇下旨封二皇兄为西倡王,不日便要启程。他赴任时,定会带上二皇嫂,七皇妹一个人在宫中,**多大事,你总算可以好好养伤了。”

“二皇兄西倡王?”于丹青皱眉,“今早赐封的?”

“是的,父皇还说,让二皇兄和三皇兄一样,好好治理当地,变荒为宝造福一方。”六公主颇为唏嘘,“二皇兄怕是难了,北境虽也苦寒荒凉,到底还有草原。西倡府则不然,幅员辽阔,人烟了无,十之**是荒漠戈壁,历来知府大人都是从当地甄选,选拔程序也与其他州府不同,谁都知道,在那个地方不可能出政绩。父皇此举,名为赐封,实则贬谪,看来,那日你让我传的话,父皇听进去了,眼下正值外战,未免京城生事,先把二皇兄支出京城,也算给予严重警告……”

六公主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于丹青完全不知,只垂着眉眼发呆。

察觉到于丹青状态不对,六公主住了嘴,拉了拉她的手,“三皇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于丹青眨了眨眼,“哦,没事,想你三皇兄了。”

一个理由连用两遍,本就耐人寻味,何况六公主心思细腻,自然发现了于丹青的不对劲,当即便关切问道,“三皇嫂,可是出了何事?别再说想三皇兄了。”

于丹青没应声,静默少顷,淡淡问道,“六皇妹,你觉得,二皇兄会去西倡吗?”

六公主理所当然的点头,“父皇圣旨已下,他已当众领旨,怎会不去?就如当年你和三皇兄,纵使心有不愿,终究皇命不可违。”

于丹青笑笑,“若真如此,为何父皇让他率兵北征时,你会怀疑他可能向父皇出手?”

“这——”六公主愣了愣,“这不同,暗地里他会如何,谁也不知,但明面上,断不会公然抗旨不遵。”

“我们都能看出,父皇此举明显是支走二皇兄,二皇兄岂会看不出?大永朝祖训,皇子一旦封王,便无缘储君之位。”于丹青道。

“三皇兄不也封王了?”六公主道,“因为你的命格,父皇当日明确说过,让三皇兄去各地历练,其后顺应天命,接掌大位。可见,在父皇心里,这条祖训并非固不可破。”

于丹青道,“你也说了,前提是因为我的命格,因为天命,父皇才不得已破的例。那么二皇兄呢?他有何破例筹码?”

六公主被问得哑口无言。

于丹青又道,“既然二皇兄没有理由破例,他又放不下皇位争夺,那就只有不去西倡。”

“可违逆圣旨乃是死罪!”六公主蹙眉道。

“是啊。”于丹青望着一束从窗户打进来的浅白暖光,徐徐说道,“抗旨是死,死了便彻底无缘帝位。封王出京,亦是无缘帝位,这对一个追逐帝位十余年且被人看好多年的皇子而言,恐怕比死还痛苦。总归是死,是生不如死,依着他的性子,岂会坐以待毙?”

六公主惊疑的看着于丹青,良久才道,“你的意思,他会如何?你别忘了,二皇兄素来与兵权无关,自上次他拒绝北征,父皇也加紧了防范,他如何能够安然抗旨?”

想到昨日永显帝的咳嗽和苍穹的回话,于丹青顿觉一阵沉闷,突地抬手按住了额角,“我也不知。只觉他不会就这么轻言放弃。”

“不。”六公主审视着于丹青的神色,肯定道,“三皇嫂,你一定还知道其他内幕,与父皇有关,与北凉有关,甚至与二皇兄有关。否则你昨日也不会要求亲自禀奏父皇,毕竟,北凉一战早成定局,朝廷大军正在赶赴北境,谁去禀奏父皇都一样,与现状无甚影响。并且,你我都知道,四皇兄究竟死因为何,父皇又如何不知?相信大多数朝臣宗亲也知道,只是四皇兄素不拉帮结党,又已故去,无人愿意为他出头罢了。父皇一向主张和平,心忧百姓安顺,怎会无缘无故默许三皇兄的说辞,执意兴兵北伐,置臣民于兵荒马乱之中?”

六公主略一停顿,又道,“五皇兄说,早朝上,父皇只字未提昨日你去禀奏之事。按说,这是激发众怒,激扬士气之机,父皇理当告知朝臣才是,可他没说,反而是直接给二皇兄封了王。现在看来,不似警告和驱逐,更像彻底厌弃。”

于丹青挑了挑眉,略感诧异,随即轻笑,“都说六皇妹聪慧通透,凡事了然于心,果然不假。”

六公主略略一笑,“三皇嫂谬赞。任谁处在我的立场,都会有此疑问。你若不方便透露,我也不勉强。”

于丹青道,“不是方便不方便的事,如你所言,我的确略知一些内情,但我不能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叫五皇弟别打听了,倘若被人发现,对你们绝无益处。”

“那你呢?”六公主皱眉问道。

“我什么?”于丹青失笑,垂目扫视自己一圈,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无赖劲儿,“我都这样了,还能如何?”见六公主抿着小嘴满脸不悦,于丹青稍微敛了神色,“放心,我知道这些不是一天两天,现在还活着,说明他们不会要我命。你和五皇弟就不同了,听话,别试图探听,让五皇弟多留意二皇兄和父皇。”

六公主叹了口气,“好吧。”把于丹青的手放回被窝,给她掖好被角,起身看着她道,“你再睡会儿,我明日再来看你。”

于丹青点头笑笑,“好。”

*

彼时,于丹青口里的楚云逸,正率领五万大军,在北凉交界处遥望前方。

漫天大雪,战马四蹄踩在厚厚的雪层里,刀锋般的冷意冻得它们不住的在原地踏蹄,喷打响鼻。

看着十余支方队渐行渐近,厚重连绵的马蹄声也越发清晰,楚云逸拍了拍越影冰凉的头部,低声道,“稍安勿躁,一会儿就能回去。”

越影自然听懂了主人的话,倏地扬起前蹄,欢快长鸣。它虽是良驹神马,也在北境呆了大半个冬,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干冷,但像这般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还从未有过,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越影突来的欢腾引得一众将士纷纷侧目,沈轩就在楚云逸身后,见状探着脑袋小声问,“王爷,它在高兴什么?北凉的母马格外美?”

楚云逸眼尾瞥他一眼,“它就看上你座下那匹。”

“哟,那不行!”沈轩连忙抓住马背上的深棕鬃毛,“我家猎鹰可没那嗜好。”

前方人马继续前行,已能看清前排将士的脸部轮廓,楚云逸不再理会沈轩,微眯着狭长的眸子望着正前方为首的男子——铠甲加身,体型高大魁梧,脸若刀削,浓眉斜插入鬓,五官立体硬朗,英气中透着极具侵略性的强势。雪风凛冽,卷着硕大的雪花呼啸飘扬,世间的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模糊,楚云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北凉大王子慕容拓。不自觉的,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手里缰绳更是抓得死紧。

眼见慕容拓越走越近,只有二十余丈远了,楚云逸渐渐松开了手,唇角微微勾起,淡淡开口,“慕容大王子,请留步,前方十丈,便是我大永朝地界。”

慕容拓明显一怔,长吁一声,喝停了马队,在约莫二十丈开外停住,打量楚云逸一番后,扬声问道,“你就是北境王?”

楚云逸道,“正是。”

慕容拓大笑几声,笑声浑厚遒劲,穿透力极强,似要震破人的耳膜,北境驻军面露不悦,对这大王子印象更加恶劣,却听他阴阳怪气说道,“若我没记错,我们素未谋面,你怎知本王就是大王子?莫非当初偷盗雪山芒时,你派士兵去了北寒山,自己却来了本王宫殿?如此说来,北境王果真身手鬼魅,在本王宫中竟是来去自如而无人发现,只是——”略一停顿,讥诮的一扫大永将士,扬声道,“堂堂一国皇子,一方之主,竟行如此鸡鸣狗盗之事,实在是丢尽了贵国的颜面!”

“你说什么?!”登时群情激奋,大永将士皆是愤怒的朝大王子怒喝。

楚云逸略一抬手,众人立马收了声,楚云逸淡声道,“大王子之言好奇怪,雪山芒是何物?据本王所知,那是专供北凉宫廷赏鉴之花,我大永朝地大物博,各色名花不知凡几,本王为何要取你区区雪山芒?”

慕容拓道,“你既然大费周章命人登上万丈雪山找寻此物,自当明白,此物有何作用,岂是区区景观花而已?”

楚云逸点点头,“听大王子这么一说,本王就放心了。”

慕容拓鹰眼一紧,“把话说清楚。”

“好。”楚云逸说完,打马朝他走去。

“王爷!”沈轩等人齐声喊道,就要打马跟上,却听楚云逸道,“都退下,不得动武。大王子,可否请你让身后将士放下武器,过来与本王单独一叙。本王相信,大王子绝对不虚此行。”楚云逸说完,越影已经停在十丈开外,正好在刻有‘北凉界’三个红漆大字的界碑跟前。

前方就是黑压压的北凉大军,头排盾牌林立,盾牌之后露出一支支尖锐的黑色箭头,在北境炙白的阳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见慕容拓久不前行,也不做声,楚云逸轻浅一笑,“怎么,大王子畏于本王身手,不敢前来?”清幽的视线一扫慕容拓后方,又道,“本王身手再好,也是血肉之躯,在大王子亲兵的精悍射击之下,也会被射成肉酱。你放心过来,本王跟你谈谈雪山芒的价值,我们做笔交易。”

慕容拓迷眼看他,似在评估他话里的真实性。

楚云逸道,“大王子不必存有疑虑。你仔细想想,本王来此的时间点,便该知道,本王是为何来此。你今日既然率兵站在了这里,必当知道,本王与王妃情深似眷,而王妃已入帝京城多时,在本王看来,这天下间,没有什么比取得雪山芒,换回王妃长相厮守来得重要。而对于某人,这天下间没有什么比雪山芒更重要。你的目的不是血流成河换取一个公道,我大永朝的目的,也非夺你北凉荒凉之地。故而,只要大王子所提要求不过分荒诞,一切好商量。”

“殿下,大永京城人是出了名的奸佞阴险,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切莫上了他的当。”慕容拓身边近卫小声提醒道。

楚云逸看了那近卫一眼,道,“据本王所知,贵国国王身体欠安,此着,乃是你和二王子夺嫡之关键。与二王子联系之人,能给贵国提供的条件,绝非本王能够承诺你的可比。如此互利互惠之举,大王子一定不会拒绝,对吗?”

慕容拓冷笑一声,眼底盛满显而易见的轻鄙,一抬臂拨开身前盾牌,打马朝楚云逸走去,“难得北境王如此痛快,又有此诚意,本王若是继续推脱,未免显得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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