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躺赢的晏老四(1 / 1)

春江水暖,双河村的鸭子们嘎嘎叫着游进高邮湖。

沙洲上仿佛一夜之间冒出一丛丛灰绿色的蒌蒿和紫红色的芦芽,少女摇着船成群结队荡入沙洲,采最鲜嫩的蒌蒿和芦芽。

嬉笑声中,已经采满背篓。

她们今天采的蒌蒿薹子不是拿去城里卖,而是村里办酒席。

晏家祠堂门口,临时的大炉灶和大锅都准备好……就算晏鹤年父子没回乡,不耽搁他们凑份子吃席。

人不吃,祖先也要吃啊!

出双鼎甲这种大喜事,不得犒劳祖先?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再好好商议一下两位翰林老爷的免税、免丁份额。

晏鹤年父子中举,他们沾光得了不少好处,何况中状元、探花?

往后几百年子孙都可以为之自豪!

吃席!必须吃席!

晏松年浑身上下冒着喜气,仰着头从村尾走到村头,高歌一曲“鹅鹅鹅”~~

他骄傲啊!

他养出一个状元弟弟和一个探花侄儿,整个高邮乃至扬州,有他这么能干的?

常欢的两个哥哥抬着酒坛子出来,舀一壶走到晏松年身前:“爹,你闻一闻,还有没有酒味?”

“废话,酒怎么可能没酒味?”

“嘿嘿,如果酒味太大,我们再兑点水。”

晏松年高兴地表扬:“好小子,还挺机灵。”

正所谓该省省,该花花。

他当然不是为自家省钱,堂堂高邮第一鸭王缺钱吗?

再说这是大伙儿一起凑份子,又不是吃他一家。

他是担心乡亲们喝醉掉进高邮湖。

酒席就地取材,沙洲的蒌蒿、芦芽,地里的时蔬、湖里的鱼虾,鸭子、鸭蛋,凑一凑就是一桌新鲜丰富的菜。

不是吹牛,皇帝老爷吃的都未必比得上他们。

既然摆酒,族老做主邀请晏鹤年父子的故交、姻亲……比如汪三老爷、卢掌柜、车逻杨家等等。

客人陆续来到,“噼里啪啦”的鞭炮震天响。

金墩岛的水匪黎大郎穿着一身新衣裳,依旧敞着怀,带着一群江湖好汉大碗喝酒。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酒量格外好。

“晏老四,别的人我都不佩服,就佩服你!”黎大郎感慨,“你一辈子不干好事,居然也能沾我晏六哥的光。”

晏松年得意:”没办法,谁叫我会投胎?”

晏家族亲虽然不喜欢晏老四,对这句话都很赞同。

“祖宗保佑啊!你们都知道吧?三月十五那日,祖坟不知为何窜出老高的烟。”

“谁不知道!”虎头高声说,“我还怕发生山火,喊兄弟们扛着铲子去救火,只见四伯一个人黑头黑脸冲出来。”

没看见火,只看见烟。

以及一个头发、眉毛胡子都烧焦的晏老四。

客人们忍俊不禁,看着晏老四滑稽的模样哈哈大笑。

换作别个,这副尊容不得躲在房里不敢出门?

偏偏晏老四还神气地招摇过市。

黎大郎帮晏鹤年管着肥皂作坊,跟王家管玻璃作坊的也有联系,分成给晏鹤年的银子还存在他手里。

想到晏鹤年父子做京官恐怕要花不少钱……

黎大郎说:“我要带两个兄弟去京城找晏哥哥,给他带些家乡土仪,你们谁要一起?”

村里人没出过这样的远门,纷纷拒绝,只说让黎大郎帮忙捎鸭蛋。

晏松年摆摆手:“别瞎起哄,带整船鸭蛋不用船费?有这个心意,我帮老六收着。”

“想得美!喝你的水酒吧!”族亲们笑骂。

晏松年放心不下自家鸭子,不想跟黎大郎一起进京。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晏鹤年和晏珣中进士的捷报由官方驿站传到高邮,消息比较快。

私人的家书送回来,就慢许多。

摆酒席后几天,留在扬州看家的晏小六来到双河村。

“什么?让我和常欢他娘进京?路费谁出?”晏松年瞪大眼睛。

晏小六笑眯眯地说:“爹信上说,路费四伯自己出。连我们六个进京的路费,也请四伯出。”

“老六当官还变抠门?难怪人人都说京官难做。”晏松年难以置信,连连摆手:“我舍不得鸭子……”

“爹说,京城有大财主相中常欢哥哥,请四伯过去主持婚事。新娘子嫁妆值二千两。”

“我去!”晏松年跳起来,“我去!去!去!”

二千两!

把他全家连鸭子捆起来都卖不到这个钱!

常欢那小子出息啊!

别说老六不可能卖侄子,就算真的把常欢卖给财主做赘婿,或者卖给太监做亲儿子,他都得谢恩。

只要给钱,他也可以跪下来喊爹。

他利落地把鸭子托付给两个大儿子,特别交代:“我去京城卖常欢,鸭子交给你们……回来我检查,要是少了瘦了,你们自己去做鸭。”

“我倒是想做鸭,没那个命啊!”两个年轻人叹息。

做鸭多好?每天划水摸鱼。

还是常欢命好,抱住六叔的大腿。

晏松年藏不住事,穿着好衣裳坐在村头大树下吆喝,很快全村都知道他要去卖儿子。

“诸位!常欢和阿豹都在老六那里,人家财主相中常欢没相中阿豹,因为常欢长得比阿豹好啊!”

“这是谁的功劳?是我的功劳。”

“祖坟冒青烟,也是我的功劳。”

族亲们啧啧啧,再不服气也得承认,晏老四好运气,真的是躺赢!

他们也想卖儿子啊!

不要二千两,也不要一千两,只要九九九!

从高邮到京城,对晏松年来说是了不得的远门,听说运河里有水匪,最喜欢他这种中年美男。

他只好去找黎大郎:“你浪里来浪里去,跟水匪都是老相识,我们就跟你一起上路。你放心,炒米和咸鸭蛋我都备好,一路吃到京城。”

黎大郎瞪眼:“我是一等一的良民,什么水匪?你莫凭空污人清白。”

“嘿嘿……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前段时间去浙东做什么?你一个淡水的鱼,还去喝咸水?老六有什么事交代你?”

晏老四天天赶鸭子,耳朵灵得很。

黎大郎冷冷地说:“你知道得太多了。”

见到晏哥哥请示一下,要不要在回程途中给晏老四一个体面。

本是同根生,相煎用猛火。

吵归吵,晏松年夫妻收拾好行李,在亲戚们羡慕的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去京城。

下次再回来,他们就是坐拥二千两巨款的大财主!

晏小一到晏小六带着一箱箱的行李,路费也真的由晏松年出。

他又不傻!

卖儿子的事还得老六操心,这个时候不得顺着老六一点?

几家欢喜几家愁。

躺赢的晏老四吆喝着进京,南京城的魏国公府二公子徐邦宁面临人生的艰难抉择。

让南直隶乡试五魁首跳江这个事,本来十拿九稳……状元是大白菜吗?说中就中?

谁知,平平无奇的养鸭人晏鹤年真的中。

最可恶的是,吴情居然特意来南京,监督他跳江。

这个无情的老头,拜托你做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