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老气横秋(1 / 1)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第二日江家人出发的时候路上还是一片泥泞,为了避免车轴陷进泥潭,车队走得很慢。

江峒着实是嫌弃缓缓而行的车队,他向来是个爱玩乐的,即便是做了县丞,那也是耐不住性子的。好容易如今路途平顺,匪徒、流民都不见踪影,自然是想进深山里转转的。

“堂兄,瞧着这山里野物多,景致也好,弟弟想出去转转,再不练这射箭都没准头了。”

江屿手里捏着一本游记掀开马车的帘子,“旁人都能坐得住,怎么偏你不行?”

“哎哟,堂兄,弟弟我都出仕了,这峙弟和一舟这两日日日被你拘着写文章也就罢了,你就不能让弟弟我松快松快?”江峒苦着脸求情。

吴汐抱着旻哥儿坐在车里瞧见江峒的模样只觉得可乐,当即笑盈盈的帮腔,“峒兄弟,可曾瞧见林子里有野果子?若有,烦劳你出去给嫂子带些回来。”

得了这一句,江峒也不管江屿了,只冲着吴汐拱手一礼,“正好瞧见有野柿子呢!堂嫂放心,弟弟我保准给您挑最红的送来。”说完,忙策马调头,顺道还拍了一下在一旁愣神的苏木,“走,走,快走!”

苏木还以为是接了什么差事要办,匆匆骑马跟上江峒,边跑边问,“江大人吩咐了什么?”

“嫂子想吃野果子,叫咱们去摘呢!”

……

等两人带着几个护卫一头扎进林子,江屿才收回视线转身看向正拿着波浪鼓逗旻哥儿玩的吴汐,“夫人就纵着他吧,多大人了还没有定性。”

吴汐抬头冲江屿狡黠一笑,语气调侃,“论有定性谁又比得上我夫君呢?成日里这不许那不许,分明才二十六、七的年岁,活得倒比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迂腐。分明是出游的时候,在马车上还要押着两个弟子写文章,也不怕他们熬坏了眼睛。峒堂弟要出去,人家宁叔父还没说什么,夫君倒是比人家亲爹还操心!哎哟哟,可怜咱们旻哥儿,之后怕是要被嫡亲的父亲拘成一个小老头子!”

江屿听着这话颇为无奈,细想之下又觉得很有道理,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哈哈哈哈——,夫君竟也能被我的话拿住?”

江屿只能拱手,“夫人莫要再说了,为夫实在辩驳不赢,暂且认输。”

江峒几人直到傍晚车队扎营埋锅造饭才骑马赶了回来,众人马鞍上都挂着不少打到的猎物,江峒的袍角还装了一兜半青不红的柿子。

“原是想着打些大的猎物,可咱们赶路,倒是不方便了。就只打了些山鸡,野兔的,也给父亲,母亲,堂兄,堂嫂添个菜。”

宁婶娘见了大儿连忙上前查看,瞧见江峒除了划破两处衣裳并无受伤的地方才又坐了回去。江宁倒是一派放心的样子,只冲着儿子点了点头。

江峒又兜着柿子一脸歉意的到了吴汐面前,“答应给堂嫂带的红柿子都已经被鸟雀啄过,只找到了这么些,堂嫂莫要嫌弃。”

吴汐示意身旁的丫鬟将那一兜柿子捡出来,云淡风轻的冲他摆了摆手,“这有什么?放过两三日也就能吃了。峒兄弟还是快下去歇歇吧。”

“多谢堂嫂。”说完,江峒行了一礼就下去换衣裳了。

原本还要叮嘱两句的江屿只能做罢。

“得了,我同婶娘她们说几句话,夫君还是快去给峙堂弟他们看看文章吧,等用饭了我再派人来请。”

江屿深深的叹了口气,真去找两个弟子去了。

宁婶娘看着江屿的背影,真心实意的替吴汐叹了一句,“这老气横秋的,真是难为你了!”

吴汐笑了。

江峙、江一舟叔侄两人正凑在树下说话,也不知布置的文章写完了没有,江屿正要说教两句,想起吴汐的调侃,默默缓了缓绷住的脸,甚至还扬了扬嘴角。

“我在此地等着,你二人将今日的文章呈交予我瞧瞧。”

听了这声音,两人顿时没了声,抬头一看,面前可不正是自己当日带着礼,拜的老师。

两人都不敢说话,交换了眼神,匆匆往自家马车去了。

少顷,江屿望着手中两张狗屁不通的文章,额上青筋暴起,正要骂上两句,脑中又响起吴汐的话音,深吸了一口气,用平日最和缓的语调道,“罢了,左不过这时候你们也做不出什么好文章,车上写字费眼睛,有空多瞧瞧书吧!”

说完,江屿顺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低垂着脑袋的江峙、江一舟没等到江屿的责骂,震惊的抬头对视一眼。

“方才那位是我堂兄吧?不会吃错药了吧?他竟然还会关心咱们费眼睛?”

“峙堂叔,真的是老师。”

江崎抱了抱胳膊,“嘶,不像呀!往日咱们早挨骂了,你说他不会被脏东西上身了吧?”

江一舟无语的看着江峙一眼,“这话您该当着老师的面说。”

“那不行,那不行,我还想着多活两日呢!”

江屿过来的时候吴汐正同苏氏几人说着话,他丝毫不见外的坐在吴汐身边同宁叔父搭话。

吴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今日这么早就结束了?难不成江峙他们今日写的文章极好?

感受到吴汐有如实质的视线,江屿侧过头冲她看来,“怎么了?”

吴汐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夫君身旁那棵树长得极高。”

江屿闻言扭头看去,那树确实长得很高。

等到了用饭的时候,江峙和江一舟两人也过来了,吴汐特地仔细的看了一眼,没有同往日一样蔫头蔫脑的,看来今日的文章写得让江屿极为满意,难得呀!

虽说今日江峙两人并未受到江屿的责骂,但还是自觉坐得离他极远,惹得江屿看了两人一眼又一眼。

这怎么宁可挨着宁叔父坐也不愿意挨着他这个年轻的老师坐?探讨学问也方便呀!明明是拜师求学的,怎么如今见了他这个老师跟老鼠见了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