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收拾得差不多,天空出现了晚霞,晏珣也回到了。
板车上放着大箱小箱的行李,一个车夫推着。
晏珣手上提着几个油纸包。
晏鹤年连忙过来帮忙卸行李,吸了吸空气中的香气,目光一亮:“你买了熏烧?”
“是咧!猪脸肉和蒲包肉!你不是常常念叨,说这个好吃?”
“我儿就是孝顺。”晏鹤年更加高兴。
车夫可顾不上附和,赶紧帮忙卸下行李,推着板车一溜烟跑了。
天黑了还不走,留下来陪女鬼睡觉吗?
说起来,不知道女鬼会相中哪一个?总不能父子两人……
晏珣里外转了转,见桌椅已经擦干净,床板上铺着新买的竹席,锅碗瓢盆甚至菜刀都有了,满意地说:“爹辛苦了,你今晚休息一下,不用背书。”
晏鹤年:……你不提我还真忘了。
今晚月色不错,他们又点了一盏油灯,在暖光映照中,鬼宅也多了几分温馨。
扎成葫芦型的蒲包肉,分门别类切好的猪头脸,耳朵、拱嘴各一碟,看着油汪汪亮晶晶的。
“蒲包肉大约是我们县独有的,别处吃不到!你在医馆附近那个熏烧摊子买的吧?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要是有杯小酒就更好了。”晏鹤年吃得满嘴油,一脸满足。
晏珣说:“吃酒?墙还倒塌着,万一喝醉了,有贼进来怎么办?”
晏鹤年哈哈笑道:“这屋子你还怕有贼?”
晏珣沉默了一瞬,好奇地问:“这真的是鬼屋?”
想想真刺激,他以前也买过凶宅,还没见过鬼。
但他以前是唯物主义世界观,现在穿越的事都发生了,世界观早已破碎。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会凝视你!
“鬼宅?那些权贵的宅子,哪个没死过人?里面不知多少鬼,还更凶呢!那些宅邸可不便宜!”晏鹤年毫不在意,趁晏珣走神多夹了一个蒲包肉。
晏珣:“……有道理。还是爹通透,咱们这宅子买得划算!”
买房子比预算省了一大笔钱,可以用来供爹读书。
明天就去买一套五年考题大全给爹做奖励!
晏珣边吃边思考题海计划,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
嘤嘤嘤~~
他顺着声音望向水井……
“爹!有声音!真有!”晏珣又惊又喜又怕。
“不就是声音嘛……那玩意儿你又不是没吃过。”晏鹤年淡定地说,“今晚就算了,菜很丰富了。”
晏珣:“……?!!”
难得见到儿子受惊,晏鹤年心中暗爽,摆出一副“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的姿态”。
晏珣哼了哼,忍住不问,迅速把蒲包肉都夹到自己碗里,每个咬了一口。
“你问啊!”
“我不问。”
……晏鹤年自己忍不住说了。
“《山海经》,‘……其中多人鱼,其状如?鱼,四足,其音如婴儿,食之无痴疾。’”
晏珣这才明白,以前父亲为了治他的痴傻症,用过很多偏方。
其中就包括大鲵,又称娃娃鱼,叫声“嘤嘤嘤”的那种。
嗯,纯野生的……牢底坐穿鱼!
“我没吃!你干的!不赖我!”晏珣否认三连,又皱了皱眉:“井里有娃娃鱼?哪来的?莫非是……人为?”
盲生,我发生了华点!
有人装神弄鬼!
“当然是人为,世上哪有那么多鬼。”晏鹤年感慨,“人心中的鬼,比真的鬼更可怕。阿珣,你年轻见识少,希望你将来不会因为见过人心黑暗而对生活丧失希望……”
“突然那么深奥!”晏珣笑了笑,“我猜猜……有个女子投井自尽?跟陈秀才有关?多情女子负心汉嘛!然后不知什么人,装神弄鬼报复陈家?”
晏鹤年惊讶得筷子里的猪头肉都掉了,张口结舌:“你,你怎么知道?”
这也能猜?
他还是打听过才知道的!
“呵……我早说过年龄和阅历没有必然关系。爹放心,比这更黑的我都见过,只要还有美食,生活就充满希望!”
没经历过,还没看过电视吗?
他上辈子没结婚,耽误他做秘戏图圣手了吗?
晏珣趁着父亲震惊,把剩下的猪软骨夹到自己碗里,吱吱响、咯嘣脆。
晏鹤年的心情一时难以形容,不知道儿子那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爹这眼神是心疼我?那你就好好学习考中进士。等你当官了,我就是小衙内!”晏珣安排得明明白白。
没穿成官二代不要紧,他会把爹培养成官一代!
你做高俅,我可不就是高衙内?
晏鹤年:“……有志气。”
父子俩连日奔波劳累,吃完饭简单收拾一下就躺下,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在他们身上。
“爹,你觉得咱们这样躺着,像不像尸魔吸取月华?跟这屋子的氛围还挺搭。”晏珣开起玩笑。
晏鹤年:“……一点也不好笑。”
什么虎狼之词!
他是百无忌禁,儿子是荤素不忌!
唉,子不教父之过。
父子俩第一次在自己的家住,都有些兴奋。
但毕竟奔波了好些天,不一会儿屋子里响起不大不小的呼噜声,和井中“嘤嘤嘤”的哭声、草丛里“唧唧”的虫鸣,构成一首诡异的交响乐。
第一缕晨光照进小院,草叶上的露珠闪烁着晶莹的柔光。
“卯时已至,晨光微曦,晴明!早起勤做,家业兴旺……”
高邮城的寻常巷陌里,极具穿透力的铁牌敲击声、洪亮的宣唱声响起。
晏珣揉了揉眼睛:“打更就打更!停在我家门口喊几遍干嘛?”
生怕他们醒不来?
初夏的清晨带着一丝凉意,晏珣披着一件衣服走出房门,见打更人在院门探头探脑。
“活着!还活着。”打更人喊了几声。
稀奇!
晏珣摇了摇头,他就看不起这些大惊小怪的人。
不就是平平无奇的鬼屋吗?
人家宁采臣还住兰若寺呢!
晏鹤年也跟着出来,望了望天空:“打更人说今日‘晴明’,咱们正好找瓦匠捡一捡瓦面,省得过几日下雨。”
“他说得准?”晏珣边打水边问。
他来到这个时代已有一段日子,知道有的打更人还提供天气预报,但也有说不准的!
晏鹤年说:“本坊的打更人李四,住在土地祠,是更夫和地保……本来打更就是为了防火防盗。跟他同住的庙祝是个老道,算天气最准。”
晏珣纳闷:”……爹,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收买了一只老鼠精?怎么啥都知道?
“你爹的本事还用得着老鼠精?”晏鹤年颇为自得。
父子俩边梳洗边说笑,院门也站了好些一早来打探消息的左邻右舍。
他们听到什么?
老鼠精!
女鬼大战老鼠精?晏家父子大战女鬼和老鼠精?
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