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片刻的愣住,反应过来凌斯晏刚刚拽她手臂只是在试探。
她笑出声来:“对,我刚刚就是故意的。故意自己摔在地上,再故意让太后拿碎瓷片扎我,好让你看到。
你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直接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做决定就好了。”
她看着他,没有任何想要解释辩解的意思:
“所以你接下来想要怎样做,反正我现在拜你所赐,又是孤身无依无靠的一个人了。
太后是生你养你的人,而我冤枉陷害了她,你可该好好为她做主。”
凌斯晏面色很难看:“我清楚你恨太后,但为了报复她,将你自己置于刚刚那样危险的境地,你清楚后果可能是什么吗?
刚刚我如果晚来一步,太后手里的碎瓷片,就已经扎到你的脖子里面去了。
苏锦,并非任何事情,都能刚刚好是你预算的那样,半点不差。”
想到刚刚太后手里那样锋利的碎瓷片,扎向苏锦的脖子,凌斯晏直到现在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当初后宫里有妃嫔叫冤自尽,就是用的碎瓷片。
结果朝脖子只是割了一下,运气不好,等太医赶过去,直接已经断气身亡了。
那妃嫔至死,都没料想到,那一下就真的足够要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凌斯晏逼近过去,越看越觉得苏锦面上无所谓的表情,太过刺眼。
“我在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你知不知道像刚刚那样的情况,太后如果真的丧失了理智,可能真能要了你的性命。”
他眼底含着很深的担忧,看在苏锦眼里,就像是一个笑话。
明明是他逼她留在这里的,两年前是他,两年后她好不容易走出来了,逼她留在这里的,还是他。
分明这一切,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可他却总还要这样一次次装出,多么心疼她多么在意她的模样来。
苏锦失笑,心口刺疼得厉害:“凌斯晏,你不会真的觉得,时至今日我又被你困在了这里,真的还有多稀罕活下去吧?”
她看着他,声音一字一顿继续道:“当初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的时候,我就想好了。
要是运气好能够逃过一死,那要么我逃出去,从此山高路远我跟你再无瓜葛。
如果还是被你带回去了,那我就一把刀或者一颗毒药,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她唇角挂着笑意,那笑意居然让凌斯晏有些不敢直视,终究是他欠她的太多。
整整一年半,她先是在掖庭狱里待了大半年,生下了永安。
再是被他带回东宫里,折磨了整整一年。
可真正等她离开了,一切真相揭开,他才知道原来是他完全冤枉了她。
苏锦声音里无波无澜,淡声继续道:“凌斯晏,命在我这里,已经没那么值钱了。
如果要我必须在你跟死之间选一个,那我没有任何可犹豫的,死了真的就是解脱。”
凌斯晏掌心抖得厉害,他无法去承认,如今的苏锦,对他的感情除了恨,真的不剩下半点爱了。
那个曾经爱他深入骨髓的小姑娘,跟他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如今看着他的眼神,却只剩下彻骨的恨意。
他对视她的眼睛,几乎是无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甚至想要逃离。
是不是只要不去看她这双眼睛,他就可以忘记他们之间这几年的恨和折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之间照样好好的,他曾经追求的权利终于到手了,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她应该是他的皇后,带着满脸的幸福,跟他一起站在皇宫城楼上,俯瞰整个长安城,俯瞰众生。
可如今她却跟他说,凌斯晏,如果要我在你跟死之间选一个,我毫不犹豫选择去死。
为什么,为什么?
凌斯晏掌心攥成拳,走近过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
他们之间隔着这样近的距离,他却感觉实在太远了,手背上青筋毕现,他发现如今这样的她,让他看到恐惧。
他的锦儿,怎么会露出对他这样恨、这样嫌恶的表情来?
他走近了,看向面色嫌恶立刻要往后退的苏锦,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他声音里每一个字都在自欺欺人:“锦儿,你仔细看看我,你是不是把我给忘记了?
你喜欢太子府对吗,宫外的太子府还好好的,这两年什么陈设都没有改变,
还跟当初你在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带你过去,我们也跟当初一样好不好?”
苏锦满脸都是抗拒,想往后面退。
但肩膀被他按住,她的脚徒劳无功地往后挪了一下,照样没能拉开跟他之间的多少距离。
她摇头:“我不去,你待过的任何地方,都让我觉得恶心。”
凌斯晏看着她:“你忘了吗,你曾经在太子府的后院里埋了两坛酒,东宫里也埋了两坛。
东宫里那两坛,你跟墨染一起喝掉了,可太子府的,一定还在。
我们去把酒找出来,一起喝了,庆祝我们时隔两年再团聚。”
苏锦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猝不及防一阵干呕。
恶心,恶心!
她这样的反应终于真正激怒了凌斯晏,他面上浮起了一丝不悦,不顾苏锦的反抗,将她按到怀里打横抱起来,吩咐后面的曾公公。
“备轿,出宫去太子府。”
曾公公立刻低头躲开了视线,应声:“是,陛下。”
苏锦挣脱不开,扬起的手,狠狠一巴掌甩到了凌斯晏的脸上。
她这一巴掌算是用了浑身的力道,凌斯晏半边脸立刻通红。
后面随行的侍女和侍卫,全部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凌斯晏没什么反应,将苏锦抱进轿子里。
一直到轿子出宫,到了太子府外面,他也没松手。
将苏锦抱进去,他吩咐明月姑姑:“去后院杏花树下,把那两坛酒挖出来,朕今晚跟苏锦好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