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所有人的愣了愣。
柜台里站着的年轻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啊,那孩子才十四岁吧?我记得叫小翠。”
小伙子把杯子放到柜台上,“可不是,就是张小翠,哎,也就是那条命吧。”
伊夏看了蒲一眼,蒲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伊夏去问年轻的男人,“阿壮哥,小翠怎么了?”
阿壮看了伊夏一眼,“怎么,你不知道?”
“啊?”伊夏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阿壮说:“哦,可能还没来得及通知所有人,伊夏你平时做工忙,早起晚睡的,这事儿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你不知道也正常。现在跟你说。”
“怎么了?什么事啊?”
阿壮嗨一声,回道:“今年河水倒流的时候,巫师占卜了,结果跟镇长说山神下了神谕。”
“神谕?!”伊夏睁大了眼,“神谕说什么了?这么大的事镇长怎么不全镇通知呢?我居然现在才知道!要是我不下山,还在山上,就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壮摆摆手,皱起眉头,“哎,你也别这样说,那种神谕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伊夏不解,“不是说怎么做能保明年风调雨顺吗?”
“你以为风调雨顺是随随便便就能保证的?”蒲冷不丁插了一句。
几个人都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伊夏转头跟阿壮继续说:“到底怎么回事?”
旁边的小伙子开口了:“说白了就是要献祭。”
伊夏深吸一口气,“献祭?那个家伙要什么?”
“伊夏,那是山神,你要放尊重!”阿壮斥道。
伊夏嗤了一声,不情愿地别开头,那种东西,她才不承认是山神呢,真正的山神明明就是......
蒲问道:“山神要你们献祭什么?”
如果只是一般的牲口和谷物,镇上的人不会露出这么犯难的表情。
阿壮长叹一口气,道:“要未成年的小姑娘。”
伊夏睁大眼捂住了嘴,心想,幸亏自己已经十九了......
“那张小翠......”伊夏没把后面的话问完。
小伙子接道:“是啊,镇上把所有登记的户口拿出来查,凡是没有满十八的女孩都在筛选行列,最后巫师相中了小翠,说小翠最有灵性,山神会满意的。”
伊夏冷笑一声,“最有灵性?只怕是别家送的礼多,小翠家送的最少吧,东村本来就不富裕,张老头家情况怎么样大家都清楚的——”
“伊夏!”阿壮怒喝一声,赶她走,“行了,你带着你的人,赶紧进去吧。”
蒲说:“我不是她的人。”冷冷看了伊夏一眼,越过她朝里院走去。
伊夏吐了吐舌头,跟着她进去了。
院里都是瓦房,西南山区多雨水,瓦顶倾斜,不断有雨水从屋顶留下。
屋檐下还放了几口大缸,雨水落尽缸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伊夏把杂物间收拾好,给打了两个地铺,坐在连着阁楼的木梯子上,对蒲说:“条件不好,你将就一下吧。”
蒲说:“不用。你在这住,我出去。”
伊夏一怔,“你去哪儿?每天都下雨,就没停过,你去外面那里住?住旅馆你有钱吗?去别人家借宿还不如在这儿。”
蒲看向她,“你是不是还是想和我做?”
伊夏脸一红,“我没有!”
“那你就不要管我。”
伊夏跑过去抓住蒲的手腕,“不行,你不能走。”
蒲冷着脸看她。
伊夏说:“我跟你做了交易,你保护我直到把真正的山神找回来,我帮你找到你妹妹并且保证你在小镇的生活。”
蒲说:“你只需要做到前一个就够了,而且我并没有打算靠你找到龙儿。我出去转转。”
伊夏没办法,只好说:“那你晚上一定要回来,要去做什么事都要叫上我一起。”
蒲拉开门走掉了。
伊夏看着关上的门吁了口气,想着这人的脾气怎么可以这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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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在房里了,伊夏坐在椅子上想着先前听到的献祭的事。真正的神是不会要求祭祀活人的,除非是邪神或者顶替神仙的妖魔。
那个自称山神的怪物要山民送上祭品,祭品肯定会接触到怪物,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蒲的妹妹是被怪物抓走的,那么蒲可以借祭品这条路子去找。
不过这种连她都能想出来的事儿,蒲肯定能想到,所以她就不用去蒲面前蹦跶了。
累了几天了,从福利院回来身上还有一大股味道,伊夏决定先去洗衣歌热水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只是想起一片狼藉的福利院还有那些腐烂的残缺尸体,伊夏的心就狠狠的痛。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半夜里有人回到福利院偷偷把孩子抱出去做手术,虽然不知道做的是什么手术,但是她总觉得毛骨悚然,现在想来就是摘-除器-官吧。
每次那些人来做手术前就会给福利院吃的饭里下迷药,伊夏是八岁以后才被送到福利院的,那个时候她已经会做饭了,吃不惯厨子做的,就一直自己做饭吃,所以每次都会想办法逃掉。
有一回差点被发现了,她没办法,就逃到了白塔公园,后面的人追过来,眼看就要被逮住了,伊夏突然发现白塔的背后有一个小门,也不管害怕不害怕了,硬着头皮躲了进去。
就是那一次,在白塔里,伊夏第一次遇见了那个男人。男人救了她,告诉伊夏不用怕,他是这个白塔的主人,白塔就是他以前修的。
天亮后男人把伊夏送出白塔,嘱咐她今后一定小心,有缘的话以后还会再见面。之后伊夏去白塔看过很多次,可是白塔背后的那个小门被封了,白塔上的图案也变了,只有前面的一扇大门还在,晚上有时候还会传出奇怪的声音,像婴儿的哭声......
七年后,伊夏十五岁,院里她最大,只有她一个人先下山去学工。
下山的路上,她迷路了,在山里转了两天,又饿又累。山上下了一场雨,伊夏淋了雨感冒了,跌跌撞撞地在山林里走着,就在她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她走到了一口古井旁,而长满青苔的井边立着一个一身黑袍的人。
是曾经在白塔救了她的那个男人。
那个时候伊夏茫然地问他:“你是谁呢?怎么和以前一模一样呢?你是来救我的吗?”
男人的声音还是很七年前一样嘶哑,就像被火烧过喉咙一样。
他说:“是啊,我是谁呢?我还能不能和以前一模一样呢?我是来救你的,可是谁能来救我呢?”
男人朝她慢慢走过去,所过之处青草复苏,鲜花盛开,他在伊夏身旁坐下,旁边干涸的小溪突然恢复了活力,从石头缝里涌出清澈的泉水。
伊夏怔怔地看着他,痴呆良久才缓缓开口,似是呓语:“你是山神吗?你是山神对不对?”
男人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闷声笑了两声。
他低声喃喃:“或许吧。你认为我是,那我便是好了。”
从此伊夏便认定了这个几次都救了他的男人是守护这片山林的神明,是唯一的山神。
后来伊夏在小镇上当学徒,安静生活,又和男人见了几次。
这个男人就是伊夏之前跟说的那个“他”,那个山神,也是让伊夏第一次对发情龙息有感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