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鹤年向晏珣眨了眨眼。
晏珣不耐烦地说:“爹!咱们走吧,在这里聒噪什么?反正冤有头债有主……再说,这房子旧得不像样,买下来还得花好多银子修缮!不值当!”
“我儿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们走吧!唉,各人有各人的命……前辈多保重。”
说完,父子俩一起往外走。
一、二、三……
“且慢!”卖家见晏家父子真的不买,又觉得害怕。
本来这房子卖不出去放着也行,年长日久的女鬼总该去投胎。
但那晏小友话里话外,好像女鬼要来找他再续前缘似的……
“再加一两,屋里的家具都给你们,虽然旧一点,补一补还能用。”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总不能让子孙后代骂他败家吧!
晏家父子还没说什么,就听见“轰隆”的响声,墙边尘土飞扬。
“救命……”
中人的声音从废墟中响起。
墙塌了,塌了……
卖家眼前一黑,这是女鬼的复仇!
是她,是她,就是她!
晏珣二话不说冲过去,三两下把中人拉了出来。
好在泥墙早已腐朽,没有把人砸伤,只是看起来灰头土脸,像个土行孙。
中人用衣袖擦着脸,越擦脸越黑,气呼呼地说:“我做了半辈子中人,第一次遇到这么晦气的事!陈相公,你说这事怎么办?”
开牙行做中人的,都跟县衙关系好。
陈秀才心里看不起这些下等人,也只能好声好气地道歉:“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墙都塌了,还怎么讨价还价?
陈秀才满脸晦气:“二两就二两吧。”
“一两。”晏鹤年指了指院墙,“得留一两修墙。”
你怎么不去抢?
陈秀才目瞪口呆,都不知道遇见晏鹤年是幸运还是不幸。
“好吧,依你!都依你。”
他心灰意冷,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唯有咬着牙安慰自己,就当嫁祸吧,破财消灾。
双方一起去县衙办完手续、交了契税,这房子就姓晏了。
陈秀才似乎卸了重担,不禁松了口气,冷淡地说:“房子是你们要买的,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找我。”
“好。”晏鹤年爽快答应。
送走陈秀才,晏鹤年这回大方地谢了中人一百文。
中人抛了抛手里的钱,乐呵呵笑道:“还是晏官人够意思!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好说!辛苦老兄跑了几日。”晏鹤年寒暄了两句,带着晏珣回他们的新家。
父子俩连哄带吓低价买了陈秀才的房子,并不觉得心虚内疚。
那姓陈的干了坏事心里有鬼,他们是替天行道!
“儿子,我买了房子赔给你,爹没有食言!”晏鹤年豪气冲天。
看看,这就是爹给你准备的家业!
晏珣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有家了。”
以前只是有房子,现在有家了。
晏鹤年怔了怔,也有些感伤,漂泊江湖多年,他都差点忘了应该有个家。
他摸了摸晏珣的头,目光慈爱:“宅子有了,就是还缺一样东西,聘进来就齐全了。”
聘?
晏珣瞬间想到女鬼。
招魂那么玄乎的事都发生了,女鬼或许也是有的?
“爹,你想娶个女鬼进门给我当后娘?”
“道祖在上!儿啊,你怎么有如此不同寻常的念头?”
晏鹤年吓了一跳,想到儿子之前说”女鬼放产假“,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喜好可以偏门,但不能邪门啊!
“呃,又是你说‘聘’的!”晏珣发现自己误会了,有些羞恼。
“嗨!我说聘猫呢!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咱们聘只玄猫回来镇宅,这屋子就住得了。”晏鹤年忍着笑。
娶女鬼?哈哈哈~~
晏珣嘀咕:”买猫就买猫,说得那么玄乎。”
“有主之猫就给猫主聘礼,没主之猫就给母猫聘礼。讲究的,还要写猫契呢!”晏鹤年说得头头是道:“聘猫要讲缘分,先寻摸着。我先清理一下屋子。你赶紧请个推板车的,把我们的行李搬过来,今晚就住这。”
清理?
难道是说……
晏珣好奇地望了望水井。
到底是有呢?还是没有呢?
晏珣一走,晏鹤年望着这破房子愣了愣。
从里到外,从屋顶到院墙都是破的,从哪里开始收拾?
“先收拾一下桌椅和床,打水洗一下地……哟,躺在床上可以夜观星象呢,希望最近莫下雨。”
一两银买房的兴奋,终于被破败的现实压下去了。
晏鹤年门都不关,小跑去到隔了两条巷子的主街。
过了一会儿,一个短打扮的汉子挑着梁箩筐锅碗瓢盆、木桶扫帚竹席等用具跟着他回来。
左邻右舍听到动静,都站在门边观望,小声议论:“陈家那宅子卖出去了?坑的外乡人?”
“听说是本地人。”
“稀奇!本地有人会买那……宅子?”
“听说是茅山道士。”
“那难怪!不过没穿道袍啊?看着像个书生,还怪俊的。”
“听说是个鳏夫,带着个儿子。”
你咋啥都能听说?
周围的人都凑过来,向那个消息灵通的大婶打听。
他们都不是爱嚼人舌根,实在都想把鬼宅的事解决!
特别是紧邻的那几家,做梦都怕女鬼找错门啊!
汉子挑着东西到门口就放下了,说什么也不肯进屋“喝碗水、歇歇脚”。
晏鹤年无奈,只能跟他银货两讫。
见左邻右舍们还在观望议论,晏鹤年大声说:“在下初来乍到,四下忙乱的。等安顿好了,再请诸位高邻吃杯安宅酒。”
他被人议论还这么热情,邻居们有些不好意思,纷纷说:“必来道贺。”
有人好奇地问:“晏官人,你是书生还是道士啊?”
“是书生,学过些道术。”
“真的?我的一枚银戒指不见了,明日你给我算一算?”
“好!”晏鹤年爽快答应。
邻里们热热闹闹说了一阵,见晏鹤年一个人搬那么多东西,或好奇或好意,纷纷过来帮忙。
人气那么旺,想必不用怕吧?
他们战战兢兢地抬了东西进院子,又匆匆忙忙地出来,互相打量着,觉得挺刺激的。
外面七嘴八舌的说话声,晏鹤年提着桶到井到井边打水,自言自语:“你在这里住就住吧,别再闹出声响来。要是让我儿子发现,当心他吃了你。”
这么恐吓一句,井里的动静好像停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