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起头，眸色温润浅淡地注视着他。

顿了片刻，才道：“白衣哥哥，你没受伤吧？”

月白衣端着酒碗的手一抖，差点砸了东西。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随即，他抬起头，清亮的眼睛望着莫钦，声线微微发颤：“莫莫，这两年，我一直都在想着怎么复仇，怎么让祁家付出代价。但一直不敢把真相告诉你，害怕一旦失败你会和我一起承担后果。”

随即，月白衣将祁家对他父母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莫钦。

又说他是怎么偶然间听说真相，决心复仇的。

他并没有掩盖自己欺骗祁芜感情只为了进祁家以得到凌云剑法的卑鄙一面，却完全隐瞒了和莫钦有关的部分。

期间，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莫钦的表情，看他的神色从震惊到悲伤再到怜悯。

月白衣心里一面窃喜，一面更加痛恨自己的卑劣自私。

他终究是不敢告诉莫钦事实。他只有莫钦了，再也无法承担失去他让他恨自己的后果。

待听他讲完，莫钦点点头，眼神郑重带着一点悲悯：“原来是这样。白衣哥哥，这些年辛苦你了。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月白衣苦笑道：“我是有意瞒你，就是为了不让你受我连累，怎么可能让你知道呢？”

“那...你和祁小姐...”莫钦犹豫着问道。

男人连忙道：“我对她从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雪恨。我是对不起她，可我们立场不同，注定如此。”

莫钦顿了顿，没有立刻答话。

他一方面理解月白衣这样做的原因，可一方面也觉得这种做法过于卑鄙。

害死月惜君夫妇的是祁绝城，是祁家的长老，祁芜是无辜的。但同时，她亦享受着因为月白衣父母的死带来的地位和特权，她并不完全无罪。

这件事，莫钦不好发表评论。

轻声道了句：“这两年我看你和祁芜举案齐眉，端的是一对神仙眷侣，还以为你对她真的有情......”

月白衣道：“我们注定是的仇人，我是绝不可能对她生出感情的。从这件事上来讲，的确是我有负于她。若祁芜真的能逃出生天，来日想要寻我报复，我定不会逃避。”

莫钦点头，又喝了口酒，没说话。

月白衣小心地问道：“莫莫，你怪我吗？”

莫钦抿了抿嘴，做出一个理解的神情，道：“祁绝城利用蛊毒害了你父母的性命，还诋毁污蔑。祁家众人也是参与者。你要为父母报仇，有何可怪？”

莫钦的微笑包容而温和，月白衣不禁看呆了。

他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治愈了多年来负伤累累的地方。

果然，不管他做了什么，只有莫钦会无条件地理解他、包容他。

在红叶山庄时，一直都是月白衣保护着莫钦。可这一刻月白衣才彻底明白，不是莫钦需要他的保护，而是他离不开莫钦。

月白衣就像一把不受控制、随时都会折断的剑，而莫钦就是他的剑鞘，唯一能让他平静下来、安抚他包容他的地方。

月白衣的表情刹那变得无比深邃，幽暗的瞳孔仿佛装着一座深渊，要将莫钦吸纳进去，永远藏起来。

下一刻，他说道：“莫莫，谢谢你。”话里充斥着诚恳的感谢，还有隐秘晦暗的爱意。

莫钦的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道：“祁家对我而言亦是一个牢笼。你这番举动也是帮我逃了出来。我也要感谢你。”

月白衣的笑意瞬间停顿，装作是要喝酒垂下了眼。在莫钦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神色凝滞、复杂，仿佛掺杂了无尽的愁怨和歉疚。

莫钦并不知道，当初诱导他一步步走入囚牢，变成一只被禁锢的金丝雀的人，正是他一心信任的竹马。

所以，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月白衣暗暗发誓。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么可怖---双目睁大，透出近乎偏执的神情，就像一头没有退路的野兽，殊死一搏。

“白衣，你怎么了？”莫钦发觉了他的不对劲，问道。

月白衣犹豫了片刻，在最后的一瞬下定决定，道：“莫莫，其实今晚我来找你，是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你愿意嫁给我吗？”

看着莫钦愣怔的仿佛被吓到一般的表情，月白衣忙补充道：“我不想瞒你，莫莫。是高璟。你知道，这次剿灭祁家，千璃宗才是主力，我不过是他们出师的名头罢了。他今天告诉我说，他想要你。”

莫钦眼睛微睁，有些不可置信道：“可是我姐姐...”

不等他说完，便被月白衣打断：“你虽是微微姐的亲弟弟，可同时也是前望幽城主的侍君。他定会以此为由，将你作为战利品纳入房中。而且，千璃宗已经掌握武林大权，他若真的这么做了，没有人敢违抗他的。”

莫钦闻言，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牙齿紧咬着下唇，低垂的眼中也满溢出悲惋之色。

事实再一次印证了他当初所想，在这个江湖，实力才是一切。而其中最重要的或许不是比谁武功高，而是谁手里的权势更大。

如今，风水轮流转，千璃宗扫尽障碍，高璟成了武林中威望与权势最大的人。

联想到白清流想带走他时说的话，而如无意外，莫钦将再一次委身人下。

月白衣不忍见到他的绝望，立刻道：“我不会让他得逞的！高璟讨伐祁家的理由是为了替我父母伸冤、主持正义。他要想得到武林的认可，还需要以我作筹码。只要宣布我们早已海誓山盟过，定下婚约，高璟就算愤怒不甘，也不敢强行抢人。莫莫，你相信我吗？”

莫钦望着他，凝着泪珠的睫毛微颤。

苦笑一声道：“白衣，高璟他何等霸道，这招真的能行吗？”

月白衣认真地看着他，用眼神传递着坚毅：“相信我，莫莫。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再承受苦难了。”

莫钦看了他一眼，低眸叹了口气，重重地点点头。

“你同意了，你同意要嫁给我了！”尽管知道莫钦只是为了依照他的计划摆脱高璟，可月白衣仍忍不住高兴。

他心中大喜，脑中已经飞快地盘算出一整套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