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斯奕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看了半晌,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侍卫走近了,试探着开口:“主子,这怎么处理,直接拖出去丢乱葬岗吗?”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铁夹子突然被凌斯奕夺了过去。
凌斯奕从一旁的火盆里,夹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火炭,片刻不迟疑地朝苏锦手臂上按了下去。
侍卫面色惊诧,还当他是不解恨要对一具尸体继续下手,惶恐地出声阻拦:“主子,人已经死……”
话没说完,地上一动不动了的苏锦,手上被烫到,突然瑟缩了一下。
随即她面色痛苦地皱了眉头,终于出声发出了一阵艰涩的咳嗽声。
侍卫愣了一下,想着凌斯奕是恨极了这个人的,立刻要拽起地上的苏锦:
“原来是装死,还是主子英明谨慎,要是真将她丢去了乱葬岗,岂不是让这个女人如愿算计了。我现在就继续用刑,好好审问她。”
他的手刚伸过去,凌斯奕手上夹着的火炭,突然朝着他手背按了下来。
侍卫没有防备,吓得嗷嗷叫唤了一阵,退到一旁都完全没想明白,凌斯奕怎会突然对他动手。
但他也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连带着刑房里的其他几个侍卫,也大气都不敢再出。
随即几个侍卫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口口声声对苏锦恨之入骨,恨不得她去死的凌斯奕,此刻却将地上的人横抱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回身出了刑房。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等凌斯奕抱着苏锦出去,站在外面前不久还对苏锦动歪心思的几个侍卫,看向这一幕,更是吓得魂都快没了。
果然没猜错,这女人不简单,他们刚刚要是真的动了这位,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几个人埋低了头站在一旁,都暗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时节深冬,这里地处大周跟秦国的边境,更是苦寒之地,气候干燥冰冷。
凌斯奕抱着苏锦离开地下室,再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深夜,后院里落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凌斯奕回想起,他母妃过世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大雪天里。
母妃奄奄一息时,满是遗憾地看着他说,可惜这辈子再也不能回大周看看了。
大周长安才是她的家,她的根,也是凌斯奕的家和根。
可他们如今成了乱臣贼子,只能隐姓埋名生活在异国他乡,再也回不去了。
他看着他母亲一遍遍念叨大周,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能带母亲回去,回了那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掌心缓缓收紧,想要松手,他恨自己现在的心软。
怀里苏锦已经昏迷只剩下一口气了,外面寒冷刺骨的北风引面而来,她感受到身体似乎要失去了依托,快要掉下去了。
身体的本能,让她伸手努力抓住了男人腰腹上的衣袍,蜷缩成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凌斯奕松了一半的手,到底是没再放开。
他往前面走,踏过后院里厚厚的积雪,往前面的内室走。
怀里的人满身都是血迹,鲜血沿着她再一次垂落下去的手臂,缓缓流到指尖,再滴落到洁白无瑕的深雪地上。
雪地里染上星星点点的鲜红,如同一朵朵绽开的红梅,顺着凌斯奕的脚步,慢慢往前延伸过去,一片触目惊心。
凌斯奕自始至终没有低头去看,也或许是不敢,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苏锦此刻的状态差到了极点,凌斯奕刑房里动刑的鞭子,绝不仅仅只是一般的鞭子而已。
鞭子上面都抹了毒药,几鞭子下去,皮开肉绽的同时,那些毒药也顺着血淋淋的伤口,缓缓渗透到了人的体内去。
除了毒性入体,还有伤口上沾到毒汁,也像是伤口上撒了盐,疼痛会比普通受伤造成的伤痛,多千百倍。
不是苏锦太不能忍,而是以前落到凌斯奕手里来的人,多数都是骨头极硬的人,很多都是武功过人的死士,那些人的承受能力自然异于常人。
而同样的东西用到了苏锦身上,哪怕只是选了最轻最普通的几种刑罚,她也还是难以承受的。
凌斯奕抱着她踏过雪地上往里面走,听到她很低地说了一声: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是死了吧,我好像都不疼了。”
只有死人,才会感觉不到疼了吧?
何况这身边,她听不到半点声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了。
凌斯奕仍是没吭声,他紧绷着面色,只有抱着她的一双手有些细微地发抖。
将人抱进内室,他或许也是潜意识有些慌了神,感觉苏锦可能真的要熬不住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直接进的是自己睡的房间。
将苏锦在床上放下来,床上的被子上迅速也沾上了血。
室内还算明亮,那些血迹也显得格外清晰了起来,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凌斯奕侧开了视线,看向一旁跟进来的大夫:“看看吧。”
大夫是这两年被凌斯奕养在身边的人,最清楚他有多心狠。
这看病归看病,首先也得先看主子是打算留这人的命,还是只打算让这人醒来一下,好让他从这嘴里问到想要的东西而已。
如果没打算留命,那他治疗自然也可以用别的更激进的法子,只要让人醒了能开口就行了。
至于后面能熬多久,大概也不重要了。
大夫将药箱放到一旁,问了声:“这姑娘的命,要留吗?”
凌斯奕漠然看了大夫一眼,显然他不喜欢这个问题,更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大夫内心了然,点头道:“明白了。”
如果命不打算留,主子就会直接说了。
这模样,是不仅要留命,还得好好治。
他给苏锦检查了一番,出声道:“鞭子上的毒已经入体,要解。加上着了凉染了风寒,受惊过度,怕是……”
他话音未落,外面有侍卫急匆匆跑了进来:
“主子,出事了,大周皇帝带了人,似乎是找到这边来了。
我们或许该早些回秦国,这边不宜久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