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吞一小口唾沫下去,嗓子里是干咧咧的痛感。这些话她已经说了不下五十遍了,从下午被叫来一直说到现在,根本没停过。
停顿缓气的功夫,额上那些银针里的毒素就已经开始蔓延,头晕目眩让她不得不接着往下说:“关于五小姐的伤,她遮遮掩掩的,老奴实在没法儿上去细瞧……”
“她真的喜欢傅卿安?”褚香秀打断婆子的话问。
话语还在婆子嘴里嚼动,她根本不敢停下。
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了多少胡话之后她才组织好新的语言,开口道:
“回太太的话,依照老奴的观察,五小姐对姑爷好像是痴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去求三太太把姑爷接回来……”
“明天可是六小姐大喜的日子。”
此话一出,褚香秀轻微抬起眼皮子看向春月,婆子本就稀少的话也彻底被拦腰折断,不管毒素在体内怎么流窜,她都无法想到新的说辞。
春月眸光冷淡,扫着身边人又说:“六小姐和傅家小二爷之间不和,五小姐却挑着明日要接他回来,安的什么心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猜想到的?”
况且弥幺幺离家出走今天晚上才回来,弥舞月真想接傅卿安回弥家为什么不早些去求赵仙儿?退一万步来说,等弥幺幺成婚之后再接傅卿安又有什么影响?
只要错开那两个有仇的,就算是天被捅个窟窿也不会和他们有什么相干,然而弥舞月这一出意思,明摆着是要在明天闹一场了。
思量至此,褚香秀再度抬眼看过去。春月不理会她,吊着的脸上没有一丝好颜色,她也不恼,抬手握上春月手腕,扬笑就道:
“好姑娘,你明天帮我个忙。”
谁知话音犹存,春月甩开她的手,斜眼冷回:“平日里我也没少帮太太的忙,什么草菅人命的龌龊事情从来都是落在我头上的。如今还想怎么呢?莫不是要我替你纵一把火烧了六小姐的婚宴?”
尖牙利嘴大不敬的话从她嘴里冒出,字字如同爆竹炸在褚香秀耳蜗里,暗暗地咬咬牙,她又挤出一抹笑:“不帮就不帮,瞧你这孩子,脾气越发暴躁了……”
“不帮?我何时说过不帮的话?太太此等妄自揣摩真是好没意思,说罢,要我做什么?”打断她的话,春月冷笑着又说:“真要让我纵火,我可不依。”
褚香秀有些反应不过来,僵了几秒回过神,再次拉起面前人的手,一副和善模样启齿:“哪里就那么严重了,你且附上来,我细说与你。”
地上跪着的婆子见二人耳语一时慌乱无章,脊背上凉飕飕的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毒素让她四肢都僵硬了。
正想心说一句“阿弥陀佛”,下一瞬就对上褚香秀的眼神。
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自己完了。
寅时过半,一道椒盐酥香鬼鬼祟祟的溜进弥幺幺的鼻子里。那味道好像会跳舞,随着舞动的旋律忽远忽近,勾的一股子明亮亮的液体从她嘴角不经意溜了出来。
随着一声咔嚓,弥幺幺眼睛被闪的当即没了困意,睁眼才要去看,就听见蚊子丧心病狂的笑声:“好你个弥老幺!睡觉竟然流口水!这下被我拍到了吧!哈哈哈!”
话未了,弥幺幺摊开手掌,盯着其中的蚊子,笑眯眯道:“拍?拍什么?蚊英俊你对我未免太好了些,让我一觉醒来就能撒起床气。”
被拍的腿都弯了的蚊子听过这话满脑子都是不服:“你有本事别拍我,咱们正面较量!”
“嗯?”鼻音被弥幺幺拖长,握在一起的掌心还不断地摩擦着,好像在把玩什么玩具,“谁稀罕跟你较量呢?把你拍的东西乖乖删掉,否则别怪我铁手无情。”
“……没有良心的女人。”
听着蚊子满嘴委屈的嘟囔,弥幺幺暗笑。
她是在水里睡着的,方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了,身上还盖着毯子,周遭温度也适然。
这些都是蚊子做的,弥幺幺心里清楚。
“我的黑玉簪子去哪儿了?我记得睡前别在头上了。”摸了一把披散的头发,顺滑之感让她没忍住又多摸了几回。
蚊子快速变回原样,飞来幻化出一束光影,等它落在弥幺幺手上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她要的东西。
“没想到我们蚊英俊这么贴心。”
一听弥幺幺夸赏自己,蚊英俊心底的小骄傲立马就浮在面上,两手叉腰神气满满:“那是自然!”语毕它又鼓起兴冲冲的劲儿问:“你又要黑玉簪子做什么?还不死心呢?”
簪子玉质光滑,摸在手里温温的,似是暖玉。
回想着昨夜在赵仙儿那里看到的东西,不经意间弥幺幺将手中簪子握的更紧。
“你说我们要不要找机会把这簪子给别人瞧瞧?”她问。
蚊子打了个哈欠:“你都看了那么多回了也没看出来个什么东西,别人怕也不能够。况且你要把这玩意拿去给谁看?眼下围在你身边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阿肃是好人。”弥幺幺认真的说,目光锁在簪头久久不能挪开。
在她心里,除了萧酒意之外,就再没有能帮她的人了。
察觉弥幺幺内心变化,蚊子有些无奈:“以后被他辜负了真心你可别哭。”
“才多大一会子不挨揍就皮痒了?反正这支簪子一定有问题,不然赵仙儿为什么将它放在手边?难不成她还能睹物思人?”说完弥幺幺用簪子盘起长发在脑后,起身就往一边去了。
“我闻到了椒盐味的烤肉,你放哪儿了?”
同样早起的还有一个。
萧酒意坐在案前对着镜子已经端望了一个时辰了。
外头一片黑,屋子被烛光填满。镜中人发冠齐整,唯独穿了一身寝衣。
萧弦抱着镜子坐在对面,满眼血丝哈欠连连,盯着他身边摞起来的一堆衣裳,脸上幽怨多了好几分。
“侯爷,您到底要试多少套衣裳?差不多穿一件就得了……咱们侯府那么多金丝银线制成的衣裳,哪件穿不出您要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