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顿了顿,又严肃起来,说:“先帝当初下定决心收服失地,十年不止的征战,承受的压力比陛下您还多。所以陛下现在一定要沉住这口气,才是上策。”
“十一殿下的出色的确都是努力造就的,这一点,我们懂得都懂,他本身在皇室就不是出类拔萃的,只是他勤勉罢了。”
李明启低声说:“你不会夸人就闭嘴。”
李芳当做没听到,继续说:“为什么襄王不会军务,但你们都忘记了,军权也是君权,是皇帝的最后底线,这个底线,所有帝王都不会主动割让出来的。”
“所以,陛下只会让人去教襄王,亦或者让襄王自己去学,先帝此前给襄王的夫子,其实军务也不通,都是教导襄王殿下君子立世的道理。”
诚然李玕璋也教了,只是李明薇不想学,也是教两句,李玕璋就疯了一样的跑去找李锦哭诉,这儿子故意气他。
李芳说:“眼下,陛下觉得襄王清闲,实则每日都是捏着手中的银钱的,这场仗,襄王想的比您和外头的人都长久,他是经过过战乱的皇子。”
“那么,打起来最重要的就是钱,这个钱是国库来给的,因此,银子才是最重要的,程国从未对外发展过战役,那么真的斗起来,便是不死不休的,可是大宜打不起了。”
程国的国力绝对是比大宜雄厚的。
李芳也望着趴着桌子上熟睡的人,瞧瞧,李明薇在累都是稍微撑着脑袋小憩一下,哪里会直接爬在桌案上睡觉的。
他都是第一次见。
他李芳本就是应该荣养的人,谢柔此前还说让他去跟着太皇太后养老,他跟了几位帝王了,由着皇室来养老,算是殊荣的。
只是他记挂这李玕璋这位主子,也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李明薇这个傻乎乎的儿子。
其余的皇子都有退路,有靠山,唯独李明薇,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甚至现在还要给李明启坐靠山,这是什么道理。
且这个李明启还觉得就是应该的,李玕璋不放心这个白眼狼也是对的。
有些话别人不说,他得来说:“陛下,襄王不说,您也不能瞎了。”
李芳说:“襄王每日比您处理的政务只多不少,后宫那头闹得鸡飞狗跳,十七殿下也被您惯的无法无天,本来齐太后的意思,是把梨梨姑娘接到宫里来长住,可这样一来,不就是拉拢权臣,是对您不利吗。”
“此前襄王亲自去英国公府,真的是去吃席面的吗,是借着席面给您排除帝王大业的障碍罢了。”
”又去谢家坐,又去沈家坐,十一殿下多厌恶去参加大臣家宴,陛下您以前也是有所耳闻的,那次不是先帝一说二闹三拍桌才不情不愿去的?”
“十一殿下是为了您才去的,只有他去谢、沈两家走了,外面的人见着这样了,才不敢在朝堂,用这谢、沈两家给您发难。”
李芳叹了口气,“陛下,这样的后果,便是现在没人敢动襄王,日后襄王的小命……”
李明启冷着脸看了李芳一眼,“不吉利的话,公公还是少说的好,朕顾念您是父皇留下的老人,又疼惜襄王,因此才允诺公公能够左右跟着襄王,有些东西,襄王不说,朕素日事务繁杂,公公也应该来点拨朕两下。”
李芳觉得这话有趣,很想骂李明启一句,您是没有眼睛看不见吗,到底知道尊卑了,该说的要掂量着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提。
“陛下心中,始终都是觉得自己对这位皇兄非常好了,反而是这位皇兄在咄咄逼人欺负您的外家。”
李芳丝毫不惧怕,有些话他不替李明薇说,就没人说了。
“陛下,这天底下,和您血脉相连的很多,但是亲疏远近,里头睡着那位亲,外头那些远,里头这位亲自养着您长大。”
“您生下来就护着你的村子,
您不会走,他抱着你走在大内穿梭,你学步的时,他比谁都怕您磕着了。”
“您开始能自个动了,喜欢去外头大草坪扒拉,那片地便是谁都不许去,你不想读书,襄王给你受着骂名,让你开心玩。”
“你学武学了半截就跑,是他哄着你,又去给您的武师傅赔罪,才把人请回来的。”
“谢家三兄弟带着你胡闹,他想着你喜欢那三位表哥,因此还提着三个谢家公子遮掩了不少肮脏、”
李芳顿了顿,有些不客气了,“陛下,谁家没有阴私,谢宏言手里是有人命官司的,还不少,襄王可他压下的可不少,除开是给谢和泽面子,还是维护您,襄王很清楚,谢家若是出事,你也要脸上无光,是会被先帝摈弃的。”
“陛下,襄王殿下是有离开京城的心思,遗诏也十分清楚,收服的西地都是襄王的封地,他没有走,您觉得他真的是觉得,这个大宜没他要垮台吗?”
“大宜如今的国力,至少他寿终正寝之前,是能富贵齐天的,陛下,襄王会留下来,是担心您被欺负呢,他不需要靠着您来庇佑的,他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功成身退,明哲保身。”
“您身边的智囊们,随便抓一个出来,都比能耐厉害,但是襄王没有走,又是为了什么?”
“十一殿下是担忧,沈简对陛下您好,是为了保全阮家,是利用您的帝王权利徇私。”
“十一殿下担心阮今朝对你巴心巴肝,您真的给她了个长公主之类的身份权势,对您才是不利的。”
“更是害怕您一心一意信任谢家,最后却是被谢家连累,谢家人,您认识几个呢,十一殿下比你认识的还多,南直隶的谢家族老们,那个又是省油的灯呢?”
“陛下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心中是如何想的,觉得谢家能够把这些处理好,南直隶的书院,都是谢家门生,以后十几年必能遍布朝堂,陛下可想过这后面的的隐患了,为何襄王一直在鼎力扶持寒门,真的是为了他自己吗?”
“陛下……”李芳说着心口都起伏了起来,眼眶酸起来,“您若是打心底觉得襄王就是尥蹶子,是给您添麻烦的存在,老身愿意跟着襄王出宫,去西地,先帝放心不下襄王,老身自然要跟着去。”
李明启料不到李芳说出如此决然的话出来,“公公言重了。”
李芳声音一抖:“难道不是吗?如今襄王殿下对你多是轻言细语好好说话,不就是你们都觉得,他对你态度不够好,不够恭敬吗?陛下心中,总是觉得对这位皇兄已经——”
李芳声音一收,偏过头眨眨眼,李明启侧眸就见趴着桌案上睡觉的人,打量在桌边垂着的手指动了动。
李明薇迷迷糊糊的睁眼了,小暖阳照在他的脸上有些痒痒,他伸手摸了摸,就见李明启低头看他。
他才惊觉自己睡过去了。
他刚刚在想什么来着,就撑着脑袋了一会,怎么就直接倒下去睡觉了。
“你醒了?”李明启问。
李明薇脑袋沉甸甸的,嗯了一声,脑袋又趴了回去,而后摆摆手,极不耐烦丢出两个大字,“你滚。”
李明薇瘪嘴,目光去看李芳。
真的好轻言细语的恭敬啊……
李芳别过头,觉得李明薇在打他的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