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星辰说,只能送到小区门口,他还有其他的任务要做,事实上,是许昌明叫他今晚先回去反省反省,别往侯三生的枪口上撞。
没几步就能走到的地方,余阿谜硬是走出了特效慢镜头的步伐,她不想面对情绪不能自控的侯三生,更不想一次又一次纵容他那无法遏制的控制欲。
静静感受着晚风的吹拂,下车前,宁星辰说的那段话似乎还在耳边飘荡。
这四年里,受了他太多太多的照顾,他们之间的话语权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倾斜。这会儿,她觉得包里手机滚烫滚烫的,就因为这些大大小小的馈赠,她就应该活在他无休止的掌控之中吗。
沿海城市的冬天一点也不冷,可夜幕降临的却很快,七,八点的光景,周遭就被稀释过的墨汁笼罩。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女人的心跳跟着急促起来,脚步却顿住了,拿出手机划拉两下,一阵熟悉的关机音乐响起,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暗淡的光线下,女人的眼睛越发明亮,像两颗指引迷津的启明星,炽烈的白光让大脑里清明一片。
在许昌明百般引导和劝慰下,也没能阻止侯三生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电话,直到那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传入耳中,气的浑身发抖的男人霍然起身。
“他……?”院子里的射灯晃的人脑门子油光锃亮,但晃不瞎许昌明的眼睛,铁栅栏上扒着一个小男孩,一双大如铜铃的黑眼珠骨碌碌直转,咧开的大嘴里尖牙森森,隔着几步远,都能感受到阴冷之气。
“走了走了,在美容院前面一点调的头,我算了一下,不调头的话,走回来只需要17步。”
侯三生自然能明白小鬼王是在给他报信,至于为什么要在许昌明面前显形,他也无暇顾及,很快背影就没入黑暗。
小鬼王同一时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脑刚反应过来的一个瞬间,眼前又恢复就原样,小圆桌上放着一包被侯三生捏的变了形的香烟,许昌明叹了口气,一场如火如荼的案情分析会议,让没点眼力劲的宁星辰给搅和了,关键是在这之前,侯三生答应晚一点夜审其中一位自杀少年的事估计要泡汤了。
没跑出多远的距离,就看见步伐轻快的熟悉身影,他满腔的怒火已经不争气的泄了一半,他很生气,是因为她居然和宁星辰单独跑出去,让他更生气的是,不接电话,挂断电话,干脆关机这一系列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举动。
夹带着一股热风,三两步跑就摊开胳膊拦在她的面前。
“啊~”突然串出的高大身影,吓得女人一声惊呼,看清楚来人后,才悠悠放松下来。
“为什么关机?为什么和他出去?”
柔和的月光包裹着两人的身影,在没有大树和高楼的遮挡下,她仰头看去,男人那张俊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庞褶褶生辉,浓密的睫毛下黝黑深邃的眼眸里流转着令人心悸的光华,如果他不问出那句带着偏执和幼稚的话,余阿谜或许会毫无节操的扑进他怀里。
“你呢,为什么大孔大叫?为什么总是让人下不来台,为什么这个大个人连情绪都控制不了,为什么朋友同事之间的关系也处理不好!”在她转身准备回家时,就想好了,坚决不再纵容他。
“我……我……,”侯三生被她一连串的反问怼的说不出话来,明明犯错的人是她,她怎么就能还这么气势凌人。
两人身旁不远处的花坛边上,已经围坐了好几个看热闹的黑影,以小鬼王为首,“桀桀”怪笑个不停。
侯三生没功夫搭理他们,奈何自己的嘴太笨,看着她半晌找不出话来反驳。
“说好听点,你是性格孤僻,说直白点,你就是古怪,自私,幼稚!”
“他去哪了?”侯三生沮丧的垂下手臂,一肚子火气,硬生生憋在胸口。
“他去哪了,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想把气撒在别人身上,直接用暴力解决问题吗?过去被你揍过的人都没把你绳之以法,所以你就一直有恃无恐的随意伤人,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练一身的腱子肉不是让你去欺负弱小的,拥有好的品格与修养的男人绝不会用拳头说话!”
这一通冷水浇的他竟然有些无地自容,他确实想打的宁星辰连亲娘都不认识,可这又和欺负弱小有什么关系呢,侯三生脑袋里嗡嗡响,没品格没修养,在她眼里,自己如此不堪吗?
“你背着我,和其他男人出去,难道我就不该生气吗?”
“我和谁出去,那是我的自由,是什么让你认为,你有资格操控我的生活,你和别的女人上床,我都没管过你,这叫彼此尊重,我尊重你,可是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
侯三生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又好气又好笑,“你胡说八道什么?还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
“哼!又想赖别人,你成熟一点行不行!”余阿谜一把推开面前的人,腰腹肌肉的触感让她心念一动,拉起衣服一角瞧了一眼,结结实实几块肌肉还在微微的起伏,用手偷摸了两下,应该是正大光明的摸了两下。
“就身体长得成熟。”嘀咕了一句。
一旁的黑影全都笑的变了形,侯三生侧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不由分说拉着女人就往自己家走。
一进门,大黑狗就热情的围着两人直转圈,面对无敌似乎心情好了很多的余阿谜,一个劲揉它的脑袋。
“要喝水吗?”
“无敌,你几岁了?”
“两岁多了。”侯三生无奈,坐沙发上看着她和狗一个劲亲热。
“两岁多了,就这么懂事,不像有些人,只知道图自己开心,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三天两头才溜你一次,对吧,你看你,胖的跟只猪似的。”
大黑狗一双杏眼眨了眨,好像能听懂,咧开嘴,直吐舌头。
侯三生眼皮子直跳,他图什么开心,没顾上遛狗,还不是因为她。
“阿谜,我没做过那样的事。”
“无敌,我带你去楼下玩吧。”女人巡视一圈找狗绳。
“我说我没做过!”侯三生一屁股站起来,对她视若无睹的态度极其不满。
“你看,你的主人又凶我,你帮我咬他好不好。”
“出去!”
听到这两个字,吓了余阿谜一跳,直起身看向他,整张脸都铺上了一层寒霜。
大黑狗耷拉着尾巴,四只脚一阵小跑回到凉台上,摆出一个标准的坐蹲姿势,对着客厅里的侯三生投去讨好般的目光。
“我是叫它出去。”侯三生赶忙解释,同样摆出一脸讨好的笑容,看着女人那张气的冰冷冰冷的小脸蛋。
“哼!我要回家!”女人扭头懒得搭理他。
侯三生顺手从一旁柜面上拿过一瓶消毒喷雾,抓起她的两只手,一通乱喷,然后用自己的大手搓了搓。
“我和你一起回去,你房间还没收拾。”男人垂下眼帘,鼻子尖都透着温情。
“那我们能约法三章吗?”女人抬眼盯着他,那双杀伤力极大的眼睛,几乎让男人瞬间妥协。
“能。”
“第一,你不准干涉我的私事,应该说互不干涉,这样才公平。第二,你不能情绪失控,随时随地要保持心平气和的态度。第三,从今往后,不准做违法的行为,比如动不动就出手打人,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你,也答应我三件事,行吗?”
“你说。”
“不准和别的男人单独出去,不准不接我的电话,”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不准离开我。”
“什么?”
侯三生满脸通红的看着她,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这也太不公平了。”她直接忽视了最后那句没听清的话。
“我提的都是为你好的,你提的也是以你为出发点的,这几年我每天看书,增长的是精神世界,你每天锻炼,增长的是身体素质,我们的思想和认知都不在同一个频率上。”
“你想我怎么做?”侯三生皱眉,冷汗从额头滑落,他没正规上过学,不在一个频率上在所难免,可他不想因为这个被她嫌弃,语气里透出一丝祈求。
“别弄,”女人从他手里拔回自己的长发,“做到我说的三点就行。”
“嗯。”侯三生轻飘飘的又弄了几缕头发在手里握着。
“那你重复一遍。要不抄写十遍也行。”
侯三生觉得脊梁骨发凉,背后三步远的斜上方的神龛里,李卫国的气息涌动,他一准在看自己笑话。
“嗯。”
“那你写十遍。”
“不是说重复一遍吗?”
“我觉得还是写下来容易长记性。写三遍吧,分三张纸,一张贴你店里,家里和我家里。”女人很认真地说道。
男人也有扁嘴的时候,侯三生此时就是,可以挂一盏油壶上去,一脸的不乐意。
“写不写?”余阿谜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稳,可听在侯三生耳里却有雷霆万钧之威力,不写的话,后半生的幸福就没了。
“写。”
身后的空气里一阵子唉声叹气,加幸灾乐祸的嘲笑,侯三生不用看,都能想象到李卫国那张不苟言笑生硬死板的脸,现在的表情该有多么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