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衣反反复复地翻着信纸,一遍遍读着上面的文字。
他双目圆睁,紧紧地盯着上面的字句。分明是一串串规规矩矩、简单易懂的字词,连在一起他却看不懂了一样。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竟然还发生过这种事!
“在后山温泉的时候我就要过他的第一次了”、“你真该看看他在我身下闭着眼呻吟的样子有多漂亮”----
那些黑色的墨水仿佛能滴出鲜红血来。字字句句映入他的眼中,就好像一根根针尖扎进了眼球,疼得钻心刺骨。
回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元宵之夜,他一骑轻骑登上琼山,见到了莫钦的那一刻,他哭了。
那种哭声是多么的委屈,夹杂着数不尽的酸楚。
然而在当时的月白衣心里只有如何完成祁翎煊的任务,如何把自己挚爱的恋人诱骗至囚笼之中。
从头至尾,他压根就没有关心过莫钦的心情。以至于那么明显的异样,他都没有发觉。
想到这儿,月白衣的胸口猛然剧痛起来,强烈的痛意麻痹了心脏,使其几乎停跳了几息。
他本就才受过乾坤诀的反噬,此番心悸大动,对他的身体状况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但此刻,他已经快被翻涌而上的愧疚和痛苦逼疯,连留给思考的地方都没有了,更顾不得这些。只想凭着本能去找到莫钦,亲口听他说信上所写的一切都是假的!
于是,月白衣飞快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拿着信飞奔出门。
然而,当他红着眼,面如煞鬼般地站在莫钦面前,看着他读完信时,理智却突然回笼,意识到不管高璟是在造谣,抑或是确有此事,他都不该把这种肮脏的东西放到莫钦跟前。
月白衣心中后悔不已,那厢,莫钦已经看完了信。
他平静地将信纸折起来,放到桌子上。清丽的眉眼抬起,悠悠地望着月白衣。
“你来是想问我上面所说是不是真的,对吗?”声线平稳镇定,有那么一瞬,让月白衣无比笃定是高璟在说谎。
却听他继续用冷静的声音说道:“这上面说的是真的。两年前,高璟第一次来红叶山庄的时候我被他迷jian了。他先是假意和我亲近交好,然后趁我不备对我下了药,当夜就强要了我。”
他的语气就如同无波的水面,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
明明是封存在心底最深处、回想起来都会感到恶心可怕的回忆,却被他以这样一种冷静的语气、平淡的表情说出口。
月白衣的脑海中嗡嗡作响,无数极端负面的情绪如同海啸一般翻涌而上。
他的眼眶红透了,表情掺杂着太多太多,呈现出一种接近扭曲的麻木。
竟然是真的、怎么能是真的呢?!莫钦承受的苦难还不够多吗?竟然还要再加上这样残忍的一件。
莫钦注视着他的脸,末了,露出一个无谓的微笑,包容而又温和,“是我有意瞒你的。其实在你从望幽城赶回来的时候我就该告诉你,但那时我还存有一点私心,不想让你知道,抱歉。如果你不愿意再娶我,那就取消婚礼吧,还来得及。”
“不!不可能取消!”月白衣喊出声。
随即,脸上露出深深的自责之情:“抱歉,莫莫,我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都没发觉......”
其实真相何其容易猜到,几乎就摆在了月白衣眼前。
可是那时的他满心想的都是复仇,甚至在莫钦备受高璟欺辱的时候,他还在望幽城中和郡主花前月下。
莫钦最痛苦的时刻,他却做着背叛他的事。在此之后,更是亲手把他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到了这步田地,却还想着用余生来补偿对方。就算是市井上最下贱的流氓听了都会骂一句“不要脸”的程度。
月白衣的眼睛犹如浸染了鲜血,神色中夹杂着懊恼与痛苦。
他走上前,将莫钦抱进了怀里,力量之大仿佛要把人嵌进自己身体中,永不分开。
月白衣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般地大错特错。其实,就算晚一点复仇又如何呢?总会有别的办法的。可他偏偏选择了伤害莫钦、主动加害于他的一条路。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也早已回不了头。
“我们成亲,我们立刻就成亲!”月白衣低沉的嗓音在莫钦耳边响起,带着哽咽之感。
既是如此,便将错就错、一错到底吧。就算是要瞒莫钦一辈子,也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深深信任的竹马,曾经做过什么卑劣下作的事。
莫钦感受着身前男人的温暖,身子微微一愣,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很久。能听见的只有月白衣时不时的抽泣之声。
高璟的那封信,本意是逼月白衣放弃和莫钦的婚事。却没想到竟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月白衣将婚礼提前了十日,请来了江湖上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虽然莫钦曾是祁翎煊的侍君,后者如今生死未卜他便要另嫁他人,很难不引起什么传言,但好在月白衣的公关宣传做得不错,现在江湖上人人皆知莫月二人早已是竹马恋人,是祁翎煊当年仗着势大夺人所爱。
而月白衣之所以会娶祁芜,一方面是为了复仇,一方面是为了扳倒祁家后救出莫钦。
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没有人会苛责这一对饱经风雨的恋人。
整个仪式十分盛大,城主府内所有的厅堂和花园中都陈设着数不尽的珍宝,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款待客人的宴席上,珍馐美食亦是精美可口、琳琅满目,许多都让人交不上名字。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门派宗主们也在心中连连惊叹,月白衣娶亲的仪式也太过奢靡了。
比之娶郡主那次,不知铺张豪华了多少倍。
出于对高璟那封挑衅信的回击,月白衣竟真的邀请了千璃宗少宗主夫妇。
还故意安排他们作为莫钦的长辈出席,在他和莫钦拜高堂时,高璟就站在放着莫家父母灵位的椅子旁边。
看着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以对待长辈的礼仪向他鞠躬,一向在人前保持的城府顿然无踪,俊美的面容黑如锅底,死死地盯着莫钦。
其实,高璟不是没动过抢亲的念头。但他尚有把柄在月白衣手里,后者在收到他的那封信后便在回信中以你死我活的口吻警告他,若是江湖上传出半点有关当年的事的真相,他月白衣保证少宗主的秘密也会遭遇同样的待遇。
高璟做不到为了离间他们二人放弃千璃宗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和威信。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莫钦和另一个人成亲。
月白衣微微抬起头,看向高璟。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若是杀意能够成形,堂内必定已是电闪雷鸣。
最终,礼成,新人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