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点茶(1 / 1)

沈桃叹了口气,就算是竹柳先生要免费进货,她也得依啊。

她冲大奎点点头,大奎赶紧把这些东西放到马车上。

马车摇晃上山,沈桃邀请莫老下车。

莫老看着黑风寨众人热情工作的场面,双手背在身后,笑着问:“小姑娘,你说带我来喝茶,就是在这里?

倒是个好地方,人们勤恳劳作,可敬可佩啊!”

沈桃:“先生,不是这里,还要再往里走。”

沈桃搀扶着莫老往“景区”走,并示意冯茗把陶器清洗一下,拿上茶,再拎桶水去茅草屋汇合。

冯茗依言照做。

一老一少沿着踩实的小路,往观景台走去。

站在观景台上,莫老眺望远方,视线豁然开朗。

树木草丛冒出点点新芽,虽然不及夏日那般满目青翠,可对文人而言,枯黄中的新绿,更有说服力。

就仿佛黑暗中的一点火光。

莫老未发一言,可看他表情,沈桃就知道,莫老对此处的风景是满意的。

沈桃把莫老搀下观景台,往茅屋走去。

茅屋打扫得很干净,中间一张未刷漆的木桌可清晰地看到木质纹理。

两侧是矮榻,榻上铺了最普通的麻布,有些返璞归真的意味。

这时,冯茗也带着茶具,提着一桶清水来了。

沈桃把工具一样样摆在桌上。

煮水用的大号陶炉,放在桌下。

莫老:“不是说喝茶?你怎的带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过来?”

沈桃笑着说:“您老先别操心这些,只需等我把茶煮出来。”

她说完,就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拿出一根矮小的蜡烛,放在巴掌大的小陶炉中。

陶炉上是定制的小陶壶。

小陶壶口阔且壶身浅,又憨又可爱。

沈桃吩咐冯茗:“你去外面捡点茶,把地上的炉子引燃,烧上一壶热水。”

冯茗在竹柳先生面前乖巧得像个小猫,也不同沈桃斗嘴就出去捡柴了。

沈桃捻了些茶叶放到烤热的小陶炉里,用夹子不停地翻面。

炙烤下,茶叶散发出阵阵香气。

沈桃边给茶叶翻面边说:“莫老,这叫炙茶。若是有茶饼就更好了,没有茶饼,我只能用些散茶替代。”

莫老捋着杂乱的胡须点头。

待茶叶烤得又脆又干,沈桃吹熄蜡烛,用竹镊把茶夹进石臼中,开始捣茶。

茶叶被炙烤后很脆,轻易就被捣碎。

沈桃把捣碎的茶倒入石碾中轻碾。

莫老一错不错地盯着,时而皱眉,时而眉眼舒展。

经过石碾,茶已经很细碎,可仍然不够,需要石磨再磨一遍。

小小的石磨一圈圈转,磨出来的茶十分细密,堪比入口的面粉。

沈桃将磨好的茶粉又滤了一遍,装到茶盒中备用。

一番动作下来,冯茗的水也烧开了。

陶壶中的水,灌入更小巧精致的壶中,待沈桃取用。

沈桃取过一个陶盏,这陶盏下窄上宽,用料扎实却不显笨拙。

用陶器店掌柜的话说,这叫返璞归真,浑然天成。

沈桃将热水注入陶盏当中。

她一双白皙的手,轻捧着茶盏,让热水将陶盏浸泡彻底。

沈桃解释:“先生,这叫烫盏。欲点茶,需令盏热,冷则茶不浮。”

莫老点头,表示学到了。

烫盏后,沈桃将茶盏中的水倒入水盂,用竹制茶勺盛出茶粉,放入盏中。

沈桃往茶盏中少量注水,又对莫老道,“这一步叫调膏,量茶受汤,调如溶胶。”

莫老对此一窍不通,只能不停地点头附和。

沈桃拿过茶筅,一种长得很像刷锅用的竹器,将盏中的茶与水充分搅拌。

下一步就是注汤,说人话就是往里少量水。

注汤可有讲究了,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少茶多,则粥面聚。

沈桃当初也是练习许久,才掌握了茶与水的比例。

接下来,沈桃以茶筅在盏中搅拌。

说是搅拌,其实并不打圈,而是前后前后快速摆动,直到有白色绵密的气泡泛起,仿佛现代饮品上的奶盖。

沈桃停手添注,也就是再次加水。

沿边注水后重复搅拌动作,不过这动作有个雅致的称呼——叫运筅击拂。

动作不能太大,否则茶水飞溅的到处都是,失了美感。

直至沫饽鲜白,盏无水痕为绝佳——意思就是奶盖盖得很漂亮,就能停手了。

这样直接喝也行,不过古人讲究情调,还要调膏作画,道理同咖啡拉花。

沈桃调了些茶膏,本想自己画,可看到对面伸直脖子满脸惊讶的莫老,她将茶勺递了过去。

“莫老,这一步需挑膏在茶上作画。我本事不行,要不您来试试?”

莫老更加吃惊:“这还能作画?”

沈桃心想,这沫饽如凝雪、云雾,缥缈至极,当然能作画。

这种泡茶方式,是宋朝的点茶。

那时的文人在沫饽上作画,互相比试,称为斗茶。

莫老小心翼翼接过勺子,沾取一点茶膏,轻轻在沫饽上勾勒。

到底是文人,三两下就勾出一幅山水画,配合着沫饽,更显意境悠长。

莫老看着这幅山水画,又看了看沈桃的用具,不免感叹:“老朽活这么久,还不知茶能这么泡!高!实在是高!

意境如此高远,老朽怎舍得喝啊!”

沈桃笑笑:“泡茶不就是用来喝的吗?莫老你快尝尝!”

冯茗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一直舔舌头。

莫老要是再说舍不得喝,他都要冲上去尝尝了。

沈桃在现代就喝过,实话实说,顺滑是顺滑,就是苦啊。

莫老小心捧起茶盏,生怕把他的山水画给摇散了,然后轻轻咂了一口。

苦味儿让他眉头微皱,可很快又舒展开。

他点头赞赏:“虽然苦,但是如此精细的制作方式,已经将茶的原味激发出来了。”

他又喝了几口,似是适应了这股苦味,估计和现代人喝咖啡是一个原理。

莫老越喝越兴奋,最后竟央求沈桃教他。

冯茗也举手,“我!我也想学!”

三人就在这小小的桌上摆弄起来。

两人起初掌握不好力度,茶被搅动的撒了满桌。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分别制作出一杯。

莫老感叹:“老朽总认为见多识广,可现在看来,是老朽狭隘了。

小姑娘,你不错,你很不错。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桃拱手:“我姓沈,叫沈桃。老先生要是不嫌弃,就和别人一样,叫我一声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