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角落里偶尔传来的水声和实验室仪器运转的声音。
在这样的氛围中，塞勒涅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模模糊糊中，有股海风般咸湿却很清新的气息萦绕在鼻息之间。莫名地让他感到了一丝平静，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男人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双明亮的黑眸。黑眸和他离得极近，一眨不眨地正看着他的双眼，就连那双瞳孔深处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并不是人类所拥有的，而是一种像是魔法图腾般的图纹，看上去古老而神秘。
下一刻，塞勒涅回过神来。猛地撤开身子，下意识地将手探向装着一把小匕首的内袋。
就在这时，眼睛的主人开口了：“你的眼睛好漂亮。”
塞勒涅顿时愣住，手还保持着塞在衣服里的动作，直愣愣地盯着对方。
是人鱼。
小人鱼不知什么时候从水箱里爬了出来，来到了书桌前。一旁的地上还残留着一道长长的水迹。
他都能想象到当他睡着时，人鱼是怎么半趴在书桌上，把头枕在桌沿，挨着他的脸，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的。
想想不由觉得有些惊悚，可是更关键的是，刚刚人鱼开口说话了----
“你说什么？”塞勒涅惊道，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莫钦认真地凝望着他的眼睛，唇畔扬起一个迷人的微笑：“你的眼睛和大海一样漂亮。”
塞勒涅和他对视着，只见人鱼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坦诚的欢愉，这才慢慢地将手从内袋里抽出来。
“你会说话？！”男人仍旧有些不敢置信。
人鱼才接触人类世界多久？不到三天！竟然已经学会人类的语言了吗！要知道，几个小时前他还只能发出“嗯”这一个音。
即使这个种族本身就很聪慧，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莫钦却点点头，一字一顿道：“我很厉害的，学习也很快。族里的长老们都说我天赋好，未来说不定能够带领人鱼族群，当上王。”
他用标准的音节说道，听起来却像是在向人推销自己。
塞勒涅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推了推眼镜，再开口时语气却不似寻常那么冷静了：“请问，你有名字吗？”
人鱼朝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我叫做莫钦。”
男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莫钦？听上去不像盖亚大陆的人名，更像是诺斯大陆上的名字。”
莫钦点头道：“我的确是从大洋西岸过来的。我的家乡在那边。只不过我现在待的群落是东岸的人鱼族群落。”
塞勒涅深吸一口气，对方话中透出的信息量实在有些大。
人鱼...比他一开始预估的数量要多得多。
“要不我还是先扶你起来吧。”莫钦笑着说道。
塞勒涅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以一种滑稽的姿态撑在地面上，他立刻爬起来，理了理衣衫，伸出手：“我叫塞勒涅·皮尔，你可以叫我皮尔教授。”
莫钦歪了歪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伸出手握了握对方的手：“按照人类的礼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要互相握手的对吧？塞勒涅...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干脆就这样叫你吧。”
看着人鱼一脸愉悦的样子，男人淡淡地点点头。垂眸看了眼他的鱼尾，说道：“要不，我抱你回去吧。”
莫钦摇摇头，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就可以。”说着，长尾一摆，结实的鱼尾重重地拍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接着，就像塞勒涅头一次见到的那样，人鱼借着这个力整个飞了起来，精准地落入水箱中，迸起的水花一直到了天花板上，再“哗”的一下四溅开来，全部落到了地面。
人鱼挠了挠头，似乎没想到会这样。原本是想在配偶面前展现自己健美的身姿，却没想到又闯了祸。
只能道歉道：“抱歉...我没考虑到会变成这样...”
看着一脸歉疚的人鱼，塞勒涅竟有种自己真的在跟一个人交流的错觉。
但当目光移到对方那条还在水中游动的巨大银尾上时，很快就将这个诡异的念头移除出去。
却也不由得想到：如果人鱼真的能幻化出人腿的话，就算混迹在人类当中，应该也分辨不出来吧。
莫钦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个，你要不要再叫刚才那个精灵进来一下？”
塞勒涅又是一愣：“精灵？”
莫钦：“就是刚刚那个帮你收拾了餐盘，又清理了地上的水的精灵啊。不如再请它过来清扫一下，大不了我给它道个歉，又麻烦了人家一次。”
塞勒涅这回听懂了，莫钦嘴中的“精灵”说的是清洁机器人。
他轻轻咳了咳，想着该怎么组织好语言跟他解释。
“那是一个清洁机器人，你不需要和它道歉，因为它并没有情绪，也不是什么精灵。或者说，它根本没有生命，只是人类创造出的用来服务自己的东西而已。”
莫钦的表情有些可惜道：“真的吗？我看它自己会动，还以为是人类专属的眷属生物呢。”
很快，表情又再次灵动起来：“不过，人类居然这么厉害，能够发明出既听得懂指令又很能干的东西。太有趣了！”
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向往。
塞勒涅轻轻勾唇，调出房间内的投影屏轻轻点击了一下。不一会儿，一个清洁机器人进来将地上的水都拖干净。
看着地面快成一片湖的积水，小人鱼扁扁嘴，略带遗憾地想道：可惜现在还不能在人类面前展现自己能变成人的能力。
人鱼族长老再三叮嘱过，即使哪天他们真的被抓住，也绝不能暴露这点。否则，人鱼族最后的底牌将无所遁形。
“但是，”小人鱼愉快地想着，“只要塞勒涅成为我的配偶，就能让他知道我可以长出人腿。到时候我们在人鱼族或是在人类世界都可以生活，想去哪就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