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见人群中赫然而立出一名素衣女子,便抬头,二人四目相对,和姑千万思绪顿时涌上心头,眼里竟然泛起了泪花。
可奈何,这位神医师父却有些记不起来者何人……、
“这位姑娘……”师父有些茫然地开口,“师父!”和姑显然是有些激动,多年未见了,她日思夜想,靠着思念他的动力,坚持着走过岁岁年年的风风雨雨,然而心上的人就在眼前,可他却好似忘记了她似的。
和姑有些生气,又难过,嗔怪道:“师父!”
男子摇摇头,委婉道:“宽恕鄙人稀松的记忆,所教弟子繁多,您是……”
和姑一直以为师父只有她一个徒弟,没想到在她之前和在她之后,师父有着许许多多的弟子,也倒是,这神技一般的医术,不多教些弟子,多可惜。
见师父清澈的眼眸中尽是不解和疑惑,和姑解下腰间的香囊,里面收纳着师父给她保命的还阳丹,“师父,这是你给我的蜜丸——还阳丹,恕弟子无能,没能解开其中的奥妙,特此前来,继续跟着师父潜心学习绝世医术。”
男子接过和姑手中的还阳丹,这蜜丸是他历经三年,潜心研制出来的,为了起死还阳,带着心痛和绝望才研制出来的,再无第二个人能仿的出。
他嗅了嗅蜜丸的味道,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看了看药丸,再看看眼前的女子:“原来是和姑啊……”
听到师父再次唤起她的名字,她心里仿佛开了漫山遍野的花,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欣喜,假装淡然地说道:“是我,师父!”
师父把蜜丸还给她,逐客:“你不必再跟着我学习了,你已经可以出师了。”“当时我也是见你可以独立行医了,才放手离开的,如今你又何必特意寻来?”
这一番话,把和姑说懵了,她认为跟着师父后面作为医徒打杂是她的本分,她从未想过这辈子得一个人挑起担子独自行医。
可其实,这神医也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内幕的。
“我怎么可以独立行医?”和姑反问道,原来是这一路多年的行医历程,和姑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未曾见过的病情,我不敢接手,便每次要么保守说辞,要么拒而不冶,这才保全所谓‘神医’的招牌,我生怕别人发现我根本不是什么‘神医’,而我只是披着‘神医’外皮的郎中,师父留给我的还阳丹,快十年了,我还是没能解开,师父你为什么……”
男子见和姑不愿离去,“卷柏,你先去堂前安置病患,我同你师姐言语两句。”他好似未卜先知似的能预料到和姑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
“和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男子解下面巾,叹了叹气,“当初离开你,也不是没有我的道理,”那时的他,眼看着和姑一点点长大,越发察觉到和姑对他生了别样的情愫,心中便日夜升起了不安的忧虑,毕竟男女有别,他不想让和姑跟他太久。
女子嘛,若跟男子太久,难免有各种闲言碎语,和姑年幼时,他们看上去像是父女,可是和姑渐渐长大了,师徒关系会在世俗的眼中逐渐妖魔化,尤其是他发现和姑对他的感情好像不限于师徒。
“你年纪渐渐大了,我也教会了你生存的本领,仁至义尽了,你不该再缠着我了,更何况,你可以嫁人或者经商,完全可以不再行医。”男子说。
和姑听了心里难过,苦涩渐渐漫开,“那师父愿意娶我吗?”
男子笑着摇摇头:“师父就是师父,不会娶徒弟的。”
“为什么不可以?”和姑心里沉了一下,原本她是有着期待的念想的,可如今斩钉截铁的回绝,切断了她心中仅有的念想。
“师父——自古以来,就是传道授业,若是以教授学业为由,来收徒,然后再以师徒为名,将徒弟据为己有,以行男女之事,那何以为师?为何为师?”
“以师父的名头,借着课业为由,去侵占幼女、少女,同禽兽何异?”
“再退一万步来说,我若对你真的有了,别于师徒的情谊,当初就不能收你为徒,若我无男女之意,还偏偏娶你为妻,那我和世人怎么解释我为人师的初心?”
“谁又能相信一个言行不一的人的初心?”
师父自收她为徒以来,只将她当作儿徒教授,从未将她当作女子来看,更不可能借着师徒的关系,趁着徒弟年幼无知,将兽意和私心裹挟着传道授业的外衣来做某种肮脏的欺骗,这种事情,在他的眼里看来,是绝对不可以的。
“可是和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和姑辩解道,“是不是不做你的徒弟,就可以做你的妻子?”
男子无奈道:“我教了无数的弟子,像你这样不知礼数、不知廉耻的,还是第一个。”
他的口气透露着不悦,为理不论的感情必须扼杀在萌芽里,“倘若天下的男子都好为人师,借着教育学业为幌子,专收女弟子,诱骗、欺瞒女弟子,你叫天下的女子都怎么活?”
“还有什么女子愿意去学习生存的本事?一旦去学,是不是就意味着要付出某些意料之外的代价?”
以往,师父鲜少训斥和姑,这次他确实是生气了。
她没见过师父生气的模样,印象里的师父总是行事有度,不紧不慢的样子,第一次见师父发火,说话里语气带着不悦,她被惊住了。
“师父……”
他似缓了过来,刻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和姑,你要清楚,不能因为你年幼无知,经历得少,脑袋空空,师父就能有诱骗你的理由,不仅不能,谁也不能。”
“做人,不能因为别人不懂世事,你就有了欺骗她的理由。”
原是二十年前,他还在家中医堂学技,那时女子能读书的很少,更别提进医堂读书,可这医堂的教官为人不善,私下从民间收了一波女弟子,非年幼貌美者不录取,收进自己的私人医堂,借着学习医术为名义,让女弟子夜间去他的房中脱衣学习人体经络,行苟且之事。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包得住火的纸,这教官恶人狡猾,专挑懵懂少女下手,一是见少女年少不经事,不懂反抗,二是肮脏的做法经过他如簧巧舌来修饰,便也纹饰了他罪恶的做法。
清白的女子被他玷污后,或浑然不知,或疑惑难辨,全是依仗着他德高望重的身份。
恶人都是善于用华丽的言辞,来为自己的私欲辩解和开脱,或是偷梁换柱,闪烁其辞,或是义正言辞,大言不惭。。
他亲眼看着无数的少女的青春葬送在那个恶魔般的教官手下,他却无能为力,他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为何位高权重的地方也有坏人,只得暗自发誓永不成为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