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哭着,就费力想要起身下床。
她病糊涂了,以前还清楚不能跟凌斯晏相认,可现在她只记得,眼前人是她的孩子,她想要亲近他一些。
冷宫里的侍女立刻上前阻拦:“良妃娘娘,您又说胡话了,这位是太子殿下,您没有孩子,您哪来的孩子?”
良妃颤抖着将侍女推开来,就下床往凌斯晏那边走:“他是我的孩子。
皇后抢走了我的孩子,皇后她抢走了我的孩子。十七年了,我的孩子终于回来了!”
她面色白得很不正常,眼底带着些瘆人的乌青,不断走向凌斯晏:“娘在这,晏儿不怕,是娘没有保护好你。”
侍女装作一时慌张失手,将良妃狠狠推倒在了地上:“娘娘,您糊涂了。”
她转而又向凌斯晏解释:“求太子殿下赎罪,良妃娘娘已经病入膏肓神志不清。”
凌斯晏神色淡漠地看向被推倒在地上的人,牵着苏锦往后退了两步。
他淡声道:“娘娘既然身体不适,孤和太子妃就改日再来看望,娘娘好好歇息吧。”
他情绪濒临失控,牵着苏锦就要回身离开。
他看得出来,良妃的面色不只是病了,多半是还中毒了,唇色明显发黑。
倒在地上的良妃,跌跌撞撞爬了起来,突然就朝凌斯晏扑了过去。
“不要走,你带娘一起走,不要丢下娘。”
几个侍女尖叫着阻拦:“保护殿下,保护殿下!”
场面就刹那间失控起来,把守在外面的几个侍卫,闻言持剑冲了进来。
凌斯晏强忍着阻拦侍卫的冲动,他牵着苏锦的手,掌心用力到几乎要将苏锦的手腕折断。
良妃不顾一切地半跪在地上,神色哀求地看向凌斯晏,拼命将一只干瘦冷白的手伸向他。
“孩子,娘的好孩子。”她的手就要抓到凌斯晏的衣摆了,混乱间,有侍卫抬剑就挥在了她那只手臂上。
良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立刻将手抽了回去,手臂上一片血肉模糊。
两个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良妃押在了地上。
那个挥剑伤了良妃的侍卫,下跪给凌斯晏赔罪:“属下一时情急惊扰了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属下该死,求殿下责罚。”
凌斯晏冷眼看向被侍女扶起来的良妃:“娘娘既然有心疾,如此神志不清,为防伤人,以后就不必再让人来探望了,待在这宫里好好养病吧。”
他话落,带着苏锦离开。
良妃在他后面哀求痛哭:“晏儿,我是娘,是娘啊!
是慕容馥将娘害到了这般地步,你怎可原谅她,怎可还叫她母后!”
凌斯晏步子没有片刻迟疑,没有回头,直接出去下了台阶。
跨下最后一格台阶时,他听到良妃还在声声泣血:“晏儿,你看看娘,求你再看看娘啊,娘活不久了,慕容馥要害死娘。”
身后侍女混乱的叫声响起:“良妃娘娘吐血了,吐血了!
娘娘会熬不住的,求张侍卫帮娘娘叫个郎中看看吧!”
侍卫冷声道:“药是皇后娘娘亲自给的,都是上好的药材,不需要再叫郎中,良妃娘娘就好好吃药吧。”
凌斯晏一步步走出了冷宫,他下了十六格台阶,再走了三十七步,走出了冷宫。
他在心里数得清清楚楚,每走一步,他就提醒自己一次:“不要回头,再忍忍,你很快就可以找皇后报仇了。”
他甚至听到了良妃哭喊到筋疲力竭,再倒到地上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哪怕步子的大小,都没有分毫的异样。
在他的身后,皇后的眼线仔细地盯着他的背影,却没能找出他半点的破绽。
他牵着苏锦,抬脚跨出了门。
冷宫的大门在他身后关闭,阻隔掉了所有的血腥气息和尖锐哭喊,整个世界好像都在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阳光坠入了云层里,刮起了冷风。
他牵着苏锦上了轿子,明月姑姑立刻吩咐起轿回东宫。
凌斯晏没有半点反应,他坐在轿子里,一动不动。
侍女将永乐递到他手里,他就抱着,永乐抬着小手抓他的脸,他就任由她抓。
快到东宫的时候,苏锦看到他眼睛红了,不是往日里他动怒时的那种猩红,而是茫然和悲凉的那种眼眶泛红。
她侧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他再可怜,她也不可能同情他。
这宫里随处都可能有皇后的眼线,凌斯晏向来多疑谨慎,哪怕是现在到了轿子里,也并没有将情绪发泄出来。
一直到轿子进了东宫,他下轿再进了凌云殿。
他叫了墨染过去,说是商量些事情,将下人全部遣退了出去。
下人都走了,就连凌云殿前后院子里都没人了。
殿内除了他,就只剩墨染,以及苏锦带着永乐在内室软榻上玩。
凌斯晏手攥紧到打颤,确定周围没有皇后的眼线了,这才抓起矮几上一只茶盏,狠狠砸碎在了地上,再拔剑将剑刃对着殿内的立柱,狠狠扔了过去。
他一双眸子红得可怕:“墨染,孤不想再忍了。”
墨染持剑垂首道:“属下都知道了,皇后如今起了疑心,良妃娘娘受苦了。”
凌斯晏一拳狠狠砸在了桌面上:“她不是起了疑心。
孤隐忍了这么多年,叫了她这么多年的母后,她从未真正信任过孤。
不过是因为孤如今有了实权,她越来越容不下孤了。”
墨染应声:“皇后毕竟心虚,当年那样陷害了良妃娘娘,却还指望着殿下能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不过如今殿下羽翼已丰,慕容氏已经成不了多大气候了,殿下要雪当年之恨,救出良妃娘娘,也用不了多久了。”
凌斯晏沉声道:“不,孤不想等了,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母亲被下了毒,如若她真的出了事,孤以后就算能将皇后碎尸万段,也原谅不了自己。”
墨染沉默了片刻,并没再多劝:“那殿下希望,怎么做?”
凌斯晏坐下来,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向墨染:“就今晚,孤在庆宜楼设宴。
你去安排,将你父亲和兄长,以及骠骑大将军赵大人、兵部尚书李大人,和其他几位大人全部叫过去。”
墨染面色惊骇:“殿下,这动静可就大了,您莫非是要?”
里面苏锦在带着永乐玩,墨染话音刚落,就传出来东西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