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时辰到放神棍(1 / 1)

嘉靖皇帝果然知道严嵩让子孙给徐阶下跪的事,淡淡地说:“他这是要托孤吗?”

托孤居然不找朕?

严嵩兢兢业业伺候那么多年,虽然越老越不可爱,但是沦落到向徐阶求饶……

皇帝有一丝微妙的不舒服。

想到福建上报的瘟疫,还没得道成仙的皇帝,心里更添烦躁。

“蓝道行何在?召他来。”

皇帝沉迷修仙,身边的道士各有专长,炼丹的、卜卦的、观星、看相的,各司其职。

其中蓝道行的专长,就是扶乩请神……

也是因为这个专长,才被老谋深算的徐阶看上。

皇帝心中有困惑,自然要请神仙解惑。

蓝道行将沙盘、乩笔摆好,恭敬地说:“请陛下默祝。”

皇帝经验丰富,闭上眼睛……问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蓝道行严肃地跪拜,烧一道降坛的符,扶住乩笔。

接着又念一遍神神叨叨的咒语、烧一道启请的符,只见那乩笔渐渐动起来,画几个圈才停住。

蓝道士又焚烧一道符,殿内一片静默,乩笔乱动,显示出:“吾乃纯阳演政警化孚佑帝君是也。”

他连忙跪下叩头,诚惶诚恐:“今日陛下心诚,请得吕祖降坛,这是难得的事。”

周围侍候的小太监也战战兢兢,皇帝的神色更加严肃。

“朕登基四十一年,敬天法祖,任用文武贤良。何以天下仍然灾祸四起?”

这个问题,殿试时问过进士们,现在又问神仙……可见皇帝是真的困惑。

朕是不会错的,如果有错一定是底下的人辜负皇恩。

像是听到他的心声,沙盘上显现出“朝中有奸臣小人”。

皇帝神色微动,问:“既然有小人,上天如何不惩罚他们?”

吕祖回应“留待皇帝正法。”

皇帝还待再问,乩笔一阵乱动,显出“小人到”。

乩笔落下,蓝道行浑身颤抖,虚脱一般倒在地上,显然请吕祖耗费他不少法力。

谁是奸臣小人?

“吕祖走了?”皇帝问。

蓝道行颤抖着说:“纯阳帝君龙驾已归天,今日不可再请。”,说完又焚烧一道退送的符。

他还在收拾乩笔、香炉和沙盘,仿佛约定好的一般,内侍来报……严阁老求见。

说小人,小人就到。

皇帝咬牙道:“让他走,朕现在不想见他!”

圣心已经做好决断。

总得有人为上天示警负责,那就顺应天意。

蓝道行尽可能降低存在感,功成身退……办下这件大事,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京城,希望那只雁不会坑他。

徐府。

这一次徐阶、徐璠、张居正和晏家父子都在。

晏珣不由得唏嘘,中进士才多久,就已经是徐府座上宾……人太优秀,就像漆黑中的萤火虫,藏都藏不住。

徐阶豪富,家中摆设样样精美,许多东西都叫不出名目。

一般寒门士子到这种地方,就是刘姥姥入大观园。

晏家父子连皇宫和王府都见过,还能保持镇定。

张居正压抑着兴奋说:“老师这招实在是绝!蓝道士请神,比御史上多少道奏折都管用!”

以魔法对付魔法。

徐阶捋着胡须,微微笑道:“此事还得感谢鹤年,多亏他从中周全,否则难以说动蓝道行。”

道士不好收买恐吓,一不小心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晏鹤年谦虚:“我没有做什么,只是拐了蓝道士的几只鹤。”

反正明面上,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新科状元郎,长得好一点、文章好一点而已。

他一点也不想皇帝或者严嵩知道他做过什么。

徐阶明白晏鹤年的心思,没有逼迫,淡淡地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张居正知道“东风”是什么……

蓝道士已经布置好火药,只差一个人点燃,就能把严嵩父子炸上天。

他主动请缨:“老师,我上。”

徐阶摆手:“不用你。不是你不行,而是你不应该做这种事。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这种小事有人做。”

说着,看了晏鹤年一眼。

晏珣连忙说:“我爹也不适合。”

讲清楚,难道我爹就是做小事的人?

弹劾严嵩是玩命的事,此前的杨继盛、吴时来等人都丢了命,南京的赵锦留得一条命算幸运。

徐阶淡淡一笑:“也不用令尊,老夫自有人选。”

本来确实是想让晏鹤年上,这是陛下的祥瑞,说话更有份量。

但晏珣这小子直接拒绝,他不好强人所难……

说来晏鹤年有些奇奇怪怪的本事,不可小觑。

这个小会议,可以说是庆功会。

结束之后,徐璠送晏鹤年父子出门。

新的永寿宫在实习设计师晏珣的指点下,建得出乎意料的漂亮,皇帝很高兴。

连小徐包工头都升为太常寺少卿。

……方才他一直没怎么说话,但心里并不赞成父亲让晏鹤年去做玩命的事。

徐少卿热情地说:“我要在酒楼摆几桌,宴请一起施工的同僚,请两位赏脸赴宴。”

晏珣很高兴:“恭喜徐大哥高升,我们一定赴宴。”

徐阶心机深沉,相对来说徐璠是个仗义爽朗的人。

回家路上,晏家父子坐在马车里,齐齐松了口气,又相视而笑。

“爹,刺激啊。”晏珣没头没尾地说。

“嗯,刺激。”晏鹤年淡定。

他前半生玩过种种刺激的事,还是第一次达到这种高度。

大丈夫在世,该出手时就出手。

你要有价值,别人才会利用你。

回到家中,两人换上家常舒适的衣服,坐在院子里说话。

“爹,我知道弹劾严嵩是一个扬名的机会。但正如徐阶不让张居正去做这事,我们也不可以做……不仅仅是冒险,而是不恰当。”晏珣认真地说。

晏鹤年微笑:“我明白。”

打狗要看主人。

就算皇帝对严嵩不满,谁打严嵩,皇帝依旧会不高兴。

就算裕王极度厌恶严嵩父子,也不会喜欢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人。

从高邮双河村走到京城,站在这权力的漩涡中,他们要步步为营。

想要振兴大明,首先要保全自身。

他们虽然行事低调,但进出徐府还是惹了旁人的眼。

在暴风骤雨的前夕,严嵩让人给晏鹤年送来一把精美的折扇,上面有严嵩的手迹:“似曾相识鹤归来。”

晏鹤年:……我不是很明白。

送礼的人笑着说:“阁老当年和陶真人交情极深,晏翰林既然是陶真人的晚辈,如何不到严府相见?”

晏鹤年诚惶诚恐:“我素来敬佩阁老,只是不敢打扰。”

收下这把折扇,晏鹤年还是没空去严府……他要去翰林院上班,又要忙侄子的亲事!

且说南直隶这边,新科进士的名单早已传至各驿站,接着传到各进士的家乡。

头发眉毛胡须被烧焦的晏松年得到消息,兴奋得魂飞天外……他为了让祖坟冒青烟,付出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