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莫钦很快就让贺灭的疑问得到了答案。
自从接受了“魔尊宠侍”这个身份后,莫钦便拥有在追月宫横着走的权利。
议事殿想进就进,贺灭的私人书房想翻就翻。每天必须得魔尊陪着睡觉,不然就要在寝殿里大闹特闹。没有半分从前温文尔雅的影子,反倒像是个得志的妖妃,仗着宠爱横行霸道。
同时,失去百年记忆的他解锁了熊孩子属性,一边恃宠而骄一边在追月宫中大肆破坏。
今天看匾额上的明珠好看,拆了!明天看花园里百年一结的仙果诱人,摘来吃了---可惜味道有些涩,还没熟。
他干的其他事更是罄竹难书,包括但不限于扯魔尊当做坐骑的凶兽背上的毛拿来当笔头写字、把尊上养了几十年的青茹鸟烤来吃、不小心将在宫门口屹立万年有余的古树烧了一半。
而每当他在顽皮捣乱的时候,那张清润的脸上充满了孩子般的好奇和天真,令人心里不由得产生种“他还是个孩子啊”的念头自发为他开解,不忍心苛责。
没几天,不仅追月宫,几乎整个魔界都知道魔尊身边有个十分受宠的宠侍。
对于任何的传言,贺灭一向懒得理会。虽然被莫钦烦得够呛,秉持眼不见心不烦的理念,能躲就躲。以剿灭乱党为名成天在外待着,只有夜里才回来给莫钦当睡觉的抱枕。
然而,当贺灭发现自己珍藏的就那么一小罐的极寒灵翠被莫钦当做一般茶叶全嚯嚯干净后,终于忍无可忍,誓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真的万万没想到,他把莫钦从天元门掳来,不是抓了个俘虏而是找了个祖宗。
然而,刚把人提溜起来,莫钦的眼眶“唰”地就红了,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问:“臣侍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臣侍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知道那些叶子那么珍贵,尊上也没跟我说过啊。”
“而且尊上最近都好忙,忙得没时间陪我。我是太无聊了才想去找点东西玩。”
一开始还自称“臣侍”,到了后面干脆说“我”,眼睛巴巴地望着贺灭。大有“明明说过会包容我关心我,大骗子!”的含义。
为了让莫钦百分百地信任爱慕自己,贺灭只得咬碎一口牙---忍了!
“极寒灵翠对本座而言是好东西,对你可不一样。你现在毫无法力,经脉滞涩,若是用多了这些大补的灵草,会有爆体而亡的风险。本座生气也是为你好。”纵使额头青筋直冒,语气也温柔如春。
随即切换到悲愤的表情:“都是天元门的奸贼,破坏了你的经脉,魔医说你可能再也无法修炼了。”
“极寒灵翠灵气太盛,以你现在的身体无法吸收。来,让本座看看,灵气溢散有没有冲及肺腑。”说着,搭上莫钦的脉搏细细检查起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贺灭把了把脉,灵力伸进莫钦的经脉中一探---嗯,龙珠沉寂、经脉封印、气息屏蔽,一切如常。归墟那个老东西一时半会儿找不来。
面上却松了口气般:“幸好没事。下次可不能乱吃东西了。”
莫钦感动极了,拉住他的手:“多谢尊上的关心。我记住了,下回再也不会乱吃东西了。”
“臣侍知道,尊上这段时间很忙。会自己跟自己玩,不让尊上分心。对了,偏殿后边池子里的吐灵兽差不多该吐东西了,前几日它都是吐些灵石,今日说不定能吐点宝物出来。我自己去玩了,不劳烦尊上送!”说着,蹦蹦跳跳地带着侍从们向那边去。
贺灭听得想吐血。那只吐灵兽是他在一个大能秘境中抓到的,特意在追月宫里开辟了一方灵池养它。
吐灵兽是会随便吐出些有灵气的宝物,但要养的时间越久才越会有好东西。所以贺灭都是很小心地隔个几百年才让它吐一次。
像莫钦这样天天压榨,怕是要逼得吐灵兽离寿终正寝不远了。
但他现在扮演的是无底线宠爱自家小宠侍的魔尊。这点小事,忍忍就过去了。
贺灭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劝慰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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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莫钦在追月宫里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天元门的气氛却已经凝重了好几天。
御道峰策论殿,一道流光自山外飞来,现形出位墨发银眸、俊美似仙的白衣道人来。他大步走入殿门,道袍随着疾步而肆意摆动。如同雕刻的神像般完美冷静的面容上,俊美的眉眼始终微微蹙着,浑身上下散发着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冷酷和肃杀,举止气质的反常都昭示着他的心情正处于极端的差。
殿内,不仅有掌门同各主峰的长老们,还有莫钦的六个师兄弟。见道尊进来,除了掌门外纷纷行礼。
道尊抬手免礼,淡薄的语气添了丝急促,问:“有莫钦的消息吗?”
长老们叹了口气,问道峰的人也移开了眼。只有顾莫离神色凝重道:“六师兄...还没有消息。”
俞谨言站出来道:“我们这几天已经搜遍了整个天元门,没有半点线索,也没人见过六师弟出过门派。他应该不是自己离开的...”
掌门摸着胡子,语气略显沉重:“莫师侄失踪有十多天了,恐怕是被人掳去了。但天元门并没有收到任何威胁和条件,说明并非公怨而是私仇。莫师侄平日性格内敛沉稳,也不知道跟什么人有怨。别说我们这些外人,就算您是他的师尊也没有任何头绪。谁都可能将他捉了去,这都过去多久了,茫茫人海,可能已经....”就差说莫钦凶多吉少了。
果然,另一旁的长老长叹一口气以表惋惜,转而说道:“道尊心中挂念座下弟子,师徒情深吾甚是钦佩,亦是理解。可自莫师侄失踪以来,天元门已经倾全派之力寻找,您也不辞辛劳走遍五洲。如此大动干戈已经引得其他各派生疑,甚至连门内也产生了恐慌之气。如此下去,影响怕是不好。而且,您已经是修真界第一人,凭您的追神之术都寻不到莫师侄半分气息,想来那歹徒是预谋良久,算计良久。依吾等之见,不如以逸待劳,看那歹人究竟想做什么。不然像现在这样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只会乱了阵脚。”
道尊冷冷地望着他,银色的瞳眸闪烁着冷肃,“风长老是不打算帮忙的意思吗。”
对方没敢对视上道尊的眼睛,垂眸一个劲儿叹气,态度不言而喻。
无情道尊环视过其他长老,声音疏冷:“诸位也是一样的想法吗?”
长老们无不视线偏移,看天看地,或者露出哀婉之态。算是默认。
他们自认已经给足道尊面子。但他这几天踏遍各洲,寻访各个门派,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暴力拆人家山门进去找人,根本不顾名声和后果。
他自己疯便罢了,不能让门派跟着一起疯。
这是长老们共同商议的结果。
无情道尊是天元门的门面和镇山之宝没错,但这些都得基于门派的利益。
无情道尊眼眸冰冷地说道:“莫钦是本座的弟子,诸位不愿再帮忙寻找本座不强求。但他一日未归,本座便找他一日。这是本座对各位的告知。”
说这话时声线低沉冷肃,威压扩散,罩得整个策论殿上空像是天要塌下来一般沉重。
所有人都被这份威压压得喘不过气,两股战战,连灵台都开始震动。
大能之威,即使是心情不好时无意识放出来的,也有毁天灭地的气势。令人从心底里恐惧敬畏。
顾莫离看得出,师尊表面保持着冷静,其实心里十分担心莫钦的安危。
顶着头皮发麻的不适感,站出来道:“六师兄是问道峰的一份子,只要他一日没回来,我们做师兄弟的也要找他一日!纵使翻遍修真界、掘地三尺,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
他的话掷地有声,其余五人也纷纷应是。
随后,顾莫离转向道尊:“师尊,您别担心,六师兄他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问道峰不会放弃。昆仑的少宗主也回去搬救兵帮忙一起找了。您且宽心。”
长老们听到后,眼神变了变。
这昆仑的少宗主说来也怪。平时只见跟顾莫离走得近,在御道峰也是副世家子弟做派,最近却突然勤于修炼起来。
可一听问道峰六弟子失踪,却立刻出关然后马不停蹄地回昆仑派发动人去找。也是稀奇。
然而,即使修真界两大门派倾尽势力地搜寻,连无情道尊都出动了,奈何抓走莫钦的贼人在气息的隐藏方面做得非常彻底,故而十几日过去,仍是音信全无。
无情道尊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一日日低沉下去,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神佛慈悲时尚且令世人敬畏,当他怒容时凡人无不为之战栗。
他轻吐出一口气,问:“这十几日间,各洲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他不信,对方如此大费周章潜入问道峰抓走莫钦,没有任何针对他的目的。
长老们纷纷摇头,只有遇道峰的长老迟疑地开口:“西洲...”
才说了两字,道尊冷肃的眼神便向他望来。长老咽咽口水,声音弱了几分:“传来消息说,魔尊新得了一个宠侍,似乎非常宠爱。但应该和莫师侄没什么关系...”
最多算是个八卦,由他一个元婴修士说出来甚至有些跌价。
银色的深眸冷凝地动了动,锋冷肃杀却又燃烧着执着的烈火。叫人看到便是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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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线上。
几个灰衣人簇拥着一位少年走在幽深的暗鬼林中。
从额上的纹印可以辨出,那几个灰衣的侍从都是魔修,修为最低不下结丹。
可他们围在中心保护着的少年,却一身都散发着正派的灵气。几个魔修对待他的态度十分恭敬,似乎只是少年的仆从。
最前面的侍从将挡路的树木砍断,露出后面一条能通一人的小路,一眼只能望见长长的一条被枯木围住的通道,往尽头看去却只能看见幽深的黑暗。
回过头,恭敬地对少年道:“少主,这就是连通两界的暗道。边境无法使用法术,只能从这里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后就能到达魔界。“
末了,补充道:“您这次决定回来,左护法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在莫钦跟前一直洋溢着少年气的天真烂漫的一张脸,此刻却堆满了凝重和凶煞。
虽然仍不失原本的俊美漂亮,但让人一见便会想到某种邪恶黏腻的野兽蛰伏在暗处蓄势待发,见之则遍体生寒。
姬千道点点头。
无情道尊那般的渡劫期大能都找不到莫钦师兄的气息,实在反常。说不定是与魔界有关。
他这次回到魔界动用魔界的力量,希望能有所收获。
这是他唯一能为莫钦做的了。
师兄,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救出来的。他在心里念道。
挥了挥手,语气冷冽地命令道:“走吧。”