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至尾声,成王、成王妃同世子提前离席,吴汐和江屿等着众人都散了个七七八八才相携往外走。
月明如昼,银辉遍地,远处点灯的帐篷如天上的星子似的散落在四周。可惜如此美景却不能在外久待,夜间冷风一吹,人都得冻硬了。
夫妻两个快步回了自家营帐,大氅都没来得及脱就往炭盆边坐,洪升家的忙端了两盏热姜茶上来,“这姜茶里放了驱寒的药材,老爷、太太先捧着暖暖手再喝。”
吴汐接过来,又吩咐一句,“再去灌几个汤婆子来。”
“是!”
喝了半盏热姜茶,又用汤婆子在膝上捂了半晌,两人才觉得身上回了暖将外穿的大氅脱下。
“老爷、太太,燕七来了。”帐外传来周二的声音。
“你们都下去,叫他进来。”
屋里众人都下去了,燕七搓着手进来行礼,“老爷、太太。”
“起来,说说你都瞧见了什么?”
“属下跟在季先生和那侍女的后头,一路到了营地外围的栅栏处。就见着……”话说到这儿,燕七突然就卡壳了。
“见着什么了?”吴汐连手上的姜茶都不喝了,催促道。
江屿也道,“这帐中就咱们三人,外头守着的也是心腹,你放心大胆的说。”
燕七吞了吞口水,“属下见着一个披着大氅、戴着兜帽的女子,她一见着季先生就要上前扯季先生的胳膊。因着相隔较远,属下只听见两人在说什么成王、徐阁老、私奔的话,后头两人还抱在了一起。”
“还有呢?”
“没……没了,余下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的话,属下一直等两人都走了,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看无人瞧见才回来的。”
吴汐问,“可有瞧见那女子穿着什么样式的斗篷?”
燕七回忆了片刻,捂着头答,“隐约是一件嫣红的?”
江屿冲他摆了摆手,“行了,今日你也累了,下去领赏吧,切记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是,小的绝不外传,多谢老爷。”
等燕七退下,吴汐忍不住叹了口气,“今日徐侧妃的确穿了一件嫣红的皮裘氅衣,她这是想谋划着同季长青私奔?”
江屿嗤笑一声,“恐怕季长青未必答应,徐侧妃随时都能成为他同他背后之人埋在成王府中的一个暗桩,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所谓的情情爱爱抛下好不容易谋划的一切。”
“这真是……”吴汐摇头叹道。
江屿伸手握住吴汐的手,“好了,外头事为夫会看着,夫人今日在外头吹久了冷风,还是少操点心,快些去歇着吧。”
说着江屿自己掀了帐帷命侍女端来热水,两人各自洗漱过后,江屿将人通通打发出去,搂着吴汐在热乎乎的床上躺下。
吴汐枕在江屿的手臂上差一点就要睡着,忽的想起还有一事这人还没同自己分说明白,当即转过身子看他,“徐阁老的事夫君今日还未与我说明白呢。”
“咳咳。”江屿清了清嗓子,看她一眼,“这时候都还不睡,夫人真想知道?”
“快说!”吴汐在被子里轻踹了他一脚,“别卖关子。”
“那为夫就同夫人说了。徐阁老此人农家出生,年过二十才中举,二十五中进士被当时的户部侍郎孙大人榜下捉婿,可惜他在翰林院任庶吉士三年后却未能留馆,被派往岷县任县令。随后徐阁老辗转几处任地,靠着孙家族里的关系和自己的政绩一路高升。等到孙大人任户部尚书的时候,徐阁老直接被调进了京中任户部主事。”
“嘶——,夫君的意思是徐阁老是靠着孙家才有今日?”
“并非如此,徐阁老的才华学识是公认的举世无双,否则也不会得到天下学子的敬仰,为夫也不会拜其为师,孙大人也不会榜下捉婿,他更不可能坐稳阁老这一位置。只是与此人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不通曲直、不会为官,在官场上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若非靠着孙家,当年也是坐不上阁老之位的。因此后头孙家倒台,徐阁老在朝堂上被刘首辅、卫国公两派二十余年压得没有一丝火星。”
听了这段往事,吴汐着实消化了许久,“可是夫君还是没说为何徐阁老如今在成王处受冷落了?”
江屿拧着眉,沉默半晌,似乎也没有想明白,只好说出自己还未被验证的判断,
“想来是成王想靠着徐阁老在文人中的名声招揽人才,却发现徐阁老不似传言中的光风霁月,甚至还想送孙女进府走刘首辅、卫国公外戚的路子。不过这些都是为夫的猜想,也没有实证,夫人还是早些睡吧。”
其实不仅江屿是这样想,吴汐心里也是一个想法。
夫妻二人此时都不知自己已经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另一边
成王同成王妃卢氏回了主帐立刻吩咐手下信重的武将调集人手,在景山四周设明、暗哨加强戒备。
距成王主帐不远处的一处帐子里,徐侧妃捂着帕子直哭,陪嫁的碧草劝了半晌才哄得她愿意洗漱睡下。
躺在床上,徐侧妃又想起方才同季长青说自己愿意抛下徐家嫡长孙女、成王府徐侧妃的身份同他私奔,趁着今日众人饮宴、天色又黑、景山又大,两人偷跑出去一时半刻也无人能追得上,等风头过去,再寻一处无人认识的地方过男耕女织的日子。
她一腔情意,可季长青却说如今他在世子身边做幕僚,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让她继续在那深宅大院里熬着,让她继续等他。
徐侧妃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不想叫季长青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