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早晨已经能够感受到初秋的清凉,尤其是在远山林野,微微晨露,徐徐清风,山际弥漫着一层薄雾。
两道白色身影一前一后从酒店大厅出来,走过一段松柏依傍的小路,便看到一座大型石碑,石碑上面刻着的“观景台”三个字尤其醒目。
早先的困意在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消散了一大半,林兆看到石碑上的字,目光转而又落在面前的人身上:“没想到还有专门的观景台。”
“去年才弄好的。”
石碑的旁边是三四级石阶,林兆看着江晔一步两步就走到了石阶上的平地,心里再一次感叹,腿长就是好啊。
一时玩味兴起,林兆也学着江晔打算用两步走到上面的平地。她先伸出右脚,艰难的跨完第一步,然后左脚跟上,预想着站上最上面那级台阶。
石阶比一般的阶梯要高一些,林兆几乎把力气都用在了第一步上,等左脚往上向前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眼看着无法站稳往后侧方倒,林兆下意识的想抓住前面的那一只白色的袖子。
之前还不觉得,此刻林兆急忙中想要抓住才发现衣服的布料竟然比想象中的丝滑,这顺滑的触感让林兆心里疯狂打鼓。
早知道她就不学他了,看来人还是应该有自知之明。
正当林兆以为自己要摔下去时,脱离了袖子手被有力的手掌抓住往前一带,而她则受力扑向对方怀里,然后将人直接扑倒。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林兆眨巴眨巴眼睛,心里飞过一大群乌鸦,莫非她真要减肥了?
恍惚间,林兆听到一道清冽的声音,就像这清晨的山野,提神醒脑。“看完日出,你想在我身上躺多久就躺多久。”
说完,林兆还听到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笑。
原谅她又想歪了,愤愤的瞪了一眼地上的男人,红着耳根站了起来。
江晔也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插着裤兜,换上慵懒的表情倒有几分少年气质。“刚刚有惊无险,怎么感觉你反而不开心?”
“我没有。”林兆脱口而出,她也是很要面子的。
“不是要看日出吗?”林兆又补充了一句,随后她绕过他径直走向观景台上专门准备的长椅。
身侧的江晔立即跟上,坐在林兆的旁边。
他们虽然在石阶旁只耽搁了一小会儿,但当两人刚在长椅上坐下,远方天际的红日就已经露出了小小的一角,并不耀眼,却清澈透亮让人移不开眼。
说起来这还是林兆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日出,不似日落的漫天红霞,日出的云际是淡淡的金色,像是披上了一层透着荧光的轻纱。
美好就是很短暂,就像烟花转瞬即逝,橘红色的圆日没过多久就穿过的云层的遮蔽,完完全全的展露出来。林兆瞧了眼旁边坐着的人,流畅的线条,精致的侧颜,是不逊于日出清美的令人惊叹。
“对了,这衣服是你准备的吗?”林兆指了指身上的白色卫衣,和江晔身上卫衣是同款,她想,他们穿的应该是情侣装,倒是有种学生恋爱的感觉。
“是。”
“也不是。”
“……”那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我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准备两套干净的衣服,他们很有眼力见。”
确实很有眼力见。
“山上游客好像不多,在山顶开个这种级别的酒店真的能赚到钱吗?”其实林兆想说,这里除了他们好像没有别的游客了。
“陈家可不会做亏损的买卖,在开发这里之前就已经把其中利益计算清楚了,平日里也有不少非富即贵的人来这度假或者团建。”江晔说这些话时,表情里自然流露出来的熟稔,倒是有几分商家子弟的气质。
她差点忘了,不管怎么说,江晔依旧是霖天江家的公子,如果他不是医生,或许会在商圈里有一席之地。
林兆看向远方,顿了两秒,“我们现在回去吗?”
说完林兆又看向旁边的江晔,目光所及皆是他眼底的温柔。
“嗯。”
回到酒店,工作人员早备好了早餐,穿着工作服的小姐姐面带着微笑的将两人领到大厅隔壁的餐厅,然后贴心的帮林兆拉开餐桌前的座椅。
“谢谢。”林兆小声道。
整个餐厅是一个圆形的玻璃房,林兆和江晔坐在右边迎接阳光的位置,除了他们和上菜,服务的工作人员,整个餐厅就只剩旁边几张空着的桌位,略显空旷。
林兆就面前放着的灌汤包的轻咬一口,鲜美的汁水在口腔迅速中蔓延开来。待吃完一整个,林兆才注意到,坐在对面的江晔丝毫没有动面前这些精致小巧的小吃。
“你不吃吗?”林兆问。
习惯是一个件可怕的事情,江晔摇了摇头,“我不饿,你多吃点。”
林兆还想说什么,可想到彼此都早已不是在校园里未涉世的少年少女了,更何况他是医生,这其中的弊害他比她更清楚,到嘴的话又憋了回去。
有的时候,或许不用她多说什么。
默默不语吃了些面点,林兆抬起头,看了眼餐桌上摆放着的山药粥,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你要不喝点粥?昨天你胃疼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
“难看吗?不是一脸帅气?”
“……”虽然确实是帅气难挡,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真的不喝?”
“你给我舀我就喝。”
“哦。”林兆答应得干脆利落,拿起旁边放着没有用过的小碗用勺子盛了满满当当的一碗,然后递过去。
“把它都喝了。”
江晔接过,好看的眉轻微一皱。
得,自己宠着的人发话了他还能不喝?
江晔接到蒋寒电话时,他和林兆刚吃完早餐离开餐厅。电话里蒋寒声音很是急促,简单的一句话让江晔脸色一变:“烨哥,昨晚景贸发生了车祸,是常老师带着师母,常老师怕是……”
林兆从来没有见过江晔这般惊慌失色,看着男人脸色骤变,林兆的心里也生出不安。
“怎么了?”她问。
“我现在得立刻回医院,你如果想在这……”
几乎没有思考,甚至在他的话还未完全说完,林兆便坚定开口:“我跟你一起回去。”
本来就是他带她上山的,体验过酒店五星级的服务,也看到了日出云际的美景,他若要离开,她没理由继续留在这儿。
“好。”
下山一路畅行,蜿蜒的道上车子行驶的速度明显有些疾快,林兆看着旁边的人,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问,但最后还是决定让他先专心开车。
到达医院是三个多小时之后,此刻骄阳高挂在蔚蓝的天空,街道两旁的绿树饱受着阳光的烘烤依旧残留着夏天的气息,与之同样焦灼的还有亮了几个小时灯的手术室。
手术室外的走廊过道聚集着好三两人,除了之前林兆见过的蒋寒,以及几乎和林兆江晔他们同时到来的叶一璇,还有一位头上包扎着纱布的中年妇女。
“情况怎么样?”
蒋寒:“还在手术室。”
一旁的叶一璇走到中年妇女的身边,安慰道:“师母,常老师会没事的,要不您先回病房休息吧,这里有我们。”
他们口中的常老师其实是包括江晔,蒋寒在内的刚来医院实习时的老师,同时也是心外科的主任。而被称作师母的人则是常州常老师的妻子余眉,也是心外科的医生。
两人结婚多年,几乎把时间都奉献给了医院,年近中年也没能养育个一儿半女,或许这也是他们的一个遗憾,平常里夫妻二人没少关照蒋寒他们,比起老师,主任,常州更像是一位父亲。
原先蒋寒已经劝过好几回了,可余眉无论如何也要守在在外面,更是拿出了当师母和医生的威严,让蒋寒束手无策。
“不用了,我就在这等。”余眉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一时之间旁人都不好再劝。
“医生怎么说?”江晔看向蒋寒,是他一早打电话告诉他的,他应当了解情况。
“情况不太好,颅内出血严重。”
蒋寒话刚说完,余眉终于控制不住的留下眼泪,声音颤抖:“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吵着说想回一趟老家,也就不会大半夜的出去……都是我……”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太直接了,蒋寒顿时有些后悔,“师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意外,您不用太自责了。”
“是啊,师母,常老师会没事的。”
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兆,也了解到了大概的事情,安慰的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唯有和他们一起等待。
终于,灯暗了下去,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伴随而来的有护士,医生,和他们严肃深沉的神情。
“老周,怎么样?老常怎么样了?”几乎在他们出来的同一时刻,看着憔悴还受着伤的余眉立刻冲上前,“老周,怎么样?老常怎么样了?”
老周是院里的经验丰富的主任医生,包括他身后的王安泽,也是同期科里的佼佼者。
急促的询问后,只见眼尾数道皱纹的男人,以一种无声的叹息做出了令人心痛窒息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